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不渝。

“如果这番话……”顾惜朝往后靠了靠，神色竟是疲惫的：“唐大人再早一点说就好了。”

唐无影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只淡淡“哦”了一声。

顾惜朝便笑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向外传消息，可惜唐大人疏忽了。”

“如果你是说这些的话，”唐无影手中赫然是几片绢布，上面隐隐有字迹，他将东西递给顾惜朝：“这些让我确定了，你会应允我说的话。”

顾惜朝神色微微一凛。

这间屋子并没有严防死守，从最开始顾惜朝就知道。

他不知道的是，从最开始这就是唐无影刻意留下来的空档，让自己的心思昭然若揭。

而正是这些绢布，让唐无影再次确认了自己并没有反明投敌的心思。

只要没有外心，便都可以为皇上所用吗？顾惜朝淡淡垂眸，这种容人之量，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这些是戚大侠交予我的。”唐无影又插了一刀。

顾惜朝眉眼微垂，看不出什么心思。

然而唐无影知道这些话已经足够了，所以他坦然站起身来：“顾兄要考虑多久？”

居然就开始叫顾兄了，顾惜朝有些想笑，却强制自己克制住了。

他沉默片刻方道：“而今皇上想要我做的，怕就是过些时日的武林盛会了。”

狡兔死走狗烹并不算少见，何况是刀光剑影的皇室。

唐无影却是眉梢微挑：“武林盛会？如若只是武林盛会，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他像是在听一个极其有趣的笑话，神色却是无比认真地道：“皇上……只是不忍有才之士流落市井罢了。”

这番话如果出自他人之口，或许是一种拉拢一种算计。

然而顾惜朝知道，眼前这个唐无影是不同的。

从在西域的时候就该知道他是不同的。

他是皇上身边可以信任的臣子，是一心一意为皇上考量的忠臣，而他处事又是耿直而雷厉风行。

他说出的话……是不必怀疑的。

因为唐无影从来不说假话。

事已至此，顾惜朝实在没什么可以反驳的余地，他抬头问道：“南宁王，皇上会如何处置？”

“顾兄很在意？”唐无影问道。

顾惜朝没应声。

沉默等于肯定，唐无影便极其体谅地点了点头：“我会向皇上请愿让顾兄处置。”

顾惜朝：……！

这尼玛简直就是诛心！

让顾惜朝处置完完全全就是一柄双刃剑，人们的目光都集聚于此，丝毫不容有失，偏偏这还是自己向皇上投下的第一份投名状。

顾惜朝立刻感觉到唐无影这是在算计他，偏偏唐无影依旧是一派正人君子的表情。

所谓神演技，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

顾惜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便被人叩响了——

“唐兄？”

是戚少商。

顾惜朝始终放松的后背蓦地绷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惜朝：第一次被人算计了，关键是好像还不能算算计……

唐无影：【沉默耿直脸】

戚少商：哎哎惜朝，算了算了。

☆、第24章靠谱炮哥

一时之间，顾惜朝的心底转过了太多念头。

他想到了戚少商来的缘由，也许是因为要帮助唐无影一起劝说自己，也许是为了告诫自己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也或许……

然而他没有想到，戚少商来找他，竟然真的只是叙旧。

他们已经太久不曾叙旧，那些过往被两人小心翼翼地藏起，谁都不敢提起。

然而戚少商却真的坐在他对面，一只空荡荡的臂管晃在眼前，没来由地让顾惜朝心烦意乱。

他已经很少被外界影响心情了，然而现下，顾惜朝忽然觉得很想开开窗透透气。

戚少商开口了：“你……近来如何？”

“如你所见。”顾惜朝语气平静。

戚少商低低地应了一声，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那些鲜衣怒马对酒当歌的日子，戚少商是那么地怀念，可是眼下的两人都知道，早就回不去了。

他们只能向前。

“之后有什么打算？”顾惜朝没有开口的意思，戚少商只好问道。

顾惜朝便扬了扬脸，微微笑了：“戚大侠这是要和顾某一路？”

“我……”戚少商语塞。

“我就说么，”顾惜朝却似是浑然不在意戚少商的答案，胸有成竹道：“戚大侠光明磊落，自然不会与顾某同流才是。”

顾惜朝说这番话时，没有丝毫的自怨自艾，仿佛这不过是一种很普通的说辞。

没有讽刺的语气，没有嘲弄的神情。

然而这诡异的平静让戚少商更加不自在起来：“你何必这样说，”戚少商努力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道：“你没有外心，我始终看在眼里。”

“……”顾惜朝没有开口。

他记得当年第一次将七略拿给戚少商看时，他眼底的惊艳与欣赏。

人生难逢一知己，可惜，他们到底还是错过了。

而今兜兜转转，在这里出现的两人，一个断了一臂却未曾折了锐气，自己呢？

看似完好无损的自己，真的还和当年旗亭酒肆那一夜一样吗？

顾惜朝自己都不敢回首。

“你若决意留在这里，我会随你一起。”戚少商忽然道。

顾惜朝始终未动的手指微微一颤，良久，他方才抬起头，语声又是微嘲的：“戚大侠这是何必？”

“我们……”戚少商蹙眉：“本不该走到如此地步。”

顾惜朝无声地笑了：“南宁王对我有知遇之恩，戚大侠就这么笃定我会献南宁王来投诚？”

