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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最终章幻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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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心脏有一瞬间无力跳动。

“骗子骗子骗子。”

十九岁生日的凌晨,林檩坐在光线昏暗的病房里,睁着眼睛发了许久的愣。

病房里送来了一盒蛋糕。她的父母早在战争中就死于妖族的暗杀,现在知道她生日还回专门为她做这种事的,有谁呢?

简单到有些蠢的问题。

林檩的视线在床头游移了许久,最终落在那个装着龙血的瓶子上。

她挪了挪身子,尝试着伸手去拿,手指抻直指尖轻点着瓶口,却总是差了那么一段微妙的距离 无法将瓶子纳入掌中。

最后她的身体失去平衡,僵硬地从床榻上滚下来,脊骨重重摔在白瓷地板上。很疼,她的四肢却没有做出应有的反应,只是痉挛似的抽搐了一下。

瓶子也被碰掉在地上,转着圈将鲜血泼洒了一地。

又是这样,满地的血。

护士听到了响动,急忙开门进来。

林檩已经自己从地上撑起了身体,手肘作为支点,后腰无力地下垂。

“您怎么摔下来了?快起来……”

护士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她发现面前的女孩在哭。

平静地,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表情地留着眼泪。

手掌支在一滩血里,仿佛抓着一把刚摘下的玫瑰花瓣。

“您怎么……”

“我要回家。”女孩点点头,眼泪就滚下来了,声音轻柔得不像话,用那种近似哀求的语气,一遍一遍重复,“我要回去,我想回去,请让我回去―― ”

年轻的护士小姐被林檩的反应弄得不知所措,只得先扶她躺回床上,为她掖好被角。简单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她就急匆匆地跑出去找院长汇报林檩的情况了。

林檩的父亲生前是东三十区的总督,她几乎算得上是身份尊贵的小公主,他的父亲死后权力大多由她的姑姑总揽。虽然林檩离开了他们家族的权力核心,但依旧是相当重要的病人,在任何一点上都不能怠慢。

当她和院长一起回到病房时,病房已经空了。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角,床单也被抚得很平,干净整洁得不像有人住过。

只是地板上,积了一滩血。

妍丽到极致,仿佛黄昏下的大丽花一般浓墨重彩。

林檩从疗养院跑出来,一步步走回家。多亏了霍豆给她身上施加的保护,她才能顺利地逃出来。

是她原来的家,一栋被战火焚烧过、弃在废墟堆里的老房子。

她实在是累极了,直接躺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睡了过去。没有人像以前那样絮絮叨叨地提醒她要注意身体,或逼着她把药片往嘴里塞,林檩在感到轻松的同时,用手肘压住脸,不知不觉中就哭得泣不成声。

――我想你了,霍豆。

――我是说,我在想你。

直到哭不出来,她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进书房。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一把老式双管猎枪,她父亲的东西。枪管交界处满是铁锈,用手握住刺刺的疼。沉甸甸的,兴许还有子弹。

双管猎枪,她曾十发有六发击中靶心。

那还是她十三岁时的成绩。

现在十八岁的她却连扣动扳机的力量都很难挤出。

林檩看了看表,下午三点十三,距离她诞生的具体时间还有八分钟,时间还来得及。

估摸着这一点,在把猎枪对准自己之前,她靠着烧得灰黑的壁炉小憩了一会儿。

她做了一个梦,是一个很小很轻的梦。

它轻轻地从她眼皮底飘过。

她和霍豆的初遇。

他明明有着成年男人的外表,脸上的表情却傻愣愣的像个未成年一样。

他坐在草地上,专注地望着她。

她也望着他,那双蓝眼睛。

真漂亮啊。

让她想到了钴蓝色的天窗,涌出阿奎利亚宝瓶的水,塞尚笔下的蓝色秘密。

最后的最后,她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母亲给她讲过的一个童话故事的开头:

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清,像最明亮的玻璃。

然而它是很深很深,深得任何锚链都达不到底。

要想从海底一直达到水面,必须有许多许多教堂尖塔一个接着一个地联起来才成。

(《海的女儿》)

颜凉子之后又躺在座位上睡了一觉。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一下火车,有一个男人抱住了她,接过了行李。

他有着墨潋的脸和墨潋习惯性的微笑。

他的眼睛却是灰黑色的,像压垮天际线的大团浊云。

她醒来时,车已经到站了。

她倚在车窗上,向外望去。

如墨梨说的,是一个静谧美丽的海边小镇。干净的海面远远就望得到,像一盘最纯净的天兰色染料。

隐隐约约的,她已经听到了沉闷悠长的鸣笛,也能嗅到海风的腥咸与潮湿。

那是她的家,她的未来。

颜凉子眨了眨眼,突然在遥远的海平面上看到了太阳折射出的一圈光晖,两侧,小小的光点汇集成球状。一时之间,团聚的云层被镀上一层温暖有如天竺葵的橙。

――是幻日啊。

她想起了曾经她和墨潋在东境森林看到的那次绮丽无比的日出

――新的祝福。

她睡觉中压出红印的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

然后她提前行李箱,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踩着镂空铁质阶梯,走下火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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