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那天在公寓里那样,他绝望地跪在了地上,钻戒不知滚落到了哪里。
上一次的时候他似乎是竭力忍住了没想吓到她,但是现在她完完全全看见了他不正常的时候的样子——
他如一尾缺水的鱼在大口大口地喘息,右手死死抓住胸口,似乎隔着衣袍还深深地嵌入了心口的地方,如果皮肤可以被这样徒手穿透,她毫不怀疑他会将将自己的心脏狠狠捏碎。
他想跪着爬到她面前。
“你别这样,”她走过去蹲下身,无奈地劝到,“可能你只是现在接受不了,但过些天你就会把我忘掉,去找一个待你好的女孩,很快就能走出来的。”
忘掉?如果能忘,为何她走了五年,他却日日因思念而折磨自己,对她的爱意更加浓烈深沉?
他的眼神从带着绝望拼死一搏的情绪,到现在完全的空洞麻木,眼泪也随之滑落:“所以,你最终还是选择了他。”或是他们。
安宥谦也好,江子陵也好,都是她心上的人,而他在这场竞赛当中,永远被淘汰。不管怎么努力,都在被划分在外。
他有预感,这次是真的,他无法挽回了。他的光,他的命,就要抛弃他了。
其实带她来这里之前不就预料到了吗?是她这些天的温言软语,让他忘记了自己的位置,让自己产生了不该有的奢望。
旁边的矮几上就放着一把切片刀,他颤抖着拿起来,刀柄对着她,而刀刃对着自己。
“恙恙,如果我把这条命还给黎洛,你会原谅我吗?”
苏无恙浑身僵住。他怎么知道?
他全都知道了。
“你杀了我吧,这样会不会原谅我?嗯?会的吧,会的,你说会……”他的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不断滴落在在蓝色的地毯上。
他的眼睛里面盛满了祈求,仿佛眼前就是救赎他的命运的神明,而自己在做最诚挚、最孤注一掷的祷告。
苏无恙说不出话来。她其实……已经不计较那件事了啊。
宋慕辰绝望地嘶道:“杀了我吧……反正你是相信牢不可破誓言的……我们已经立了咒……下辈子和我在一起好不好?那个时候你已经原谅我了对不对?”
脸上突然冰冰凉凉的,苏无恙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她……第一次为宋慕辰哭。
但是,就算她再怎么可怜这个人,她也不喜欢他啊,她不能对不起安安。前几个月她同时与两个男人纠缠,其实就是一个错误,她不能再错下去了。
“那件事我已经不恨你了……要分手与那件事无关。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恙恙是不是担心如果杀了我会惹麻烦?”他急切地说,嘴唇在发抖,“你放心,我已经立了遗书,放弃侦察,这里也没有任何摄像系统……恙恙,杀了我,杀了我,然后……原谅我……”
没来得及去想他为什么要这么早立遗书,满心惶惑的苏无恙再也无法忍下去了。她担心她会因为心中的同情选择跟他在一起,从而做出对不起安安的事情。
她站起身来,决绝地转过去不看他:“宋慕辰。没了我,你也一样可以好好的,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
最后叹了一口气,拉开那扇大门,走了出去。
跪在原地的宋慕辰如一尊雕塑没了任何生气,手里的切片刀也无力地滑落在地上。
可是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啊。
……
苏无恙在五楼的一个角落停下了匆匆的脚步。
Lavender说的没错的,不是所有的付出都能得到回报,她这样做完全没错的,完全没错。
但是惶恐和不安还是占据了心底……这样对他是不是有些残忍?
而且……而且,刚刚她好像遗落了什么重要的讯息,一个让她不敢深想的讯息,那到底是什么呢?
脑子一团乱麻,思路又回到了她到底该不该接受宋慕辰的问题上。
但是如果心中的天平倾斜向了宋慕辰,那对安安又多么不公平?
为何……为何不能两全其美呢?
她捂住脸微微屈身,手腕上那条手链沾上了几滴泪珠。她用手背偷偷将眼泪擦掉。
耳边突然传来若隐若现的骚乱声,听声音好像是楼下传来的……大厅那里的群众演员们还没走吗?
她调整了一下心情,慢慢顺着仿真的城堡楼梯走下去,到了礼堂的时候发现空无一人。
正准备思考刚刚的声音是哪里传来的,就看见恢弘庄严的那扇大门处聚集了一堆人,而且好像在外面的人更多,这些挤在大门口的只是一小部分。
一丝不安涌上心头,她跑过去的步伐都有些虚软,拨开层层叠叠的人群,她看到了这辈子永远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幕。
那个还挂着交错斑驳的泪痕的男人,刚刚在高高的楼上,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让她动手杀了他的男人,此刻就像睡着了一样宁静地躺在了草坪上,夜晚的月光倾泻在他的身体和周围的草地上,映现出大片大片暗红的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