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一乎没有自信回答,龙巢里台上台下看重的不是表演,在那气氛和灯光下谁都不必真情实意,随便找个身材好的男人上去挺一挺腰就能换来连声尖叫。下了台他就重新遮着容颜,和真实的世界隔绝。
但他若堂堂正正在大街上行动都做不到,又怎么重新回到阳光下演出:「可以。」
他先把她送回公司,替她理理脱下头盔而凌乱的头发,只盯着她,尽量不去关心向他投来的注视。孙淼就像送孩子进试场的母亲一样,移不开脚步鼓励:「你像平常一样就很好了,没有问题的。」
「好囉嗦。」她总是嫌他唠叨,现在终于调转了。
她一步三回头进了公司,他不耐烦地扬手催她走快点,她栓在门口拿着手机对他挥,他会意摸出电话,就见她发来的文字:「今晚一起出去吃顿好的。」
他抬头对她点头,回了简讯:「来接你下班。」
但到了下班时间他还是没有来。
杜导和他约了在杜导老婆的经纪人公司见面,听说男主角也会出现。公司离一台不远,孙淼想着他应该下午就该见完了,但她自己也忙,辞职了得把工作交接好,前天聘了个新人,总是淼淼姐淼淼姐的问得她昏头转向,她顾着自己的工作之馀还要分神照顾他。但新人对下班时间特别敏锐,本来她还跟他讲着社内沟通系统的用法,时钟一跳动他就插嘴:「淼淼姐,到点了。」
她看一眼时间,反正不是什么要紧东西便让他先下班,自己拿起手机看不到蒋一乎的简讯,先发回去问:「你好了吗?我下班了。」
他隔了大半小时还是没有回应,孙淼疑惑怎么从早上讲到这个时候还未完,怕打电话去打扰了,便徒步走到经纪人公司楼下等他。
这个时间刚好是下班人潮,她坐在不远处看得到门口的花丛台阶边,又给他发了简讯:「我在你楼下等,一出门就看到了。」
夏天的傍晚蚊子不少,她手上腿上被叮了几个大包,不知道哪来毒蚊子,小腿两块肿得像被打了一般,她后知后觉换了位置,站在大门旁边继续等,悄悄蹭点从门缝漏出来的冷气,强忍着不去在意手臀和小腿的痒痛,他还是没有回简讯。
孙淼等到都饿了,从门口出来的人渐渐零落,想着不如自己先去吃,就见杜导和一个女人从里面有说有笑地出来,孙淼赶忙迎上去打招呼,他见到她却是一脸惊讶:「你怎么在这里?你朋友今天没来,我还想打电话问你呢,忙着忙着忘记了。」
孙淼闻言呆住,双唇一张一合好一会才反问:「他没有来吗?」
「是啊,你不知道吗?」说着他就皱起眉,她心叫不好,低头哈腰连连替蒋一乎道歉:「他只是身体不舒服,不好意思,我应该早点通知您的。」
杜导叹了口气:「我可是等了整个小时。」她鞠躬鞠得更深了,重复地说着对不起,送走了杜导夫妇,才背过身给蒋一乎打电话,接起的是端庄的关机通知,又尝试拨了给虫子,他正忙着表演前的准备,对孙淼主动打给来很是新奇:「水妹?」
她的声音藏不住焦急:「蒋一乎呢?他有去龙巢吗?」
「没有啊,我上午给他打电话都没接,请假还是你替他请的⋯⋯」还未说完他就被挂了电话,搔搔后脑不明所以。
孙淼路上一直搜着公司附近交通意外的新闻,打了去附近两个医院问他的名字都没有消息,这时候才懊恼起自己人缘不好,只能找丽莎,颤着声音拜托她帮忙找,丽莎有几个警察朋友,急急答应帮她打听。
她煎熬着赶到他家门口,正要大力拍门,但大门没有关好,一推就开了。她凝视着门隙透出的光,里面传来吵耳的噪音,屏着气进了门,那个在她想像中不知倒在哪个血泊中的人就坐在客厅,电视大声放着直销节目,两个主持人连珠砲发激动地拍桌叫卖。他脸上挂着口罩,彷彿看得很认真,雪雪朝她叫了两声,他也没有回头。
孙淼本来缠绕凌乱的思绪一下子寂静无声,心中拔凉拔凉的,拖着还发软的腿跪坐在他身边,好不容易问出口:「你怎么没去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他死盯着电视,眼中只有那部特长待机的防走失手机,干巴巴地回:「没事,就是不想去了。」
「不想去了?可是我明明问过你⋯⋯」她鼻子一酸,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缓过那从心中湧起的委屈:「那你也要跟我说一声啊,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没事。」他还是重复同一句说话。
「我打给你都关机,而且⋯⋯」他忽地抬手把电视按掉,低头吐了句:「你可以不要讲话吗?」站起来回到房间嘭的一声关了门。
孙淼的脸刷白,还想说的话哽在喉间不上不下,脑子里乱糟糟的又开始打起结来,热气直往眼睛冒,她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她会哭出来的,隔着房门对里面的人说:「那我先回去了⋯⋯」临走前把大门关好,对着昏暗的楼梯口发愣,数着脚步下楼梯,手臂上的蚊包发烫痕痒,她不顾不管用指甲刮伤,到痛了才松手,甲缝里红红的满是肮脏的血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