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灯火在夜风的吹拂下晃动不已,而耶律休哥的心情,就像这明灭不定的灯光。放眼城外,汉军那庞大的望不到边际的营垒,在夜色的笼罩之下,更令人生畏。
他收到了来自辽阳的最新命令,严令,再坚守锦州三个月!三个月啊!耶律休哥知道,过去的攻防已经够艰难,而更艰难的,还在后边。
汉军的将士足够英勇无畏,将帅也是统率有方,面对这样的对手,想要力拒之,谈何容易......
城外,汉军的营寨成连营分布,寨垒相连,极有层次,距离城郭也不远,留足了城下兵力器械布置余地,也尽量压缩着辽军出击的空间。
一条丈宽的壕沟横亘于营前,以供通行的硬木板已然撤掉,这是专门为针对辽骑的夜袭骚扰。作为行营壕阵使的张永德,布置好新一轮的防御,尤其是那些攻城重械的保护后,方才怀着有些沉重的心情,前往中军帅帐。
汉营之内,灯火是比较密集的,光线再暗淡,也能给将士们一些心理上的安慰。大部分将士,在进食之后,都依着军规,各宿其帐,默默休息着。在靠近锦州城的前营,除了例行巡逻将士发出的声响,也再无其他动静。
相较于中下层的将士,作为这支大军的大脑中枢,负责统率作战的将帅们,却不得片刻的休息。中军大帐内,一干将帅齐聚,就今日的攻防,进行总结会议。
太子**自然正居帅座,赵匡胤、高怀德各居左右,其下便是张永德、刘光义、党进、马仁瑀、李汉琼等高级将领。
由于攻城不顺,所有人的脸色都不那么好看,尤其是赵匡胤,作为负责具体指挥的统帅,他所承受的压力也是最大的。
虽然嘴上从来没有表示过,但对于带给大军巨大阻力的辽将耶律休哥,已经生出了不小的忌惮之心,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对手的能力手段如何,通过这段时间的交锋,心中早有一个中肯的判断。
**坐在帅位上,年轻的面庞上也是一片沉默,他不是没有经历过战争,当年北伐之时,也是参观过战场的,那些血腥残酷的场景,至今还是历历在目。
只不过那时候年纪还小,除了本能的畏惧惊恐情绪,并没有太深的感触。但如今不一样,他是大军的主帅,名义上他也担负着北伐的重任,对于流血牺牲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不至于被吓到,只是在浴血攻城的背后,他同样感受到了巨大压力。
与**眼神交流了一下之后,赵匡胤瞧向行营掌书记王侁,沉声问道:“今日攻城,伤亡多少?”
王侁是**的长子,袭兖国公爵,在这帅帐中属于职卑爵重,根本骄傲不起来,面对赵匡胤的发问,恭谨地回道:“经统计,亡763人,轻重伤1352人,乃开战之后,伤亡最重的一次!”
“伤亡太重了!”赵匡胤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没错,算上辅卒、丁壮,手握近三十万众,却也经不住每日如此大的伤亡,锦州才是个开始,后面还有更大的仗要打。关键是,若久挫城下,如此伤亡,士气难免遭受打击,若是影响了军心,问题则更严重。
对此,诸将皆是沉默,别人不说话可以,但负责一线指挥的马仁瑀,不得不发话,起身语气沉重地向**道:“末将指挥不力,攻城无方,致此伤亡,请殿下治罪!”
见状,**赶忙出言安抚:“将军甘冒矢石,亲临战线,已是悉心竭力,将士也是忘死奋战,未尝不尽力。攻城无果,乃是敌军过于坚韧,辽贼顽强对抗,非将军与麾下将士之过,将军切勿自责!”
听**这么说,马仁瑀的脸色好看几分,沉声应道:“谢殿下!”
说着,看向赵匡胤,马仁瑀道:“请拨兵卒五千,补充部下,明日再攻!”
这一路东来,直接同耶律休哥在掰手腕的,一直是马仁瑀,在连续吃瘪的情况下,马仁瑀也打出火气来了,此时更像一头受伤的猛虎,一心想要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