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讳此刻伤势仍重,勉力说话亦会牵动肺腑。
这也是他之前晾晒周熊的主要原因。
此时说完,一张脸虽在微笑,可却更加苍白了。
想了想,他对周熊道:“我还有些饿,想喝卯兔街许家的豆腐脑,就咱两上次喝的那家。”
“啊”,周熊顶着两个熊猫眼,抱怨道:“要走三条街诶,要不喝点其他的?街角李氏绿豆汤?怎么样?”
“我去给你买”,周熊话音未落,杜九儿便站起身来,转身欲走。
吴讳趁机对周熊疯狂挤眼,口中忙道:“不用不用,师弟当面,怎敢劳烦师姐,让周熊去吧。”
“对对对,我去吧,难得老吴求我,我去我去”,周熊后知后觉,不等杜九儿反应,拄着拐杖蹦得飞快。
他虽不知吴讳要做什么,可这明显是把他支开的意思。
“见色忘义的魂淡!
老子tm的腿都断了,还要给你买东西,淦……”
吴讳哪里知道周熊在想什么?
杜九儿当面不好直说,他的初衷是让周熊自行领悟他的言外之意,自有被支开的觉悟。
随便买点什么,或者什么都不买,去外面茶馆喝会儿茶再回来。
哪里想到,这大冤种真的走三条街去买了……
支开周熊,吴讳长叹一声。
待杜九儿坐下之后,他看着那张未施粉黛仍当得上美丽的俏脸,强忍五内刺痛,微笑道:
“师姐,我故意支开周熊,是有话对你说。”
“啊”,杜九儿惊叫一声,迅速低头,两手揪着绣有云纹的白色束带,瞬间连耳朵都红了。
吴讳接道:“或许有些唐突,万望师姐见谅。”
杜九儿心乱如麻,怀中像是抱了只不安分的小兔子一般。
唐突?
他要说什么?
怎么办?
我虽有意,这么答应了会不会显得随便?
“师姐你,可是喜欢我?”
“啊……我”,杜九儿抬头,咬着下唇看了吴讳一眼,下一瞬确如受惊小兽般迅速埋头。
该死!
他怎么这么直白!
喜欢,哪有人说得这般轻佻,还秀才之后呢……
杜九儿双手搅着衣带,愈发用力了。
“师姐你,了解我吗?”
等了许久,杜九儿终于说话了。
只见她像是鼓足了全身气力般,抬头直视吴讳。
涨红着脸,眸含春水。
“了解,你家住在南城铜锣巷,你父是外城享有盛名的吴老夫子。
吴老夫子想让你读书入仕,你却喜欢习武,困苦三年,终是攒够了进入撼山拳院的学费。
还有,我的确喜欢你。
非是感动感激。
你救了我,我的确心中感激、的确愈发欢喜你。
可却不是因为你英雄救美,我就非要以身相许。”
杜九儿顿住,是在呼吸,能看出她真的是憋足了气,才将话说出来。
她待字闺中,平日虽以练习拳法为主,却也会利用闲暇时间看书做女红。
当然,看的是各种志怪小说、江湖话本。
因此她也知道,何谓英雄救美、以身相许。
吴讳听她这般了解自己,不由心中一奇。
难道他昏迷的三天时间,杜九儿特意去调查过他?
见其欲言,吴讳也不打扰,只听她接道:
“初次相见,是屠师欲选入室弟子。
你也与其他人一般盯着我看。
见你面生,我便知道你是新来的师弟。
选徒结束后,我找大师兄问了你的名字。
那日下午,我本见你瘦弱不堪,猜想你大概家境贫寒,学武不易,想为你送些银钱。
可却见你与周熊分别之后,将一文大钱赠给了路边乞儿。
我心中震惊,以为你的贫苦是装的,故此跟你回了铜锣巷,却不想,你的确家徒四壁。
此后每日下午,我都会去巳蛇街口,看你与周熊结伴回家。
我也不知为何要去,就是心中想去。
后来见你进了烟霞楼,我告诉自己,你是不知血气之重,等你出来之后,才特意去提醒你。
因为此前也有院中师弟,如你一般还未入住便进出烟霞楼,我撞见后也曾好言相劝。
可我回家之后,每每想起你去烟霞楼,虽知道你是去接活赚钱,心中仍觉气闷。
从那时我便知道,我大概是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