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洛阳之后,自是一路坦途,沿路刘承祐还偶尔轻骑以察民情。中原地区收割得相对较早,秋收已然接近尾声,那种丰收忙碌的景象,暂时是看不到了。经粗略观察已知,受前番旱情扩散的影响,粮食歉收得厉害。
不过,田亩里产出再少,该缴的税收还得缴。官府的差吏已开始下乡进村征粮收税了。虽然刘承祐前下诏,秋税十月一日起征,但是在县镇村庄一级,早早地便开始了。
在收税一事上,出了不少乱子。如今大汉朝廷,政权连下县都做不到,更遑论下乡镇了,再加缺少可用的基层官吏,在收税上,基本只能督管州府一级了。而在具体执行方面,由于缺少监管,官与民之间的问题很多。
校吏的作风粗暴,只是其中很小的一方面。当然,想要顺利地征粮收税,必要的强硬手段也是避免不了的。
在郑州,经过与军政长官景范的一番交流之后,为了避免激起民变,刘承祐即下一诏,应诸道州府县镇,征缴税赋,一律不得暴征苛聚,侵扰乡民。另,税钱不足者,可以等值粮米充抵。
而今,朝廷收税,百姓还是以钱缴纳。刘承祐这道政策,也是抱着惠民的想法。王章定的税,已然很重了,正处钱荒之时,给百姓直接用粮充抵税收,可免其为筹税钱,贱卖粮食,解民之大苦。
只是如此,又要考验官府了,不过,如今刘承祐的权威正处在一个上升期,已经不似初登基那边,每降一诏,都要顾虑州县官吏敷衍了事。
而针对于此事,刘承祐也意识到了,选材培养一支效忠于皇帝与朝廷的官僚队伍,已是刻不容缓。另外,监察系统,也亟需重建。
过郑州,距离开封也就不远了,这条路,刘承祐差不多也走熟了。
“赵砺!”御辇上,刘承祐靠着宽枕,淡淡的目光扫着这名御史。
“臣在。”
赵砺坐在车撵口子的一张小凳上,身体紧绷,显得很紧张的样子。他一家几口人,“稀里糊涂”地被拿着皇帝诏制的禁军士卒召至军中,随行东往。好几日了,终于再度收召,竟然荣幸得以登上御驾问话。
“倘若朕将你留在洛阳,你可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刘承祐问。
闻问,赵砺认真地想了想,面上不由露出点苦涩,晃着头:“以郑国公的处事方法,臣恐怕是难以保全了。贬官流放,或许都是好结果了,甚至牵累家人......”
“如此说来,朕召你入东京,以为殿中侍御史,可是不小的恩德了。这恩,你可认啊?”刘承祐悠悠问道。
赵砺立刻拜道:“臣谢恩!”
刘承祐的靠姿愈显慵懒了,收回目光,问:“看你性情虽烈,却也不是太迂腐,既然知道弹劾郑国公等人,可能祸及家人,为何要冒险进谏?”
闻问,赵砺严肃道:“臣观西京政糜,已到不得不整改的地步,为国为民,顾不得许多!”
听其言,刘承祐脸上不禁涌起一道笑容,以一种略带嘲弄语气,自言自语道:“大汉立国不满两年,朕继位更是才半载,未曾想到,在西京洛阳,还有一名朕从未听过八品小官,心忧国事,尽忠而忘己安危,却是难得啊......”
言语间,刘承祐注意着赵砺的表情,局促间又带着一丝坦然。
“朕没有处置史弘肇,不知你是否失望?”扫了几眼,刘承祐突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