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成道:“是他反抗在先,我们也是一时失手。”
范小刀冷笑,“你俩干这一行,多长时间了?”
李思成道,“快二十年了吧。小王年轻,时间短一些,也有十几年了。”
“这么说都是老手了。”
李思成道,“可不是嘛。”
“打人板子打了二十多年,可曾失手打死人过?”
李思成一愣,“没有。”
范小刀道,“那可真是巧了,我刚来第一天,就碰到你们两个犯了错误。”
“马有失蹄,人有失足嘛。再说,他身子弱,不抗揍,命令是范大人下的,也怪不得我们。”
“这么说,蒋校尉被打死,是要怪罪我了?”
两人选择了沉默,显然是默认了这个答案。
这件事,已经从知府报到了巡抚衙门,像这种案子,一般会由臬台大人亲自审问,范小刀也是被问责之人,没有权力调查他们二人,所以两人并不怎么配合他。
范小刀冷冷道:“据我所知,你们这一行,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三张纸下放一块生肉,要做到肉烂而纸不破,才能出徒,也算是一门技术活儿。你们两人干了十几年,早已做到收发由心了吧。”
王思廉傲然道,“在金陵城,打板子这一行,我们兄弟若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既然如此,蒋校尉又如何被你们打死的呢?”范小刀指了指眼前这份口供,“上面说,你们抡板子之时,他刚好抬头,可我验过尸体,死者后脑勺被重击,脑浆迸裂,若非用尽全力,决计不会如此,就算是他猛然抬头,以你们的能力,也能及时收力,莫非蒋校尉与你二人有深仇大恨?”
两人连道:“没有。”
范小刀又道,“还有,你说打死他的这一下是第十六板,可我看到,前面十五板下去,死者臀部也只是有些淤青,并没有皮开肉绽,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你们二人痛下杀手?”
蒋校尉之死,罗成也早已看出了蹊跷,但他是身外之人,并没有提醒范小刀,没想到范小刀根据他身上的淤青,也能推断出当时情景有猫腻,不由对他也刮目相看。
李、王二人沉默不语。
谭时飞交代过,除了供词之外,无论问什么,都不要回答。
范小刀拿你们没有任何办法。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罗成,忽然开口了,“供词写得很清楚,记载的也很详细,但唯独漏了一点,这第十六板子,是谁打的?”
此言一出,两人慌了。
谭时飞只是交代他们,杀蒋校尉是误杀,命令是范小刀下的,可是这致命的一击的锅,到底谁来背,他却没有说清楚。
不知道是忘了说,还是故意没说。
这一点很关键。
关系到问责之时,谁负主要责任,谁负次要责任。
范小刀道,“这份供词交上去,遗漏了如此重要一点,肯定被驳回,既然你们都不开口,那我来帮你们补充上吧。”
说罢,提起笔,在供词上又填了一句话。
两人眼睛不断往桌上瞟,可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范小刀在供词上写得是什么。范小刀写完,吹干了墨迹,“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对了,罗捕头,你在衙门时间长,杖刑之时杀死人,一般怎么判?”
罗成也是审讯老手,审讯之道,讲究一唱一和,范小刀一开口,他立即道,“那就要看范大人和知府大人要不要保他们了。”
“保又如何,不保又如何?”
罗成道:“若是有人保,供词上是嫌犯有反抗嫌疑,失手误杀,算是过失杀人,主犯最多三年,从犯一年,若是没有人保,那就是公报私仇,视同谋杀,主犯斩刑,从犯发配边疆。”
“那我又会如何处置?”
罗成道:“御下不严,失察之罪,怕是影响升迁了。”
范小刀叹道,“我的升迁倒无所谓,只是王、李两位兄弟,怕是要受到连累了。既然他们什么都不肯说,咱们只好如此上报知府大人了。”
两人站起身,就要离开。
两人顿时慌了,之前谭时飞交代过,这件事也就恶心一下范小刀,给他点教训,他肯定会捂着,将蒋校尉之死认定为失手误杀,最好情况是给个处分,最差不过是丢了差事,不过有他谭时飞罩着,在金陵城内,照样能谋一份生活。
可范小刀不按常理出牌,他根本不想把事儿捂着。那两人可不是丢差事那么简单了,若一个处理不当,可能连命都丢了。
人又不是我们杀的,这口锅背不下啊。
李思成连喊道,“慢着!”
范小刀道,“怎么,还有话说?”
李思成试探问,“不知大人在供词上又写得什么?”
范小刀道,“我写得你与蒋校尉有私仇,趁机报复,将他乱棍打死。这样一来,我或许能保住副总捕头的位子!”
王思廉松了口气。
李思成却不干了,“人不是我打死的!”
“哦?那就是王捕快了!刚才问你又不说,害得又让我改。”
他坐下,将李思成名字划去,又要写王思廉的名字,如此一来,王思廉不干了,“也不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