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的安东已然彻底转变为一片寒天冻土,天地肃杀,万物萧索。在大自然的伟力之下,仿佛所有事物都是平等的,莫说人了,就是动物也大多停下了活动,默默地煎熬着,等待着春季复苏的到来。
安东有茂密的森林,广袤的黑土地,丰富的矿产资源,可谓是得天独厚,唯一让人诟病的,大抵就是这酷寒的气候了。
当然,比起那些利处,只是气候带来的生存难题,则显得没那么严重,习惯了就好。只是每年冬季,安东的发展建设都不免陷入停滞,既有天灾,也有人祸,寒冬总是那些野蛮人忍耐不住从山野丛林中走出的时候,为了生存而侵袭安东的村镇、聚落、庄园、市场。
鸭子河终究没能抵挡住严寒的侵袭,还是结冰了,鸭子河千里冰封,也已是安东的一道奇景了,每年皆是,从无短缺,近些年持续的时间更是越来越长。
一支骑兵顺着河床西行,道路蜿蜒,不时出现在河岸边上,只是偶尔的峥嵘,也格外引人瞩目。有数百骑,大概是一营军士,在大汉都可作为一个独立的作战单位,在安东地位与作用就更大了,当然,不管是迎寒风而扬的蛟龙旗,还是每名骑士头盔上的貂羽,都表明其特殊身份,这是安东王卫队。
只不过,带队的不是安东大王刘煦,而是太子刘文渊。就在上个月中旬,刘煦正式封刘文渊为太子,册书授印,并上表朝廷,还为此举行了一场册封仪式。
而在最近一个多月以来,正式作为安东太子的刘文渊存在感明显变强了,除了太子的名分,刘煦还给了他两个头衔,副国相以及安东兵马副都指挥使,可谓是文武兼备,尤其是后者,几乎是实际主持安东日常军政工作(都指挥使暂时是由刘煦亲自兼任)。
刘文渊被放到台面上,政治军事一肩挑起,而刘煦则退居王府养病。如此异常的举动,自然引得安东的权贵们分外瞩目。没有人是傻子,又是正位,又是放权,还伴有大量宣传,这桩桩件件,无不反应出背后的不寻常。
说直白点,这就是在为传位做准备。安东当下的权贵们,大多刘煦的追随者,要么就是受其恩典,关键是对刘煦都有一个基本的认知。大王如今方逾不惑,一向是年富力强,精力充沛,恨不能事事都亲力亲为,怎会突然如此大放权,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变故,顺着这个思路猜下去,那大王身染重疾的消息恐怕就不只是流言了......
于是,才从安东建制的忙乱中平静下来的安东政坛,又出现阵阵波澜了,当权者目光紧紧盯着王府,当职者一心看着上封,国相耿继勋府的门槛几乎被踏破,意图从耿继勋嘴里探听出一点消息,哪怕只言片语也好。
当然,耿继勋的口风很紧,也不可能透露什么,相反,把所有登门者都训斥了一遍。同时,眼见人情涌动,猜测不断,建议刘煦露个面,发表了一场简短的讲话,方才安抚下来。当然,根本原因在于,王府严厉处置了几名钻营打探、怠误公务的官吏。
虽然磕磕绊绊,谣言漫天,但在这个过程中,安东国却逐渐完成了权力的交接,至少那些当职的文武,已经逐渐习惯来自王府的令文署名,是太子刘文渊。
大雪已经停了,但风还在持续,时而呼啸,时而呜咽,周遭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但包裹严实的骑士们行路其间却并不孤单,远远望去,鸭子河面上也行驶着一支队伍,是一支商队,畜力身上铃铛声,清脆而悠扬。应该是也发现了行军的卫队,正停下来遥遥地行礼,以表尊敬。
刘文渊与十几名亲卫掉在后边,驻马冰河畔,纵目远眺,这冰雪世界的凉气是随便吸,注意到冰上行走的那支商队,刘文渊难得地露出了点笑容,调侃道:“这是哪家的商队,敢如此大张旗鼓在河上走,也不怕踩到冰窟窿?”
“似乎是周家的马队,从这冰上走,能节省不少时间。他们的胆量一向大,手下的雇从也向来不怕死,什么地方都敢去!生意做得很深,据说每年都有人到缘海的深林里同那些东海女直交易。”随行的卫队官见多识广,透过雪雾观察了片刻,向刘文渊介绍道。
闻言,刘文渊明显产生了一些兴趣,道:“倘如你所言,这周氏商队下面倒是些亡命之徒了,如此不怕死的勇士,为一些商贾驱策,岂不可惜了?”
对官笑着摇头道:“殿下,在我安东最不缺的就是好勇斗狠之徒,若是能通过军队的考核,又有谁愿去为区区商贾卖命?或是体格不达标,或是受不了军纪约束,就末将所知,安东几支出名的商队扈从,也有不少都是从军中清退的士兵......”
听对官这么说,刘文渊的眉头舒展了些,他过去还真没关注过这些,毕竟哪怕在军中也只管带兵训练打仗,何曾注意兵源以及军队的更新机制。
就像对官所言,安东从不缺勇士,但其中的精华都被军队吸收了,而军队人数是有定额的,哪怕淘汰的,也都不是庸手。论武风之中,安东也绝对是全国首屈一指的,毕竟,在这里人不狠,是立不住的,哪怕那些种地的农民,也是拿起刀就能砍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