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虽然串联了诸多的朝臣,可在这样的情形下,即便是有再多的朝臣支持,也顶不过一旅精锐之师啊!
眼见着主动权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缓兵之计而得到易手,甚至差距被对手越拉越大,范睢明白,能够拯救自己和公子子楚的只有秦王。
所以,在白起调动大军增援函谷、防御义渠之时,安国君站在白起身后当起了背景板,而范睢却带着公子子楚衣不解带地服侍着秦王,范睢更是抓着医师几乎半个时辰便来请一次脉,各种补品如流水一般送入王宫,虽然王宫之中并不缺这些补品。
作为背景板的安国君却是红光满面,显然他前朝收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却是丝毫想不起自己昏迷在床的父王。直到白起将前朝之事料理完毕,有些飘的安国君,甚至要在白起的提醒下,才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姗姗来迟地赶到了秦王的榻前。
而这一切的一切自然而然地一件不落地被宦者令看在了眼里。但他恍若未觉,多年在秦王身边的他,自然明白,若是秦王苏醒,自己当然可以如实汇报;若是秦王......或许这天就要变了。
也因着这样的想法,宦者令也是对于秦王的照料越发地细致,细致到有些焦急!
一株株珍贵的药材被投入了药罐之中,一碗碗新鲜出炉的补药,“顿顿顿”地给秦王灌下。随着一碗碗的药物入体,肉眼可见地,秦王的脸色好转了起来,原本煞白的脸庞慢慢出现一丝的红润,连带着身体也热乎了起来。
寝殿里的众人连带着范睢和宦者令在内,见此情形无不欢欣鼓舞,无需医师说明,大家都知道,秦王身体正在恢复,苏醒只是迟早的事儿了!
然而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为秦王医治的医师却不自觉地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秦王的身体情况并不那么乐观。
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转瞬即逝的叹气,却被相国范睢敏锐地察觉到了。范睢眼睛微微一眯,心中暗道:“看来,此人还是不能留啊!”
原来,为了使秦王能够尽快苏醒,解除自己身前的困境,在白起忙于外朝调兵之时,范睢一力主张为秦王“进补”!
众所周知,所谓“虚不受补”,大量的进补自然是能在短时间内让患者的身体亢奋起来,从而达到苏醒的目的,但这却是用患者未来的健康作为代价。
大量的滋补之物聚集在一个羸弱的身躯之中,犹如一个被吹的很大,随时可能爆裂的气球一般。可谓得不偿失。
但显然,秦国的医道并没有普及,无论是宦者令还是白起,只知道秦王吃进去的东西都是上好的补药,都是对人体无害且有利的药物,哪里知道,这上好的补药也能成为致命的毒药。
而一直缠着医师的范睢显然对此有一些了解,但他却毫无办法!只能佯装不知的模样,继续为秦王进献着补药!因为秦王若是不能及时醒来,麻烦的就是自己了。
面对着生死之祸,半生荣辱,什么君臣之义,哪怕是父子之情,都得往后放一放!况且,也未必就一定会有什么后遗症!
两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很快在众人的忙碌与期待中悄悄逝去。
又是一日早朝时。大殿之中,文武百官已经站列到位,唯独缺了本应代替秦王,主持朝议的文武两位首脑。
而在一旁的偏殿之内,武安君白起与相国范睢,正爆发着激烈的争吵!
“相国大人!吾等不是已经说好,若是王上两日内未能转醒,便令安国君行监国之责焉?何以事到临头,而成反复焉?”白起怒气冲冲地质问着范睢。
范睢明白如今已经是到了刺刀见红的地步,那是万万一步都不能退的。
“武安君!明明我王已见起色,此时武安君欲立何人监国焉?安国君?还是何人?我王不日就能苏醒,此时急急监国,是何道理,又是何用意哉!”范睢毫不客气地会回应道,几乎就是在指着武安君的鼻子骂武安君:你丫是不是想要谋朝篡位!?
白起当即暴怒:“相国何出此言哉!我白起为大秦出生入死,血水里不知泡了多少回了,死人堆里趴过不知几回!相国安可辱我大秦军人哉!”
见白起怒发冲冠,范睢知道自己激怒白起,转移目标,拖延时间的目的已然达到,不能在刺激白起了,随即声音略略缓和,对着白起微微一礼说道:“下官一时口不择言,还请武安君恕罪。”
白起看着前倨而后恭的范睢,满腔的怒火却无处发泄,人家都已经作揖道歉了,还能怎样?杀了他吗?
有些懊恼的白起只得愤怒地坐下。
一时间,原本吵闹的偏殿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而正殿之上,百官窃窃私语之声更甚矣。
良久,冷静下来的白起,随即明白了范睢拖延时间的意图。白起随即嘴角一抽,又是该死的党争!可怜自己一片赤心,为的全是秦国啊!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白起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缓声对范睢说道:“相国,非是本君欲立何人也!实是秦国不宜再等了!”
不待范睢反驳,白起随即继续说道:“函谷之战,我军虽胜利,然细细纠查起来,自东出函谷以来,我军损兵十又巨万,联军虽倍之,然赵国损兵却不足三万。
前夜之报,相国也在面前,若是不能尽快完成谈判,则不仅我十余万大秦男儿将枉死于外,若赵括国得知我王情况,发全国之兵来攻,我大秦危矣!”
白起越说越是激动,声音也逐渐高了起来。
尤其“危矣”二字,吓得范睢身子一抖。好在范睢及时调整了过来,随即问道:“君上莫怪,若是有监国之人,便能抵住赵国至窥视焉?无有监国之人,吾等便不能谈判焉?”
“且不说此国之谈判,非王与监国不可定其基础。王上若久不在位,不仅臣民惶恐,士卒无心为战,更重要的是,驻守巴蜀的、驻守义渠、还有质于诸国的公子们,若是他们知晓咸阳无主!相国,汝可想过是何等情形?”白起苦口婆心地劝道。
范睢闻言,心中也是一惊。
自己一心只看到了咸阳城的场景,却忘记了咸阳城外的虎视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