他这番话说得言之凿凿，戚少商却蓦地心底一堵，知遇之恩，知遇之恩。

如果最初遇到顾惜朝的人，是自己呢？

如果旗亭酒肆那一夜，顾惜朝当真是毫无他心，他们的结局会不会换了个模样？

即使时过境迁故人难回，戚少商始终记得初见那一瞬——

明明初相见，犹如故人归。

那种发自心底的悸动，在那以后再也不曾有过了。

“南宁王不配召你至麾下。”戚少商道，语声笃定。

顾惜朝一怔：“哦？”

“他太蠢了。”戚少商语气淡定。

这一次顾惜朝也没忍住，到了嘴边的水险些喷出来：“咳咳……”

戚少商习惯性地往前坐了坐，伸手给顾惜朝拍背。

顾惜朝背脊微微一僵，到底还是没有躲。

这个动作实在是太顺手，戚少商收回手来，自己也有点发怔：“我……”

“多谢。”倒是顾惜朝一副极为自然的模样。

戚少商脸色顿时一黑，显然，这个反应不是他想要的。

“我会随你一起。”戚少商又重复了一遍，也不知道是在说与谁听。

顾惜朝神色极为平静地看了戚少商一眼，这一次唇角微微弯了起来：“好。”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让戚少商冰封已久的心底泛起了些许涟漪。

唐无影始终和陆小凤在门外坐着，这几天冷月孤鹰心服口服，尽职尽责地做了守卫的工作，倒是让唐无影轻松了不少。

他看向陆小凤问道：“锦绣怎么样了？”

陆小凤无奈：“你这是在刺探敌情啊？”

“嗯。”唐无影也不隐瞒：“我的确有点怀疑。”

这样的坦承，陆小凤在江湖中鲜少见到，他叹了口气：“我打算和你一起去。”

唐无影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陆小凤先去那是什么，那就成通风报信了。

想到这里，唐无影点点头，十分诚恳地感慨道：“陆兄果然深明大义。”

这一顶高帽子往上一戴，陆小凤顿觉压力很大：“我……没有答应你什么吧？”

“没有，陆兄只是答应我随我一起去问锦绣的话。”唐无影表情十分正直。

陆小凤简直惊呆了：“我只是好奇！”

绝对不是想要陪你一起去问锦绣的话好么！

那以后自己还怎么去百花楼！

唐无影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看了一眼陆小凤：“陆兄对青楼果然情谊深厚。”

陆小凤一口茶水喷出来……

“咳咳，”挣扎半晌，陆小凤叹道：“我只是恰巧有朋友，锦绣擅琴，乃是京城琴艺第一人。”

“如此……”唐无影闻言眉心微蹙起来：“琴艺第一人？”

“是。”陆小凤颔首。

唐无影腾地站起身：“那么就更加不能耽搁了！”

……

要不要这么急切！

陆小凤简直十分惊呆。

要听琴的话进宫也有琴师啊，你和皇上关系那么亲密！

“琴艺第一人，接触到的江湖人恐怕不止陆兄一个，”唐无影正色：“而要江湖令，恐怕并不是锦绣的意思。”

如果这样，陆小凤神色也严肃起来，锦绣恐怕就危险了。

会向陆小凤求助江湖令，想必是得了江湖中人的威胁，而此时没有了江湖令的锦绣会遭遇什么，怕是两人都想到了。

“那你去做什么？”陆小凤看过来。

唐无影理所当然：“我来助陆兄一臂之力。”

这简直是太自然了，陆小凤走出来好一段路才发现唐无影还跟着。

“锦绣身后的人，怕是不会现身了，何况想要江湖令的人很多，未必与皇上有关。”陆小凤善意地提醒道。

唐无影微微蹙眉：“之前耽误陆兄一次，我也要回帮陆兄一次才是。”

陆小凤简直想要感动地泪奔，为神马这么靠谱的人自己以前从来没见过？！

就在此时，冷月匆匆追了上来：“大人，吴指挥使到了，给您带了口谕。”

唐无影微微颔首，下一秒已经冲出去老远。

陆小凤惊呆了：“刚刚……”

好像才答应我要一起去吧？陆小凤几乎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下次！”唐无影打断，十分冷血又无情。

作者有话要说：

曲霂祁：你想听琴么！我来给你弹……嗯……弹……弹什么呢？

唐无影：不必了，醉舞一个吧。

曲霂祁“哦”地应了，醉舞完毕惊呆：你脸红什么！

唐无影一本正经地咳嗽：没什么，就是天太热了。

最后吐槽一下，我们服恶人太强势的结果就是，身为恶人谷的我今天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个浩气据点被推了……

但是我一点都不高兴！因为我还在排队！

于是今天的小攻防我……0分。

☆、第25章做主的人

没有了唐无影，百花楼还是要去的。

陆小凤虽然无奈，脚下步子却丝毫没有慢上半点。

白日的百花楼依旧门可罗雀，让人想象不到晚上的盛景，陆小凤进去的时候，老鸨正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笑靥如花地往前凑：“呦，陆大侠。”

陆小凤笑了笑：“锦绣呢？”

“楼上呢。”老鸨也不必招呼陆小凤，只低笑了声便放陆小凤自便了。

陆小凤心下稍定，看样子这是还没来得及怎么样，至少锦绣现下还是安全的。

锦绣的屋子在后院二楼，拐角处安安静静，也像是独门独户。

陆小凤过去的时候，锦绣的屋门半掩着。

这让陆小凤心底忍不住咯噔一声，半掩着的门意味着有变，而这样的变数往往是让人不喜的。

轻轻挑开门，陆小凤先扬声唤了一句：“锦绣姑娘？”

没有人应声。

这下陆小凤再不敢怠慢，紧忙几步迈了进去——

屋里窗户开着，却是半个人影都不见。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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