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云把马鞭扔给他们,快步住正院走去,边走边问:“夫人好吗?”
“好……好!”
听出声音有些异样,天云回头扫了一眼,发现仆人们的表情都很不自然,心中一阵狐疑,脸色也沉了下来,喝问道:”怎么都这个样子?一点规矩也没有,夫人呢?她在哪里?”
仆人们吓得腿肚子都软了,谁都不敢开口,担心主人会把怒火撒到他们身上,一个个噤若寒蝉,只知唯唯诺诺。
天云越看越觉得可疑,突然停步转身,一把便揪住了一名仆人的衣襟,大声喝道:“聋了吗?听到我的话没有?我问你夫人呢?”
“在……在聚香榭!”
天云一把扔开仆人,然后大踏步冲往花园边的聚香榭。
刚走进花园,他就发现气氛异常紧张,优雅的聚香榭外有不少人影晃动,走近一看居然都是皇家卫士,心里便有些不高兴了。当他再走近些,发现连索严道仙也在,除此之外还有禁宫的太监总管,心里打了一个突。
听脚步声,聚香榭外的人们都望了过来,见是天云无不大凉失色,都不由自主地望向小楼,意识到楼内之人另有其人,心里更是惊慌。
“怎么回事?为甚么这里都换了皇家卫士?难道皇帝在里面?”天云狠狠地盯着索严。
索严虽然代替那斯然接管道官系统,但他的魄力、战斗力和影响力都远不如那斯然,渐渐沦落为天云之下的第二势力,不时还要看天云的脸色行事。
见天云先找上他,只觉得头都大了,又不敢直接告诉他“皇帝趁你在掌山时与你老婆通奸”,急得他汗流浃背,半天也说不上一句。
倒是旁边的太监总管先开了口,慌张地道:“皇帝来访,夫人把皇帝请到了小楼赏景,突然有股神秘的力量封锁了小楼,皇帝至今都没有出来,我们用尽了办法也进不去,连道仙大人也无能为力。
“我们正派人去请仙人相助,既然爵爷您回来了,就帮忙把那股力量化解掉吧,半个月不吃不喝,我们都担心皇上和公爵夫人的身体
天云大惊失色,十几天不吃不喝,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想都不想便往聚香榭的大门冲去,走到门口,果然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了他的去路。
“好强的力量!恐怕……连散仙都未必能攻破。”
天云惊讶地抬头望了望小楼的二楼,心里一阵狐疑,人界拥有这种力量的人屈指可数,一时间实在想不出是谁会这么做。
“爵爷,能解开吗?”
天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所有的人都紧张地看着自己,以为他们怀疑自己的实力,脸色微沉,哼了一声道:“这种把戏当然拦不住我
他哪里知道,人们不是担心他不能破解封锁小楼的力量,而是担心他进入小楼后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从而牵怒于他们。
一些机灵的卫士开始悄悄地往外移,一旦天云进楼他们立即撒腿就跑。
天云先用普通力量试了试,无形的力量就像钢板一样坚硬,无奈之下,他只好施展出四冥力。
刹那间,楼前的空地闪烁出黑、白、紫、蓝四色光芒。
就在此时,一直静如死水的小楼第一次发出了声音:“天云,进来吧!”
“原来楼里真的有人!”卫士们面面相觑。
天云的脸色却像死人一样煞白,这把声音再熟不过,不快与愤怒立时转化为恐惧。
他第一个反应是转身逃跑,可想到楼中的明依,心里又不舍离去,但要他正面面对斩风,他实在没有这个胆量。
这两年来他一直在修炼,为的就是能自保,因为仙人告诉他,斩风成功从炼仙之路出来了。
在仙界的岁月,他也知道炼仙之路是修仙最大的难关,像青云和未华这些实力强大的散仙也没有把握超越那里,斩风的实力可想而知。
“上来!”
