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这一日,刘皇帝出宫私访,游览西京,想要就此换换心情。对刘皇帝而言,十一年未见,洛阳多了不少陌生感,比繁华俗丽,开封确实要胜过洛阳不少,然而论格局与气势,却不是开封城所能比拟的了,毕竟千年古都的底蕴摆在那儿。
而长久沉浸在东京浮华的刘皇帝,再见洛阳,也产生了一种耳目一新之感,时隔多年,他仿佛重新找回了当年执意迁都的忧国情怀。
冬季,本是万物休养,生民享受收获的季节,然而大概是国丧的原因,洛阳城整体显得格外安静,市井间的喧闹都好似梦呓低语,士民脸上也少见笑颜。
刘皇帝想要沾染一下民间生气的目的,终归没能达到,他也无法真正做到像过去那般体察民情,连询问民生情况都显得有些敷衍,心中的阴霾随着冬日的到来反而加重了几分。
因此,回宫之际,刘皇帝脸色生冷,眼神漠然,然随身伺候的喦脱心惊肉跳的。不过,随着东平王赵匡赞的辞爵奏章呈上,他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虽然很微弱,但终究是笑了。
垂拱殿内,灯火阑珊,微冷的风不断侵入,刘皇帝的面色却柔和了许多。审阅完赵匡赞的奏章,刘皇帝将之传示刘旸、赵匡义、王着以及吕端。
在李昉、王右未及入京之前,朝廷中的主要事务,基本都由这四人处置,当然,近来刘皇帝对国事的关注直线上升,隔三差五就要在垂拱殿听政,遇事也多与四人商议。
刘旸几人依次阅览,对于内容,反应不一,不过,一时都不敢贸然作话。他们不说,刘皇帝却主动问道:“对于东平王所请,你们有什么看法?”
这个问题有些难回答,难就难在,摸不清刘皇帝的想法,因而,殿中的沉默持续着。
见状,刘皇帝也不恼,将喦脱收回的奏章随手丢在御桉上,又道:“都不作话?那朕换个问法,你们说,赵匡赞此请的目的是什么?无缘无故,连朕赐的王爵都不要了,内中必有隐情!赵卿素来敏捷,你说说看!”
被刘皇帝点到,赵匡义略感为难,心中暗思,其中有什么隐情,陛下难道不知?左右不过,引退自保罢了。
当然,内心真实想法是不好道出的,刘皇帝的注视下,赵匡义也不敢多想,稍加思索,便从容道来:“臣以为,东平王此奏,必有缘由,陛下不若召之垂询,一探究竟?”
赵匡义似乎也深谙废话文学,这话说了跟没说一般。刘皇帝闻之,嘴角咧了下,道:“朕现在是在问你!你就拿此话来敷衍朕?”
“臣不敢!”赵匡义心头一凛,赶忙道。
心惊之下,脑生急智,赵匡义道:“臣以为,东平王怕是遇到了难言之事,方有此辞章!”
“哦?”刘皇帝一副来了兴趣的样子,问道:“什么难言之事啊?”
赵匡义垂下头,应道:“臣不知!”
还是废话!
不过,刘皇帝也没再为难赵匡义,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样的事情,他们这些勋贵大臣,也是不好贸然开言的,一切全凭他意志。
大汉的功爵,赏赐抑或收回,主动权永远掌握在刘皇帝手里。不过,在此事上,刘皇帝虽然对赵匡赞的用意有所猜想,但并不是太关心,他更重视的,还是这些功臣勋贵们是什么态度与感想。
稍作沉吟,刘皇帝环视一圈,再问道:“换个问题,你们再说说,东平王所请,朕是准与不准?吕端,你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