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臣之见,适才诸位相公所提弊病,多有人为缘故,下官县吏罔顾民情,敷衍了事,从此方面着手,严肃税制规定,处置那些懒政之官,当可扭转风气,解决一部分矛盾!”
听刘旸的意见,刘皇帝笑了,意味深长地道:“太子的意思,是要办人了?朕此前要杀些误国的贪官污吏、害民的土豪劣绅,你们便是群起反对,说什么会引起官民不稳,人心动荡。怎么如今,又主动提议从人事着手了?”
见刘皇帝又翻旧账,刘旸保持着严肃,但难免有些尴尬。瞟了他一眼,刘皇帝有些冷澹地道:“你这团稀泥和得好啊!所言也不失为一个可行办法,只是你觉得,这是朕想要的吗?”
闻言问,刘旸不禁沉默下,躬身道:“请陛下示下!”
“你说的是改良,不是改革!甚至于朕都能看到结果!”刘皇帝语气不自觉地变得严厉了:“不过济一时罢了!可以肯定的是,用不了多久,三五年之后,恐怕又是周而复始,你口中那些懒官便会卷土重来,若是再加上一些贪官、赃官作祟,情况会更加恶劣,问题犹在,局面根本不会得到丝毫改变!”
“改革”两个字,径直钻入众人的耳中,一个个的表情越加凝重了,和刘皇帝这般周旋,正是怕他动大改的心思。
但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所有人也都知道了,刘皇帝已然是决心已定,势在必行,仅靠劝阻,是不可能的了。
还是刘旸,代宰相们问出心中疑虑:“不知陛下打算如何改制?”
这回,轮到刘皇帝深思了,当然想法早就是有了的,酝酿一番,刘皇帝语气平缓地说道:“以朕观之,两税之制,其原则是正确的,朝廷省心,官府省力,贫富分等,兼顾公平。
只是,好政策也需要一个良好的基础条件,过去朝廷的诸多善政良策,就是在施行的过程中出了问题,其中有人的原因,税制亦然。
不过,在朕看来,税制之中,有一个最为紧要的问题,若是不解决,那么税制之弊永远不可能解决!其症结所在,便是如何判断贫富,在这方面,朝廷是无法拿出一个明确标准的。
黎民黔首不论,那些大商、大贾,地主豪强,包括你们这些勋贵官吏在内,有多少财产,岂能尽察?既然难辨贫富,那贫富分等担税,岂不是一句空话?”
随着刘皇帝的讲解,一干人也都反应过来了,对于刘皇帝接下来的话,也都有所预计。果然,只停顿了一下,刘皇帝便继续道:“你们此前所举之弊,不足为其,这是朝廷税制本身缺陷所在!治病需寻病因,改弊也当从根本入手!
朕的意思,朝廷当找到一个可以明确的纳税标准,普天之下士民,最重要的财产,莫过于土地。金银可以埋之于地下,钱帛可以藏之于库房,但这土地,只有官府有心,是瞒不住的!
因此,税制最大的改变,就当是计税依据的重新确立,不论勋贵、官商、士民,其纳税当以所拥土地之富贫、多寡计算,彻底取消户税!”
等刘皇帝把想法说完,空气都安静了。看他们愁眉苦脸的,刘皇帝澹澹一笑:“朕此议如何,说说看!”
闻问,眉头展开,拱手道:“陛下,如此是否动作太大了,只怕......”
听他这副迟疑的口吻,刘皇帝立刻翻了脸,道:“怕什么!怕麻烦?此前税赋,需要看土地、户等、财产,如今统归地税,省时便力,还能缓解矛盾,消除民怨,难道不是一大进步?”
“还是!这其中有什么不可言及之处!”刘皇帝目光阴恻恻地看着赵匡义,顿时让他汗毛乍竖。
当然是有麻烦,最大的麻烦,恐怕就是来自于大汉那庞大的既得利益群体了。在两税制下,大汉的纳税主体,毫无疑问是那些社会最底层的普通农民。
而掌握着大量生产资料的勋贵、官僚、地主,实则只承担着其中一小部分,这还是在刘皇帝有意平衡之下的结果。如今,刘皇帝却跃跃欲试,想要动这些权贵、地主们的奶酪,朝他们动刀子,放他们的血,可想而知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可以说,去年发动的到如今仍在持续的吏治运动虽然动静闹得很大,但并没有触及根本,与之相比,这相对不起眼的税改,尤其是按照刘皇帝这种改法,影响才更加深彻,阻力也更大,看赵匡义这干大臣的反应刘皇帝心里便有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