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如电,气魄如山,斩风的冷静安抚了砚冰,右手溢出一道血焰,先在眉尖划出一个太极,然後轻拍影雀,俯冲而去。
穿过树蓬,两人都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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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蓬下是一个空旷的广场,铺著青石板,一条小溪引入场中,形成了梅花形的小池,中间以浮桥相连,十分雅趣,周围种著几棵大树,支撑顶冠。广场西面是一间巨大的木屋,四四方方,是青云阁议事大厅,又是练武和学习的地方,後面连接著小山,小山上凿出无数石洞,是青云阁弟子的住所。
此时,广场中人头涌涌,挤得水泄不通,四处都漫溢著劫後馀生的喜气,人们忘了衣上泥浆,忘记了满手的黑泥和血污,他们紧握双手,相互拥抱,甚至抱头痛哭,泪水沿著面颊下流,带走了泥水,留下一条条白色印记。
虽然只是小别,却是死亡边缘回来,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狂喜和躁动。
“弓老大……藏剑……你们都在!”
看著浮桥上两个熟悉的面孔,砚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黑纱下露出灿烂的笑容,庆幸同伴重获新生,同时也满腹怀疑,眼光扫见到两人身後,随即明白了。
“左明?”斩风望著那张印象深刻的脸,依然是笑意盈盈,柔和的让人看不出一丝恶意,任何人只看这一眼,一定会认为他是天下最老实诚垦的人。
他很清楚弓弛和藏剑的实力,也不相信道官会放过这两个逆党首领,获救的唯一解释只有左明。这个人一直对四大逆党虎视眈眈,从鸣一到泰裕,再到他自己,三次进山似乎都意在收拢四大逆党。
两人的出现吸引了众多的目光,有的甚至拔出兵器,这也难怪,刚从生死边缘脱生,谁也不想再走回去,都显得很紧张。
左明背著双手,悠闲站在浮桥上,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打量著两人,内心却远不像表面从容,砚冰眉间的血色太极,手中的血气,坐下的无影飞行物,都吸引了他的注意,暗暗赞叹不愧是逆党之首,单论实力,北翎兄弟联手也不是对手。
眼角随意地扫了一眼斩风,对於这个冷漠的青年,他著实有些琢磨不透,气势冷得能杀人,手段却没见甚麽,半个月前更输给聿丘,刚才却听说胜了麟云,现在又与砚冰亲密地坐在一起,变化之大令人咋舌,心中越来越怀疑起斩风的来历。
“团长!”十七名个夜鹰团成员见到砚冰兴奋地围了过来。
看著安然无恙的手下,砚冰也难掩兴奋,正想迎上去,忽然想到身边的斩风,移动的身子又停下来,欣慰地道∶“你们没事就好,薄副团长去了地寨,你们也尽快回去吧!”
“是!”
“砚团长,斩风老弟,你们来得正好!”弓弛笑吟吟地迎了上来,满脸轻松,如果不是锦衣上有被绳子磨过的破口,几乎看不出曾被捕的样子。
笑容中,斩风察觉到一种看穿生死的胸怀,一切遭遇都可以一笑置之,然後重新开始,这种精神让他十分敬佩,也越来越喜欢弓弛。
“老弟,幸亏你们走了,不然也会被陷进去。”
虽然举步为艰,但斩风不愿意摆出高人一等架式,双手一推雀背,身子向下滑落。
左明一直盯著他,见他下落,脚尖轻轻一踏,脚底心喷出一条短短的五色彩带,木制浮桥的底面随即出现蜂窝状的小洞,像是被虫蛀似的,但只有一小段,恰好在斩风的落脚处。
卡嚓……噗……
腐朽的浮桥如碎粉般散开,露出缓缓流动的小河,一阵水花随著下坠的身子溅起。
“斩风兄弟,你……”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弓弛和藏剑想救也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著斩风踏断浮桥踩中水面。
砚冰大惊失色,急忙操纵影雀去救,但刚起步就被眼前异象惊得目瞪口呆。
惊愕的目光中,斩风不可思议地踏在水面上,浮而不沉,就像踏在实地,像是有意展示这项少见的奇技。
众人瞠目结舌,左明的脸变得有些阴沉,笑眯眯的眼神不见了,被凌厉如剑的目光取代。
斩风依然是那副表情,但内心早已是惊愕万分,藏著力量种子的双腿在平地上举步为艰,作梦也没想到竟能浮在水面,这种踏波而行的力量实在不可思议。
“斩风!”砚冰惊喜地冲到他身边,拉著他上下打量,赞叹道∶“真是神奇啊!”
