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传信太白书院与武先生,让他去往莫忘岛暂住一段日子。二,传信洛阁主,将我闭关之事告与他,让他前来与我会合,但来之前,请他去往莫忘岛一趟,转告内子……就说楚某随江师弟行军……一个月内定回。”
但恐马希兰担心,唯有说与江秋白随军岀征,才能使她觉得事符常理。裴管事立马吩咐箭卫即时传信后,引着楚南风与江秋白去了城中分阁别院。
这别院住着通宝阁的两位长老,并置有银库,有着一众好手看护,裴管事将楚、江二人引到密室后便是告退而去。
楚南风望着脸有忧色的江秋白笑了笑,“我听闻北汉兵将来犯,放心不下,想是过来寻师弟你打听,却不料碰上了那个臭和尚,你倒说说对君贵这次调兵遣将的看法。”
江秋白望了一眼楚南风渐显疲色的神情,迟疑了一下,言道“君贵决意御驾亲征,两日后便发兵荡伪……”
“哦?”楚南风大为吃惊。
“中书令冯道曾寻我一叙,也献了万全之策,结果与君贵不相而合……呵呵,我等想来倒小覻了这个书院学子出身的皇帝,师兄但请放心便是。”江秋白担心楚南风伤情之下,也未详与解释事情经过。
楚南风知道佛劫之事后,心猜智苦未寻到护道人,眼下不会、也不敢对郭荣不利。只是听了文益偷天换日,天意难测的话语后,才放心不下,想打听大内禁卫好手的情况,有想让武望博、华千行出山相助的念头。
但见江秋白神色自信,便是心中一定:“即使如此,也不可掉以轻心,你随军护于君贵的身侧……行事切莫大意,当以他的安危为要。”
江秋白肃然点头,“师弟明白。”
楚南风想了一想,掏出身上的‘’字令牌,笑了一笑道:“洛兄此下也有意相助君贵,想来调他一些人手用用,应是可以……只是不知那个不准插手朝堂之事的规矩改了没有,这令牌你先拿上,去找裴管事商量,看能不能将这里长老借上一用……”
江秋白闻言大喜,接下‘宝’字牌,“谢过师兄。”
楚南风但感神识疲劳,心知不可长谈,点了点头,“那你去吧,待君贵与你凯旋而归后再说。”
两日中,郭荣择时行三献之礼拜祭天地、宗庙、社稷,岀征这日卯时三刻,身着武弁服的郭荣乘骑岀宫,领诸军将领行祭六纛之神后,来到了午门,望着静待而立的文武百官,望向身侧手捧诏书的太监,缓声言道:“宣诏。”
“遵旨。”那太监躬身应命,旋即踏前一步,斜站在郭荣左身侧前,大声朗道:“显德元年三月已酉日,皇帝诏告天下……”
按班行列的文武大臣及禁中兵将,闻言口呼万岁俯首下拜,旌旗飘扬声中,只听那太监朗道:“自唐失御,天步方艰,黄寇丧乱以来,朱、李战争之后,中夏多故,六纪于兹,海县瓜分,英豪鼎峙,自为声教,各擅烝黎,连衡而交结四夷,乘衅而凭陵上国。华风不竞,否运所钟,凡百有心,孰不兴愤?
朕承先帝之灵,居至尊之位,统御寰瀛,方当恭己临朝,诞修文德。然有逆刘崇,窃我河东,僭称伪号,不思先帝仁德之心,留戴罪改过之恩,忘平阳鼠遁之训,复逆天反道行举,勾诱契丹结连并寇,欲裂我国疆,陷百姓水火,罪恶难名,人神共愤。
朕今躬统戎师,龚行讨伐,告于郊庙社稷,询于将相公卿,天诱其衷,国无异论。但以奋武兴戎,所以讨不服;惇信明义,所以怀远人;五帝三王盛德大业,恒用此道,以正万邦……”
待诏书宣读完毕,在众臣口呼万岁之际,郭荣引步上前,扶起跪拜左侧首位的冯道:“元老请起,诸爱卿起来吧。”
郭荣望着冯道,突觉他似是比往日更显苍老,心中一叹,“朕亲征伐寇,先帝梓宫奉陵与朝中诸事有劳元老费神了。”
一句话,君臣二人已是心牵一线,冯道眼角湿润,点了点头,郑重道:“老臣定不负陛下所托。”他自未料自己在月余后也薨逝离世,此下却是与郭荣最后一见。
郭荣点了点头,走到百官行列正中,右手一扬,便有太监手捧托盘上前,郭荣拿起盘中令旗亲授马、步军指挥使等人领军开拨。
随着号角声连绵不绝响起,郭荣缓步步上銮驾,在身着玄甲、骑着黑马的神虎营卫开道,亲军侍卫殿后拱卫中,浩浩荡荡起驾岀城。
六日之后丑时,三军兵马来到泽州城南外,郭荣传令兵马在城外安营扎寨之时,城中闻讯赶来接驾的官员已是来到了銮驾前参见。
郭荣走下车舆,望向泽州指挥使高怀德,言道:“高爱卿,可知潞州眼下如何?刘逆兵至何处,高平县城可是守住?”