声音冰冷,仿佛催魂钟声敲响在天云心头,情绪和神智都有些乱了,不由自主地踏入了小楼,沿着楼梯缓缓往上爬。
穿过短短的走廊,一间雅致房间出现在前方,他知道这是府里景色最好的地方,以前曾经无数次带着妻子来到这里赏玩嬉戏,然而此刻在他看来,却如地狱一般恐怖,尤其是当斩风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时。
斩风平静地看着门外的天云,眼神饱含了各种感清,失望、憎恨、怜悯……
在他脚边,皇帝的无头尸体与明依的尸体依然倒卧地上,经过了半个月,血都干涸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小屋被力量封锁了,尸体竟没有腐烂或是发干,依然像刚死的时候一般。
天云停在门口,他知道明依和皇帝都在里面,但目光却不敢从斩风脸上离开,只要斩风一动,他就会以最快的速度逃跑。
“不敢进来吗?”
“你……要干甚么?”
斩风朝地下一指,淡淡地道:“做为朋友,我帮你做了最后一件事情。”
“朋友”两个字像钢针一样,刺得天云浑身都不自在,脸不由自主地红了,目光也缩了回来,却正好扫见木质地板上的点点血斑,心中大震,头又自然扬起,发现左侧的墙壁上喷满了赫赫血斑,煞是恐怖。
“要是我不教你冥神之眼和紫月之瞳,大概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冰冷的声音中夹杂着淡淡的感慨。
天云受了刺激,一个箭步就冲入房间,立即看到明依赤条条地伏在地上,滑嫩的玉背上裂开一个大口子,千涸的血迹结成了一长条黑斑,明显是被利刃破开。
“明依!”
他大叫一声,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妻子的尸身旁边,泪水如泉水般狂涌而出,身子急促颤抖起来。
斩风又是一叹,如果天云对每一个人都像对明依一样,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只可惜他太专注,对一个人的专注,就会造成对其他事情的冷漠,包括友情与忠义。
心爱的女人死了,为了这个女人他背叛了冥界,成为仙界的走狗,然而付出了这么多代价,明依还是死了,天云感觉仿佛末日来临,心里充满了怨毒与恨意。
对于末日的制造者,他更是恨之入骨,一对眼睛射出怨毒之光,狠狠地瞪着斩风。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斩风只怕早就死了无数次。
斩风还是一脸淡淡的,因为他早己决定除掉天云,即使天云的目光再怨毒些,也不会改变甚么。
天云早已失去了冷静,他的眼睛只看到妻子的尸体,根本看不到旁边赤裸的男尸,还有那颗滚落脚边的人头,也没有去想为甚么妻子会赤着身子。
他此刻只知道一点,是斩风杀了明依,是他杀了自己人牛最大的愿望,所以他恨。
面对疯狂的目光,斩风摇了摇头,本想与天云堂堂正正进行这最后一战,可惜天云失去了理智,一个失去理智的人最多只能逞一时之威,最终免不了失败身死的命运。
片刻之后,小楼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斩风,我要杀了你!”
楼下的人已经逃了一小半了,剩下的还盼着皇帝与明依没有出事,但当他们听到“斩风”这两个字后,全都逃了。对他们而言,这两个字就是天下最恐怖的事物,沾上他的结果只有死亡。
“喀嚓”的一声,斩风横刀破开天云扔来的椅子,平静的眼神被浓烈的杀气取代了,从喉咙间挤出的声音仿佛冰锥一样,锋利而寒冷。
“为甚么要杀死界海冥帅?”天云的表情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说话也相似:“为甚么要杀死明依?”