斩风冷冷地扫了左明一眼,心里洞若观火,当年与父亲同朝为臣,本以为是世交,没想到却是这麽一个货色,这副笑脸的底下是一颗阴险狠毒的心,真正的笑里藏刀。
左明忽然朝他笑了笑,笑容极为真诚,若是旁人见了一定引以为知己,斩风早有心里准备,自然不会陷进去,以他惯有的杀气回击,硬生生地将左明的笑容逼了回去。左明也不是冲动的蠢人,领略到强大的杀气後,竟然退让了,这种能屈能伸的气度多少也让斩风有些佩服。
一旁的人感觉不到无声的交锋,只有弓弛等人略略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但很快就被人们的赞美声冲淡了。
弓弛抚掌大笑道∶“老弟的实力真是让人惊讶,先是借天雷击垮麟云道圣,现在又能浮水而走,我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浮水行,这不是普通的力量,劲力巧力都要达到很高的境界才行,斩风兄弟年纪轻轻,的确难能可贵。”藏剑虽然从容受縳,愿与部下同生死,但死里逃生,心态宽容了许多,尤其在左明和斩风面前,毕竟两人的实力高过他,气质虽冷,但傲色已消。
空地上青云阁弟子最多,听到阁主也露钦佩之色,无不衷心敬服,霎时间斩风成为了场中的主角。
左明心中怀疑,冷眼打量著斩风的双腿,发现身下的水面竟然微微向下凹,两个脚底的水面犹为突出,像是受到压力所致,可见有不知名的力量藏在腿里,对水面形成了推力,因此才能浮在水面上,心中微惊,再次打量这名被他弃用的青年,总於承认自己放走了一颗重要的棋子。
斩风双腿无力,根本抬不上水面,只能一直站在水上,却给了在场众人一种傲然不群的感觉,正符合了孤冷的气质,更加显出独特的魅力,那些青年女子为他尖叫惊呼的大有人在。
砚冰见他不动,心里明白,回头朝十七名手下吩咐道∶“立即回去到地寨去,副团长在那里,一切等我回去安排。”
“是!”十七名朝她行了一礼,转身往出口走去。
弓弛连忙唤道∶“这里都是自己人,何必急著离去,况且他们都累了一天,就留下休息吧!”
砚冰询问似的看了斩风一眼,担心他的双腿出事,淡淡地应道∶“不必了。”说罢挥手让手下离开。
弓弛洞若观火,意识到斩风现在才是夜鹰团的台柱,心中微微一乐,含笑道∶“大家来长山原本就是商议结盟的事,现在道官被诸杀,山道又被封堵,正是商议大事的好时机。”
砚冰没有直接回应,反问道∶“弓老大,你们不是被抓去了吗?怎麽安然回来了?”
弓弛感激地望著左明,轻叹道∶“若不是左大人出手相助,我们早就死於非命了。”
邢古抢先附和道∶“是啊!左大人以一人之力扑灭道官,现在想起还是让人无法置信,不愧是一代英杰,的确不同凡响。”
霎时间四处都响起了歌功颂德的声音,连藏剑这种冷傲汉子也忍不住赞道∶“看著百名道官瞬间授首,真是痛快之极,左大人的力量实在叹为观止。”
斩风倒吸了一口凉气,在掌山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杀了五十几人,还有一半逃之夭夭,身上也负了不少伤,而眼前这名男子居然一个人就杀了百名道官,其中更有三名道君,这种一击定乾坤的实力不能不让他吃惊。
砚冰的惊讶程度不亚於他,心中原本看不起他,因此左明进山招揽时没有回应,现在才认识他能与道官周旋的原因。
“大家过讲了,都是自己人,何必在意。”左明谦虚地笑了笑,这副神情却让在场的人更加信服。
弓弛笑著又道∶“砚姑娘,我们错怪北氏兄弟了,北权的确被道官抓住,是左大人救出了他,北翎并没有骗我们。”
砚冰点点头。
左明见众人谈起合作的事情,踏前一步,面带微笑道∶“砚团长,我一向与道官不和,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们不敢动我是因为我还有点实力,但我需要更多帮手,因此想与各位合作,大家同仇敌忾,相信可以有真诚的合作。”
“是啊!”弓弛帮著劝说道∶“砚团长,我和藏剑受左大人再生之恩,已经决定与左大人联手,共同对抗道官,直到把道官清除出朱雀国为止。北翎也同意与左大人合作,如果夜鹰团一起加入,我们四大逆党就可以合力战斗了。”
“是啊,是啊。”邢古极力赞成。
“你们!”砚冰大吃一惊,四大逆党中的三个归附左明,对夜鹰团将来的发展无疑是重大的打击,心中忐忑不安,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向斩风,想向他讨主意。
藏剑和邢古发现砚冰决策时竟要先看斩风的脸色,对望了一眼,心中已是洞若观火,立即把游说目标转向斩风。
邢古劝道∶“斩风,你不是曾想加入刑察司吗?现在正是好机会。”
斩风目前最大的目标就是控制两个力量种子,使它重附心神,道官虽然可恨,但不弄清仙界的态度之前,他不愿冒然行动,更重要的是,与这些见到仙人就丧失战力的人在一起,总有一天会受累。
“砚团长如果有甚麽条件只管说,我会尽全力相助。”同样察觉到砚冰变化的左明也开口了。
砚冰低头沉吟了半晌,还是望向斩风,话还没问出口,斩风忽然接下了话题,淡淡地问道∶“下一次仙人出现,你们还会跪吗?”
话语像寒风一样吹遍了整个空间,几乎每个人的心都咕咚一声向下沉,不是没有人意识到这个问题,只是没有人愿意去想。
弓弛和藏剑的脸上都露出尴尬之色,他们虽然没有跪地拜伏,但也不敢有半点反抗,被斩风一语击中要害,顿时哑然无语。
气氛突然变了,原本兴奋的人们都低下了头,有的往住所走去,有的退出小广场,有的三三两两跑到林外休息,谁也不敢直接面对这种问题,若大的广场中只剩为数不多的人。
左明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忽然指著砚冰道∶“砚团长,你过来一下。”
砚冰呆了呆,茫然随他走到一棵大树旁。
斩风凝望著她,忽然发现她整个人颤了一下,接著像泄气的皮球,肩头下垂,头也缓缓低下,回来的时候更是眼含惧色,似乎预到天大的难题,知道必然与左明有关,冷冷地撇了左明一眼,小声问道∶“甚麽事?”
砚冰凝视著他半晌,轻轻咬了一下粉唇,扬首应道∶“夜鹰团的事请你们与薄戎商议,我答应跟随斩风游走四方,已经不是夜鹰团的团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