他在半路中听闻汉辽联兵久攻不下潞州,分兵进攻高平县城,但想战事瞬变,担扰之下未入城便是打听起来。
“禀皇上,据探马昨日申时回报,高平昨日未时已是被逆贼攻陷……”高怀德躬身行礼道:“此下刘逆正在高平城中,去潞州打探军情的探子还未回来。”
“嗯。”郭荣点了点头,眼神扫了一下脸有喜色的一众州官,对着高怀德又道:“朕知道了,若是探马回报,速来告知于朕……此下夜深,诸卿先回城休息,明日再议。”
本是一脸欣喜的众官员闻言顿感疑惑,若说近两万兵马皆是入城,一下子安顿略显伧促。但是迎郭荣及亲军侍卫、神虎营卫,先进城安顿却是早已安排好了,高怀德闻言忙道:“臣等已将州衙改为临时行宫恭候圣驾……”
郭荣笑了一笑,截言道“此下夜深,难免都会扰民,明日再议,诸卿先回吧。”
虽是和颜悦色,语气却是不容再劝。众官员心知他仁德爱民,皆是不敢再言,只得躬身告退回城。
待众官员离去之后,中军帐营已是搭好,郭荣进入中帐与诸将稍作安排后,吩咐众人退去休息,唯独将江秋白留下。
“此下逆刘已取了高平,想必一两日必会发兵攻打泽州,听闻贼众合兵有七万之众,不知留兵多少攻打潞州……师叔可让那付长老去往高平一趟,寻个贼兵打探。”
原来江秋白按楚南风的意思,用宝字牌终是让裴管事遣了位抱丹小成修为的付长老随军协助。若说探马、斥侯之类想要潜入高平城打探军情确为不易,但以抱丹境之人前去却是可以做到。
江秋白闻言点了点头,“微臣马上请付长老前去一趟,此去高平百余里,卯时之前定会回来,皇上也早做休息,若有消息,微臣立刻来禀。”
将到卯时,年过半百,身形瘦小的付长老回到江秋白所住的营帐中,腋下却是夹着一位昏睡的北汉兵士,将他扔在地上。笑着对江秋白道:“老朽记性不好,恐传错话误了大事,索性捉了个什长回来由江先生过问。”
“如此甚好。”江秋白哈哈一笑:“有劳付长老了。”
付长老一脚踢开那汉兵的昏睡穴,对着一脸懵然的汉兵道:“我家先生有话问你,你好好回答,若是言假……嘿嘿,老朽我把你一刀一刀切了。”
言罢提起那呆愣的汉兵旋风般出了帐外,数息后却又是将他提了回来,复是扔在地上,“你此下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吧?”
原来付长老却是让这汉兵见识自己身在周营之中,那汉兵已是脸无血色,望着付长老,惊恐的点了点头。
江秋白克制住想笑的念头,问道:“这次刘逆与契丹联兵共有多少人马?此下在高平城中又有多少?”
那汉兵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道:“我……哦,一共有七万人马,在高平……在高平有四……四万余人。”
“哦,这么说留下攻洛州有两万多人?”江秋白顿了一下,“高平领军的可是刘旻这逆贼?”
刘崇称帝后才改名刘旻,江秋白心恐他不知,才称刘崇此下的名字。
“因……因攻打不下潞州,折了五千多人。”那汉兵想是惊魂已定,言语也渐是流畅,“留下攻打潞州的兵马有两万,在高平……皇上统领的汉兵三万余人,还有一万是契丹骑兵。”
“那刘逆可知我大周皇帝御驾亲征?”江秋白道。
“啊?”那汉兵大惊失色,怔了片刻,摇头道:“小的……小的与众兵将皆未听说大周皇帝亲征,想必那……那刘皇帝也是不知。”
要知此下天下四分五裂,自称皇帝的有六七位之多,这汉兵不敢直呼刘旻名字,却是在皇帝两字前加了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