斩风一刀劈翻了面前的桌案,身子快速窜出,带出一道紫蓝双色的身影。
砰的一声,天云被重重地撞了出去,首先撞破了木质的墙壁,然后又撞穿楼梯间的墙壁,最后贯穿了小楼另一侧的外墙,如陨石般摔在地上。
斩风从同一个破chu穿出,挟带着锐利的刀光直接射向天云。
狠狠的一撞使天云从狂暴中清醒了许多,刚坐起来便见刀光扑面,吓得连忙向左侧一滚,这才让开了前心,但右肩却被长刀狠狠地钉在草地上,鲜血从伤口狂喷而出,染得草地斑斑点点。
此时的斩风恍若野兽一般凶狠,为天云杀掉了奸夫后,他便觉得还清了友情,剩下的只有仇恨。
天云捂着右肩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四冥力的光芒也随即包裹着身躯,这是他最大的,也是唯一能抗拒斩风的力量。
斩风晃了晃长刀后插回背上,对付四冥力聚合后的力量,紫蓝双元才是最好的武器。
经过了心府内的修炼,紫蓝双元的变化越来越大了,所散发出来的光芒也与以前大不相同,斩风甚至感觉每一道光芒都是自己的手臂。
天云看得目瞪口呆,眼中充满了妒忌与怨毒,冷冷地问道:“你己经进入了心府了?”
“嗯,你不是我的对手。”
斩风双手一挥,紫蓝双元便扑了过去,随即幻化出两把有光无影的奇形物体,似刀似剑,又似飞矢。
天云一边忍着右肩的剧痛,一边咬着牙关,将平生的力量都施展出来,试图抵抗斩风的攻击。
其实,一听到斩风进入了心府后,他的斗志已经不多了,清神府与了心府相差了四个层次,力量上巨大的差距使他看不到一点希望,唯一的念头就是撑,撑到仙人来援的时候。
斩风当然明白他的心思,为了避免被仙人围攻,他也必须速战速决。
“你这个混蛋,界海冥帅与你有甚么深仇犬很,你居然杀了他!冥界又与你有甚么仇恨,你居然选择了背叛……”
攻势如暴风骤雨,一浪接着一浪,不给天云有片刻喘息的机会,斩风一边疯狂的攻击,一边将自己心中的愤怒骂了出来。
反倒天云变得一言不发,依*四冥力结合后的奇妙力量,他勉强维持了战局,眼神却随着精神和心智的变化一点点改变着。
神智清明之后,他的脑子开始正常运转。
明依赤裸的身躯,无头的男尸,都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再愚蠢的人也知道发生了甚么事……
没有甚么比妻子的背叛令他更加痛苦,在这一刻,他没有一丝求生的yu望,手上的动作无非是条件反射而己,因为世上唯一值得他追求的东西,已永远离他而去。
他选择了背叛,得到的也是背叛。
突然间,一句俗语闪过脑海——“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噗”的一声,两道光芒如利剑般穿透了他的双臂,紧接着是大腿,然后是小腹,刹那间,天云已变成了一个血人,轰隆一声仰面摔倒在地上,但他还是没有死,毕竟血液对干冥人来说,并没有实质的作用。
斩风平静地站在他身边,默默地看着满是血污的脸,从眸子深处看到绝望与失意,他知道,就算自己不动手,天云只怕也会自杀。
“别再去冥界了,转生吧!”
天云张了张嘴,却喷出几口鲜血,胸口一阵起伏。
他想告诉斩风,杀死界海是仙人的命令,因为仙人不愿冥界知道任何有关人界的消息,但他己经没力气开口了。
斩风抬头望向天空,眼中多了一丝惆怅,转生后的第一个朋友,将要死在自己的刀下,这种场面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极其残酷的,但他没有选择了。
不知何时,长刀锋利的刀尖没入了天云胸口,换来的是最后的两个字:“谢谢。”
斩风不清楚他是为了早点死亡,还是为了自己杀了奸夫才说这两个字,也不知道死了的冥人会不会去转生堂,但一切已经不重要了,他只知道冥界的耻辱从此可以抹去了。
萧瑟的寒风袭来,卷起屋顶的阵阵雪粉,洋洋洒洒飞舞了一阵后飘落在地上,像是在送天云最后一程。
一天之后,惊慌失措的卫士才把天云的死讯公布出去,偌大的国都竟没有一个人感到惋惜,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天云的存在只是一种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