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陷没
甘棠看着屏幕上的男人,摇头叹道,“我觉得他有点可怜。”
甘瑅泼冷水,“他是杀人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甘棠没吭声。
又过了半天,她看到男人最后一次挽留他的妻子,站在车库,眼里有祈求,像只被遗弃的狗。
终于忍不住道,“他不该走这条路的。”
所谓艺术的破灭美,就是把一个维持在社会框架下看似健全的人物,利用贪念与机缘巧合,肢解,推向恶的深渊。
以亲生父亲为标杆,甘棠觉得世上绝大多数男人都在及格线上,尤其屏幕上的男人,不家暴,不抽烟不酗酒,性子温吞,学识渊博,除了对妻子的爱有点病态。
那病态最终让他成为一个杀人恶魔。
甘瑅语气怪异地问,“你喜欢这样的?”
甘棠觉得莫名,她就是评价一下影视角色,怎么话题歪到她身上来了。
她想了一下,眉眼里噙了丝得意,撞了撞甘瑅肩膀,“吃醋了?”
“没有。”甘瑅似乎想到什么,笑了一下,“姐,你这叫叶公好龙,现实里遇见这样的偏执狂,你绝对跑得比他老婆还快。”
甘棠没吭声,但眼里写满不赞同。
甘瑅按下遥控器的暂停,“要不要试试?”
甘棠还没反应过来,甘瑅已经凑了过来。
他的眸色幽深,收敛情感时尤显冰冷,望向甘棠的眼底深处,缓缓说道,“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像我一样对你这么好了。”
这是剧里男人的台词。
甘棠想笑场,她早知道甘瑅是戏精了,但没想到他能进入状态得这样快。
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甘瑅迫近,手撑在甘棠身侧的床靠背,形成一个禁锢的空间。
就在这样一个狭小幽暗的空间里,他继续道,“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了,毫无保留。”
声音平静得有些阴冷。
甘棠眨眨眼,望着他。这会儿终于有点身临其境的感觉了。
她正想着要不要配合,便见甘瑅垂眼,轻声道,“我只有你了,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可以接受。”
这句话的内容本身就有些怪异,尤其是他的语气深沉压抑,似要将人卷入窒息的空间。
甘瑅一面说着,一面继续迫近,过近的距离,感受到阴冷的气息。
甘棠下意识回望甘瑅的眼。
他的瞳色这会儿黑得不透光,仿佛能吸入灵魂。
“姐,这辈子,你都逃不掉的。”
这句是他自己加的。
但甘棠已经顾不得在意。
因为就在这句话落地时,灯被甘瑅关了。
黑暗一片里,冰冷而柔软的唇印上她的唇瓣。
犹如宣布捕捉的符号,印证誓言的戳记。
甘棠白着脸,猛推开他。
甘瑅猝不及防,差点给她推翻。他反应极快,侧翻过来把甘棠压住,得意地笑起来。
“这样都能被吓到,你胆子越活越回去了。”
“你还好意思说,从小就喜欢演,现在还专门演戏来吓我,我今天治不住你就跟你的姓。”
甘棠恼羞成怒,抓起抱枕率先发起攻势。
黑暗里响起一片丢枕头的窸窣响,夹杂着甘棠被呵痒的挣扎和甘瑅幸灾乐祸的笑。
“没事,就算你治不住我,也不用跟我姓。”
他故意作出一本正经的语气。
“毕竟……叫鱼塘可就太难听了。”
甘棠连人带枕头往他身上一压,“闭嘴!”
男人的声音就从枕头底下闷闷地传来。
“你今天是要睡我身上吗?”
“没错。”甘棠故意在他身上翻了个身,“不想被当成人肉垫子就快求饶。”
甘瑅低低笑起来,“怎么会求饶呢,小瑅生下来就是给姐姐睡的,只要你睡得舒服就好。”
甘棠闻言,煞风景地摸了摸他身上的骨头,“不舒服,我嫌硌得慌。”
她顺势往床里边一翻,卷起被子,“睡啦。”
甘瑅把枕头给她摆好,又轻轻摸了几下她的头,“现在不害怕了吧?”
