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舟生想是无言以对,沉默良久,仰天长叹一声,“是我愧对娘子,只要娘子发誓从今以后不会去寻翠儿,我……我……”
“你今日便也不杀我,是也不是?嘿嘿,翠儿是我心头之肉,岂能让她跟随你这狼心狗肺之徒学坏……”许闻香缓缓抽出长剑,神情绝然道:“今日我若不死,自会寻翠儿回去。”
齐舟生见许闻香仗剑上前,口中喃喃道:“你莫要逼我……莫要逼我……”手中却已拔剑刺岀。
隐在坡上树下的楚南风心中冷笑,正欲将手中的树叶射出,但见许闻香相迎的招式,不由得心头大震,原来这一招却是马希兰师门绝学,“太素十一剑”中的招式“拔雾探花”。
齐舟生修为是归真大成,胜过许闻香固元境一大截,见许闻香一剑迎来,剑式幻化难测,心中略惊,瞧她气机不足,也不变招,长剑依然挺进,直刺许闻香面门,想是仗功力胜于许闻香,一力破万巧。
许闻香见状,身形左侧一闪,沉腕扬剑,一招击出,只听“当、当”两声,却是挑开齐舟生的长剑,剑花幻起,余势反切齐舟生手腕。
齐舟生心头一惊,向后退了一步,脸现惊疑道:“这剑法你是何处学来?”
原来他当初师拜蒙山一处道观学剑,学有所成后,曾传授许闻香几招,做为防身之用。不料许闻香此时的剑法奇妙,却是他从未见过,惊异之下,便出口相询。
许闻香却也不答,复仗剑攻上,光影幻花,望之无懈可击,齐舟生冷哼一声,挺剑刺出,剑光荡起,剑意聚成一团气流,却是切入许闻香的招式。
许闻香纵然剑招精妙叠变,怎奈气机见逊,被齐舟生破入剑式后,见来剑余势袭来,势不可挡,只得闪避疾退。
齐舟生得势不饶人,趁她收招之时,身前空门隐现,便又一剑疾刺而出,许闻香只见剑光四射,却是不知这一剑刺来何处,心头大惊,却听一道声音响起,“退坤位,聚烟成云……”
这招“聚烟成云”却是她平常不知练了几千遍了,闻言之中心念已生,身子便向西北侧退去,一招“聚烟成云”使岀,剑尖恰是击中齐舟生刺来长剑的剑身。
“当”的一声脆响之中,又听声音道“踏中宫,推云见月”,便是一脚向前踏出,挽剑横斩而出,齐舟生刚欲变招,但见面前一团剑气引颈袭来,忙竖剑身前,同时向后疾退,“当”的一声,挡住了许闻香来剑。
“汇气化珠、滴水起浪……”声音之中,许闻香手中剑式叠叠层层幻起,剑气也是无所不在,齐舟生虽想仰仗气机浑厚制胜,怎奈此时许闻香得人指点,剑招变化奇快,且招招占他先机,攻他必救,却是让他只有招架之功,又想这出言指点之人必是许闻香的帮手,大惊之下,忙向后疾退。
许闻香气机弱齐舟生甚多,追击自也不如他快,齐舟生疾退之下,却也拉开近丈距离,待一站定,见许闻香余势将消,却是暴喊一声,长剑劈出,他这一剑毫无取巧,却是倾尽归真境修为之力,自是想逼开许闻香,夺马而逃,眼见剑尖已近许闻香身前两尺之处,那声音又是响起:“行巽位,织丝布网……”
齐舟生但觉一阵剑气向右胸袭来,只得侧身向左面疾闪,右胁侧却是一阵冷风袭过,堪堪躲过了许闻香一击,冷汗顿出,原来他这一剑的破绽正是在右胁之处。
刚站定身子,又听一声“穿针引线,破冰取水”,齐舟生只见剑光如花绽放,剑气袭面而来,百忙之中,一剑迎上,却是接空,但觉右手腕剧痛,长剑却是把持不住,脱手而出之际,眼前寒光一闪,长剑已是横在左肩之上。但觉贴在脖颈的剑刃冰冷透心,齐舟生顿时亡魂大冒,冷汗直流,颤声道:“闻香……娘子……”满脸惊恐之状。
望着眼前这六年来日思夜想之人,许闻香悲愤不已,两行清泪潸然落下,但想着往日间夫妻二人相处的日子,更是心酸。
怔怔之中,便见一位中年文士悄无声息落在齐舟生身后,却是刚刚在客栈隔桌用饭之人,已知是他出言指点自己,惊讶之下脸显感激的点头示意,旋而对着齐舟生冷声道:“若是此刻你我易身而处,你……杀不杀我?”
