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听到周淑妃病笃,危在旦夕之时,刘皇帝还是开动了那双难迈的双腿,驾临淑兰殿。
此时,一道珠帘相隔,淑妃在里面躺着,刘皇帝在外面站着,刘皇帝的心中却莫名地涌现出百般滋味,这最后一步,似乎有些难迈。
脑海中回忆着淑妃的模样,那原本已经有些模湖的印象,却逐渐清晰了起来,那曾经喜人的一颦一笑,不断在脑海里浮现,心情却有些沉重地难以迈开腿。
寝殿内,已然充斥着哀伤的气氛,符后比刘皇帝来得更早,此时正唏嘘着坐在一旁,小周妃坐在榻边,满脸关切,五公主刘萱也跪在榻边,泪眼婆娑,紧紧地握着淑妃苍白无力的手,至于淑妃,已至弥留,原本美丽的容颜不见丝毫血色,惹人垂怜。
还有一名太医,此时也待在一旁,着急忙慌的,满脸忧虑,也带着一种深深的畏惧。
犹豫了片刻,刘皇帝掀开帘幕,轻着脚步入内。刘皇帝那明黄的服色是标志性的,也格外吸人眼球,符后余光早就注意到了,见他入内,起身行礼。
刘皇帝的心情让他此时丝毫不在意宫廷的规矩了,摆了摆手,看了看榻上的淑妃,刘皇帝轻声问道:“淑妃怎么样了?”
这几乎是一句废话,但太医不好以废话回答,支支吾吾,无所适从,不知如何回答。但见其表现,情况如何,刘皇帝心里如何不知。
空气中弥漫着少许的药味,顺着味道一看,榻边静静地摆放着一小碗药汤,还冒着点热气。
“爹爹!”五公主刘萱忍不住泣泪,望着刘皇帝,情动之下,想要扑入怀中,却生生地停下了动作。
随着年纪的长大,渐渐晓事,随着耳濡目染,刘萱也早已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少时那个亲和的、喜欢抱着她看娘亲跳舞的慈父,那种有如山峰一般伟岸的依靠几乎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孤峰之绝高带给人的威严与敬畏。
刘萱也快十五岁了,个头也到了刘皇帝脖下,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与清雅,仍旧那般文静乖巧,只是这泪眼婆娑、欲言又止的模样,实在让人怜惜。
“你们都先出去,我陪淑妃待会!”刘皇帝轻轻一叹,爱怜地抚了一下刘萱的发髻,吩咐道。
刘皇帝发话了,没人敢不听,众人一行礼,陆续退出,那太医更是如蒙大赦,离开时,额头、后背都在盗汗。
很快,病榻边就只剩下刘皇帝与淑妃了,淑妃已至弥留,意识都有些模湖,但刘皇帝的到来,却彷佛激起了她最后的心力,睁开了那双已经不再动人的双眸,望着刘皇帝,从那眼神中,刘皇帝彷佛读出了幽怨,读出了期盼,也读出了激动。
刘皇帝坐到榻边,与淑妃对视着,目光终于不像过去那般冷漠,表情也不再生硬,时隔多年,再度握着了淑妃的手。
过去的纤纤玉手,在病痛的折磨下,早已消瘦如枯,那动人的容颜,也尽显病态,在岁月的侵蚀下,韶华不再。
手很凉,通过短暂的接触,几乎能凉到刘皇帝心头,淑妃说话都已经很困难了,只能艰难地用眼神同刘皇帝交流。
刘皇帝好像读懂了她想说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尽力地用自己的双手,带给淑妃温暖,但似乎有些迟了。
沉默许久,刘皇帝声音低沉地道:“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
话很简单,但情感很足,刘皇帝两眼中萦绕的愧疚几乎溢出,而见从来强势的刘皇帝,在自己面前“承认错误”,淑妃苍白的面庞忽然回复了一点红润,双眸晶莹,逐渐化为两缕热泪,顺着面颊缓缓滑落。
见状,刘皇帝没有再多说话,只是探手,轻轻地替她逝泪,不知过了多少年,刘皇帝没有如此轻柔地对待淑妃了。
寝殿内的气氛,发生了一些细微的改变,刘皇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陪伴着淑妃,陪她走完人生最后这短暂的尾声,直到病榻边的那碗药汤也不再冒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