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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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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等他们出了这间房,就要在正午时分坐上返程的列车。只需在车厢里挨过两个钟头,待到抵达伦敦国王十字车站时,他便又是那个清高的沉先生了。

他会与沉太太重逢,会被她亲密地挽着,一同漫步在朔风凛冽的格罗夫纳广场。

回了家,续完旧,他会给她展示弟弟和弟妹在约克旅行时拍的合影。她顺势倒在他怀里,陶醉地说下次他俩也一起去。

她嫌冬天太冷,说还是春日的景更好些。

届时,他们双双穿过北边的城门,踩着石子路逛到贝蒂茶室喝下午茶,然后再去乌兹河泛舟。游船迎着风,缓缓驶出伦达尔桥的桥洞,河岸两旁街灯初上,往远处看,就能看见大教堂的塔楼。

斜阳里有群鸟飞过,压压的一片。那时候,钟声就敲响了,悠长低回。它和晚风一起送过来,在古城里绕了几百年,却一点儿都不老。

沉太太望着身边的男人,她看起来非常渴望,她问他好不好。

沉伽唯依然笑笑的,他嘴里并没有第二种答案。

他说好。

他摩挲着妻子的手背,默默地把它放回原位去。

他两只眼睛盯着弟妹扬起的下巴看,那脱缰的心跳声,又咚咚哒地回了魂。

客厅里,苏敬正跪在沙发上给姜然滴眼药水。她向后仰,惊恐万分地眨着眼。他眉头紧蹙,一味坚持不懈地往下滴。

不要躲

小然,我说了不要躲。

睁眼!

于是她就不躲,她挺尸似的睁着眼,成功地被眼药水呛到了。吭吭咳咳之间,严肃的四眼男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他抓着睡衣袖子给她擦脸,她则愤愤不平地推了他一把。

这一把,当真是推得沉伽唯心肝颤,胆也寒。

而沉太太将一切看在眼里,她心有灵犀,又将方才那只被他嫌弃的手放回来。她等着他握住自己,她不言不语,凝神静气地埋伏着。

然后,他便实现了她的愿望。他使足劲,十指紧扣到连指节都泛起了白痕。

所谓夫妻同心,古训是不会造次的。

沉伽唯就靠着这只手,挺过了接下来的每一个日夜。他褪了凡俗,仿佛那些暗潮汹涌的委屈和有缘无分,都无所谓了。

因为伽唯可以跟在美人屁股后头讨饭,沉先生却还要脸。

他呀,总是要送姜然走的。

在圣诞夜的餐桌上,他拆开妻子亲赠的厚礼,诚恳地对她袒露心声,说他梦寐以求的礼物就是它。她勾紧他的脖子​​亲上去,热烈奔放似彤花盛开。

他抱着礼物浅浅地笑,眉目净秀像个彬彬的少年郎。

跨年之夜,沉先生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布裤,站在餐室里假扮一家之主。

开香槟的时候,他无意间对镜头扬起了眉梢,看着坏得很。举着相机的沉太太激动到手都在抖,她想,这男人怎么拍,都是好看的。

沉伽唯用拇指紧紧按住酒塞,很小心地转着瓶身,不让它太快喷出来。他在书房里一个人做惯了,对这个手势并不陌生,所以他开酒时永远比苏敬文雅。

他抿着嘴,感到里头即将向上勃发激涌的气。

它一点一点地顶上来,而他越发用力地压下去。他不着急,一直压到瓶口释出了暧昧的气声。白烟轻腾之时,他听到屋内宾客热闹的倒数声,他们围着他,织影相交,笙歌鼎沸。

新年到了,后天她就要走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是做不得数的。

现在,他正被云鬓绣锦环绕着,无思无虑无烦恼。他们都羡慕他妻贤夫安,兄友弟恭。他们说,明年的聚会还在这里办。

沉伽唯没有意见。

他的视线透过杯壁,落在屋角的那一颗泪痣上,他绕着它,直到她低下头去,不再看他。

那一刻,沉伽唯就更加确信。

只要他还能笑,还能忍,他便是这间宅子里最幸福的男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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