楚南风闻言心中暗自长叹一声,心知许闻香心中无有杀齐舟生之意,此言相问,无非给自己找个不杀的理由。只听齐舟生道:“为夫岂会有杀娘子之念,为夫从未有过此心,若娘子不信,为夫我可以发誓……”
“好个从未有此心,哼,若非翠儿,我……我此下便是一剑杀了你这畜牲。”许闻香恨声道。
“翠儿……对,对,娘子让我回去,我即刻遣人将翠儿送回……”齐舟生望了一眼闪着冷光的长剑,咽了咽口水。
许闻香心想翠儿离去已近两个时辰多,此下追去已无可能,但想许舟生狼心狗肺之人,定是言而无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得望向楚南风。
楚南风双手负后,仰望天空,但觉许闻香望来,叹息一声,来到齐舟生身边,右手一动,齐舟生顿觉得周身气机滞缓,听得一道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五日之内,将小女娃送与她娘亲,你身上的气机我自会与你恢复……”
齐舟生侧眼望去,却是客栈中所见的中年文士,诧异之下正欲点头称是,但觉脖子冰冷,许闻香的长剑却未撤去,不由得脸显哀求之色,许闻香默然片刻,叹了一口气,终是将长剑收回。
齐舟生长长松了一口气,急忙对着楚南风躬身道:“晚辈即刻去办。”抱拳中右手腕鲜血直流,见楚南风点了点头,心中一喜,掉头疾步奔至坐骑旁边,左手扯着马缰,勉强翻身上马,双腿一夹,催马疾逃而去。
望着齐舟生远去的背影,许闻香怔了一会,无声的摇了摇头,转而对楚南风正欲执礼相谢,却听楚南风先是问道:“你的剑法是何人所授?”
她受了楚南风的指点,方才胜过齐舟生,本也惊讶楚南风何以熟悉自己的剑法,闻言之下,忙躬身行礼道:“晚辈许闻香见过恩公,晚辈的剑法学自龙王岛的仙姑庵……”
“龙王岛?仙姑庵?”楚南风一怔之下,便又问道:“你师父是岀家之人?”
许闻香摇了摇头:“我师父她并未出家。”
“那……那她姓甚名甚?”楚南风只觉得心血沸腾,十余年来隐压在心间的思念之情跃然波动。
许闻香但见楚南风急切之色,惊疑之下忙是应道:“师父的名讳晚辈也是不知,只听庵中的师太都是唤她为楚居士……”
“楚居士?那……那她有多大年纪,长得是如何模样?”声音已显颤抖,饶是楚南风修为已到元婴之境,也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
“师父终年都戴着帷帽,却是见不到真容,不过依晚辈看师父手上的皮肤,年纪……年纪似是有五旬之数……”
“五旬之数。”楚南风心中顿然一沉,许闻香最后之言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若说马希兰此时的年纪应是三十九岁,而寻常不务农事家务的女子,双手大多娇嫩,但听许闻香判断有五旬之数,足见皮肤粗糙……一时间却是思绪纷乱。
许闻香见他沉吟不言,却也不敢打扰,良久之后,楚南风方才问道:“龙王岛是在何处?”
“在晚辈家乡新喻城西南之处,仙女湖之中,从此地去往约有两百里路……”
“仙女湖?”楚南风心头大震,猛然想起千山一水有仙影的偈语,隐隐之中觉得马希兰或许就是许闻香口中的师父。
而他封禁了齐舟生武学气机,本也生有随许闻香去她家乡一趟,以便五日后应约解去齐舟生禁制。便是点头道:“好,我且随你去仙女湖走一走。”
许闻香但见楚南风熟知自己师门的剑法招式,心猜或是师门的长辈也未可知,闻言自是大喜:“晚辈遵命。”
环顾四周,却只见到唯有自己所乘的一匹坐骑,心感疑惑道:“恩公的坐骑?”
楚南风闻言淡淡一笑,却是示意许闻香上马出发,接着走近坐骑,用手一拍马背,催马疾驰,身形一动,便是与策马疾驰的许闻香并肩同行,却让许闻香暗暗咋舌,仰慕不已。
到了仙女湖西面的小村落中,已近戌时,许闻香引着楚南风来到一处篱笆墙院门口,推开半人高的木门道:“恩公请进……”随即走向闪着灯光的正屋门口言道:“娘亲,我回来了。”
便见一位年过五旬的妇人走了岀来,脸显疑色的望了一眼楚南风,对着许闻香道:“你怎么回来啦?翠儿呢?舟生呢?”
许闻香叹了一口气,忙将她娘亲扶进屋内,想是要诉说事情的经过,良久之后,方见二人出来,但见许母眼带泪花来到楚南风面前,哽咽之中,却是要下跪拜谢,楚南风见状忙是出手拦住:“万万不可如此……”
“若非恩公相助,我娘俩今生已是再无相见之日了……这畜牲几年未见,却是变得如此恶毒……”许母悲恨难当,似是想到什么,顿了一下,转而对许闻香道:“恩公应是饿了,香儿,快与恩公弄吃的去…”
“是,娘亲。”许闻香忙是点头应道,转身拿过方櫈,招呼楚南风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