“本来也没害怕。”甘棠勾起唇,“不管怎样你都是小瑅,我知道你是不会伤害我的。”
哪怕是刚刚最怕的时候,也只是觉得甘瑅像被什么给附身一样。
甘瑅就把头埋在她发间,“嗯,不管怎样我都不会伤害你。”
他的语气认真,哪怕只是重复同样的话,也能读出宣誓的调调来。
甘棠原本就有些累,方才同他胡闹又消耗了不少体力,又翻了个身,居然就这么睡过去了。
只是这一觉来的虽快,睡的却不怎么好。
甘棠做了个噩梦。
最开始是纷乱的,漫长的跑马灯。
在梦里,甘瑅没有离开她,他们一同度过了在一起的第十三年。
失去父母管束,又同处同一屋檐下的少男少女,很容易擦枪走火。
顺理成章地,他们变成了那种关系。
大多数情况下是关系如常的姐弟,只在每天夜里,他们在床上做爱,像两只互相慰藉的兽。
肉体交缠,身体交合,快感一层层堆叠,再到最后漫上云端。
甘棠从来都不知道,做爱是一件这样愉快的事。
哪怕她本意只想浅尝辄止,却忍不住将其作为宣泄压力的手段,不知不觉地成瘾,拉着甘瑅一块堕落下去。
她的弟弟依然有着少年的眉眼,却已长出足以满足她的物什。
将这样一个少年按在床上,听他叫着姐姐,是一种背德的刺激。
刺激之后,是更加深切的自厌。
甘棠想,他们这样是不对的。她已经犯下不可饶恕的罪。
每当那时,甘瑅也仿佛窥见她的不安,讨好地抱住她。
“姐,咱们就永远保持这样好不好。”
甘棠没回答,她也没法回答。
她从甘瑅深深的眷恋和执着的言辞间,感受到冰冷的窒息。
考上异地的大学后,甘棠松了一口气,她想,他们的关系是时候回到正常了,她甚至有意减少电话联络的频率
也就从那时起,甘瑅失控了。
只过了不到两个月,甘棠就不停接到甘瑅班主任打来的电话,指控他如何顽劣不堪,交白卷,打架,带坏同学。
面对她的指责,甘瑅只是轻声回问道,“姐,寒假的时候,你会回来的吧?”
经历漫长时间的蛰伏,少年终于褪去温顺无害的模样,隐隐露出藏在更深处的狰狞利爪。
他又说,“我可以考好,只要你多陪陪我,这一点也不难办到吧。”
甘棠心里突然间冒出凉气。
她认识到,这是不折不扣的威胁,甘瑅是在拿他的前途胁迫自己。
而她无力对抗,只能认输。
她同甘瑅又恢复了不伦不类的关系。
无论寒暑假,还是各色大大小小的假期,她都不得不回来见他。
少年一天天成长,对她无论是感情上的依恋,还是身体上的需求,全都与日俱增。
到后来,甘棠回来一次,大半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
门一锁,窗帘也拉上,昏暗中,身形渐长的少年将她抱住,慢慢地吻她,从头到脚,带着虔诚与执拗。
“姐,我这次足足等了你三个月。”他像渴水的植物,小声倾吐对她的思念,“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的时候,心里有多么难过。”
甘棠忍不住道,“小瑅,你要不要交个女朋友……”
她的话也没来得及说完,甘瑅就吻住她。
他拉着她倒向床铺。
极致的疯狂,与窒息的恐惧一同漫灌上来。
他熟练地取悦她的身体,又在她最空茫错乱的节点邪恶地问,“你是希望我对别的女孩也这样做?”
甘棠惨着脸不说话。
甘瑅就很开心地笑了,“姐,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你看我的眼神,是女人看男人的眼神。”
他再无顾忌地吻上她的脖颈,留下专属于他的痕迹,“姐,等着我,我会长成男人的。”
那一天,看着睡在一旁的少年,甘棠感到被蚕食的恐惧,这也是她第一次生出彻底逃开的念头。
只要甘瑅读了大学,她就不再对他具有义务了。
她抱着这个念头虚以委蛇,又三年过去。
这个念头却再次破灭,因为甘瑅直接考进了她的学校。
甘棠暴跳如雷,久违地失态。
“为什么,以你的成绩,明明能进更好的学校,你这是在拿前途开玩笑。”
甘瑅无邪地笑着,缠上她的指。
“姐你又在装傻了,我为什么考进来,你还不清楚吗。”
轻缓的话语,藏着刻骨的执念。
“就是因为你想跑,我才得一直追啊。姐,你能不能别再跑了,我以前不是说过么,哪怕你变成风筝,飞的再高再远,我也总能顺着线把你找到。”
甘棠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小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咱们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
甘瑅低头,一口咬在她的唇上,直到嘴里尝到铁锈味。
“为什么咱们不能永远这样下去?那些人恋爱,结婚,为的也不过是落在同一个户籍上,婚后激情平淡,培养出的也同样是亲情,这些咱们已经都有了……哦,还有遗产继承权。”
甘瑅平静地看着她,“姐,你说,咱们这样跟结婚还有什么区别。”
甘棠沉着脸,甩了他一巴掌。
甘瑅不怒反笑,抱住她,把她慢慢放在床上。
“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只要你的身体再也离不开我就好了。”
那一个漫长的暑假,甘棠就这样被甘瑅软禁在房里。
从最初撩拨她的情欲,却故意不满足她。
再到一点点开发她的身体。
到最后,她不得不主动恳求甘瑅上她,甚至变着花样地取悦甘瑅,才能换得一颗短效避孕药。
甘棠觉得自己正蜕变成畸形怪胎。只是即便内心再抗拒,她的身体也无可抗拒地被甘瑅一点点改变着。
就像甘瑅说的,她已经非他不可。
甘瑅以她弟弟的身份再度成为她的学弟。
但凡有空,他就会跑来蹭课,一来二去,甘棠的同学跟专业课老师都认得了他。
旁人羡慕地道,你们姐弟关系真好。
的确,同居在校外的姐弟,哪怕关系稍显亲昵,任谁都不会想到那个方面。
有同专业的学妹害羞地找她帮忙撮合。甘棠就把那女孩的微信号转给甘瑅。
那一晚做的时候,枕边的手机不停地震,甘瑅爱抚她的动作不停,却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
甘棠开始感到屈辱,从眼角溢出泪来,挣扎着拼命推开他。
甘瑅就抛开手机,捧住她的脸,笑吟吟地说道。
“姐,嫉妒的女人大多嘴脸难看。你就不同,你现在的样子特别顺眼,所以,再多为我嫉妒一点吧。”
情事终了,甘棠摸出他的手机,聊天页面里,甘瑅只是淡淡回复说自己有女朋友了,学妹热情地接连追问,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
任谁都知道,甘瑅整天跟她这个姐姐黏在一起,根本没有跟女孩子相处的机会。
让甘棠呼吸一滞的,却是待发送一栏里,甘瑅打下的一行字。
是真的,我正在跟她做,你想知道她是谁吗?
