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长!听说昨日离开老吴那屯,就因为想要吃过午食再去巡逻,便被秦军当场给......”亲信对着屯长做了一个割头的手势。
屯长闻言,越发地沉默了!
老吴是隔壁屯的老屯长,也是他一手把自己带起来的,是要经验有经验,要人缘有人缘,要功劳也有功劳,武力值更是不下于自己,可就是这样一个功勋累累的汉子,只是因为出身平民,这么多年还是个屯长。
更可气的,就这样一个精锐的将士,没有死在战场,没有死在敌人的刀枪剑戟之下,却死在了“自己人”的倾轧之中,还是被偷袭而亡的。谁是“自己人”,谁又是所谓的“敌人”,真的很难说啊!
而老吴已经去了,等待着自己的又将是怎样的命运呢?屯长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屯长!咱的主将呢?怎么就由得秦军拆分了我们啊!”亲信的问话如同一柄尖刀再度刺向了屯长的腹心。
是呀!自己是韩国人,是韩国的军队啊!
为何自己韩国的军士被秦人打压甚至打杀了,自己的主将却连一个屁都不放啊!不说你来主持公道,起码要来表个态度,安抚下众军吧?
或许,没有态度就是态度吧!
自己这数万将士,或许已经被韩国的大人们作价卖给了秦军吧!
“屯长!”一旁的亲信见屯长久久不语,随即小心翼翼地说道:“屯长,要不,你领着弟兄们一块逃了吧!不然,一旦打起来,弟兄们肯定会被派去送死的。”
“你疯了!”屯长闻言顿时大怒,随即又赶忙向四周张望,深怕有他人听到此悖逆之言。好在周遭除了几个老兄弟再无他人,只是几个老兄弟似乎也有些不对劲,一个两个都正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
屯长明白,没有人想死!自己不想,自己麾下的几十个兄弟也不想。因为韩国可没有秦军那样的功勋制度,在韩国,活着的拿军饷,死了的那就是死了。甚至一旦自己死去,家中失去壮劳力,一人去而全家去的故事在韩国并不稀奇。
大家都不想死,更不敢死,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有人要逼着他们去死!
怎么办呢?
反抗?!那是不可能的,别说甲坚刀利的精锐秦军了,就算是楚军、魏军也足以凭借着兵力优势碾压自己。
等下去,上战场,会死!
跳起来,反抗之,会死!
只有一个办法:逃!逃离这个该死的战场!
可是,自己逃了不要紧,在韩国的妻儿父母怎么办?可是不逃,自己战死之后,妻儿父母又该怎么办?
屯长眉头深索,突然发现,似乎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
一旁的亲信仿佛看透了屯长的心思,随即说道:“屯长!我有亲戚在上党郡,跟我有书信来往,他说去了上党,赵国就给分房子分地,赵王说了:‘来了就是赵国人’!”
亲信微微顿了一顿,看着屯长似乎有些意动的表情,这才继续说道:“不如我等乘着联军对峙之机,悄悄讨回韩国,接上妻儿父母,奔上党而去!”
“赵国?上党?”屯长有些犹豫,似在问询亲信,又似乎在问自己:“赵国能赢吗!”
显然屯长比一般的士卒知道得更多些,虽然不知道赵国具体的情况,可是五国攻赵,想必赵国不会好受!一旦赵国战败,自己还去投奔,岂不是......
“就他们?!”亲信不屑一顾地说道:“以前六国攻秦打不过,现在五国攻赵也照样打不过。”
屯长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的亲信,这样的判断可不改从一个士卒的嘴中说出,即便是自己,如今也丝毫看不出联军有任何的败迹。若不是同乡十数载的情谊,屯长真有些怀疑当面之人乃是赵人才对。
其实屯长的猜测并没有错,此人正是为赵国暗卫在各国吸纳的外围成员之一。其任务不在收集情报,也不在临阵策反,其主要职能就只是有意无意地将赵国对于民众的政策予以宣扬。也因为他们几乎没有涉及到间谍事宜,所以,这些人通常都隐藏得很深。
当然,这些人也几乎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有亲人正在赵国享受着赵国的新政福利。而亲信口中的所谓在上党郡的亲戚,正是他的家人们,嫡亲的家人!
亲信显然也知道自己似乎说了些不该知道的话语,看着屯长疑惑的眼神,倒也不慌,毕竟两人的感情摆在那儿呢,既是同袍又是同乡,即便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在如今的情形下,也问题不大。
冷静下来的亲信还是很快地找到了圆谎的办法,随即装作有些愤懑地说道:“连老吴那样的汉子都能轻易地给杀了,还能打过赵国?”
是呀,老吴,那可是军中颇有威望之人,就凭他的能力,当个曲长、甚至是校尉都绰绰有余。没见着每每有战斗,校尉总是将老吴那屯兵马调到亲兵之中吗?还不是为了战时能够请教老吴。
可就这样的人物,说杀就杀了!还是因为微不足道的原因,偷袭致死,这还有军法吗?还有王法吗?!
今日秦军随意便杀了韩国的老吴,明日数万韩军便会作为牺牲品,尽数被赵军所斩杀。等韩国大军消耗一空了呢?后日是否就到了齐国或是楚国的大军呢?
如此内耗的五国联军,还想要打败众志成城的赵国?可能吗!
显然,亲信的话语不仅成功将屯长的怀疑打消,更是为屯长下定了决心。
至于赵国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屯长其实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因为自己大小也算是个屯长,手底下几十号弟兄,在韩军立混着,虽然没有什么立功升官的机会,倒也衣食无忧,犯不上冒险逃亡。
可如今的情形却不一样了。
不逃?不逃那就是个死!
屯长抬头看了看已经有些昏沉的天空,又扫视了一眼麾下的弟兄们,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且待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