甘棠颤着手指,将那行字删掉了。
一旁,甘瑅兴味盎然地观察她的反应。
待甘棠删掉最后一个字时,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姐,下次别玩这种游戏了。我替你心累。”
甘棠轻声问,“假如我不删掉,你真要发出去?”
甘瑅笑了,“为什么不,让他们知道咱们姐弟相亲相爱到床上,这样不好吗?”
不好。
甘棠现在确信甘瑅真的是疯了。
记忆里温柔平和的少年,渐被眼前这个表情阴鸷眼神狂热的男人所覆盖。
她不由自主地感到畏惧。
他们这样同居了一年。
大学一毕业,甘棠就逃掉了。
她离开的念头是那样坚决,离开原来的城市,换了电话卡,停用社交账号,甚至断掉同一切熟人的联系,只为获得一个新的开始。
她也的确过了一段自由的生活,直到被甘瑅找到。
“没事,姐你可以再继续跑,不管你跑几次,我都能再找到你。”
就像一句诅咒,那以后甘棠又逃了两次,每次甘瑅都能找到她。
当再一次看到路灯的光影下熟悉的身影,甘棠发觉她已经从冰冷的绝望中生出自暴自弃的淡定。
她甚至能不带感情地观察路灯下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甘瑅的确有张好皮相。
五官继承父亲,气质或许来自母亲,带有疏离气质的清俊,不笑时眼里些许阴冷,笑起来仿佛坚冰融化,是会吸引女孩子爱上且为之奋不顾身的危险型。
甘棠想,可惜她不是普通的女孩,她是他的姐姐。
看着这张脸,就能清晰地回想起它如何被岁月雕塑成现如今的模样,从三岁的幼童,再到十三岁的少年,二十三岁的青年。
太过清晰的脉络,揭示她犯下怎样的罪孽。
在看到甘棠的一瞬,甘瑅眼底的坚冰就融化了。他看着她,笑得很是温柔。
“这次是四十七天,姐。”
甘棠的一颗心不停下沉,坠入无底深渊。
她跑了四十七天,甘瑅找了她四十七天。
四十七天里,她在天堂,他在地狱。
现在,他来接她了——接她一起下地狱。
“你是怎么找到的?”她干涩地问。
甘瑅极自然地同她并排走着,像是没发觉甘棠脸上的惨白。
“现代社会有很多种方式找到一个人,调监控,机票记录,还有——”
他的话音温柔得有些毛骨悚然,“我们是亲姐弟不是么,有精神疾病史的姐姐忽然失踪,我这个做弟弟的忧心忡忡,去报警寻人也是理所当然的。”
也就是说,这次的四十七天,对甘瑅而言,只不过是一场放水的游戏。
他们之间的血缘与户籍关系,已然成为束缚她的最沉重的锁链。
甘棠因这个认知而浑身冰冷。
“姐,你的脸色好差。”甘瑅停下脚步,摸向她的额头。
被他身上独有的荷尔蒙刺激,甘棠无意识轻蹭他的手。
“嗯……”
忍不住溢出呻吟的同时,腿脚已经发软,拉哪怕住甘瑅的手,却再没力气甩开,反而朝他偎过去,被他抱在怀里。
甘瑅低低笑了起来。
“我是真的很好奇,这些日子里,你是怎么解决需求的,自慰吗?”
他的声音不带什么恶意,只是单纯的询问。
甘棠却受到刺激,在他怀里把头埋低。
“有的。”她声音极轻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