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这孩子,真是有趣,不过这什么死的,在这宫里可不能随便出口,没的范忌讳。”
他真是好心的,难得遇上这么一个有趣的孩子,能不好心吗,他还想着怎么引着这孩子多说点什么呢,回去好说给几个伙伴听,让他们也乐一乐。这是拿着甄回当乐子瞧呢。
“啊,不能说,好吧,我知道了,不会再说了,谢谢公公,公公你人真好。”
甄回其实在话说出口的时候,就感觉好像有些不对,现代社会电视剧里,关于宫斗什么的,还是很流行的,他也曾看过一些,知道这宫里似乎忌讳挺多的,需要人时刻绷紧了神经过日子,刚才那种随意的状态似乎容易闯祸。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他也收不回来,所以唯一能弥补的就是索性当一个无知的,天真的,懵懂的孩子,这样的话,即使他再说什么不妥当的话,人家也不会太过计较。
刚定下了对策,不想就听到了这公公的提醒,甄回立马心神一松,暗道了一声好险,不过即使这样,他还是觉得前头自己的想法要保持,已经进来了,那么就要表现的从一而终才是,谁知道是不是从宫门口开始就有人监视自己呢。所以他马上露出了一张孩子萌萌的笑脸,给那个太监发了一张好人卡。
其实这也是甄回让无数的电视剧给误导了,那些个所谓的惊心动魄,所谓的阴谋阳谋的有太多都是编剧的杰作,具体事实如何,那真是只有天知道了,至于什么监视,那好像是明朝锦衣卫的事儿,不是每一个朝代都有这样庞大的特务机构的。即使真的那么邪乎,这有限的特工们,皇帝也绝对会把人手用到最关键的地方,而不是来注意这么一个目前还属于微末之列的七品小官的儿子身上。
好容易终于到了等待皇帝接见的地方,甄回已经是累的气喘吁吁的了,甄老爷更加的不堪,他身子还没有自家儿子好呢,这后背都已经汗湿了,这可是十月,将近十一月的时候了,这个天气还能累成这样,可见这一段路的活动量有多少,顺带也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在召见大臣之前,这些大臣们为什么会有一个专门的侯见的地方了,敢情就是专门让这些大臣恢复力气用的。
坐在夹道中最靠前的一处椅子上,喝着温热的茶水,甄回一边平稳心跳,一边眼珠子继续乱转,他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当一个懵懂的孩子,那么自然就要做到最好。眨眨眼,看着站在一边脸不红,气不喘的领路太监,甄回砸吧了一下嘴,小声的夸赞起来:
“公公,您身子真好。”
好人卡,高帽子,即使是心性在沉稳的人都是喜欢的,更不用说这还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话,更加显得真实,那领路的太监听了自然是欢喜的,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柔和了起来,
“奴婢就是个下人,身子不好,怎么当差呢,当不得小哥儿如此夸赞。”
嘴里说着这样的话,可是这公公的脸上却没有半点下人的卑微,也是,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更不用说是皇宫了,这宫里的太监,即使是在没有地位,那也比甄老爷这个七品的小官值钱些。只是这样的值钱,在文人,在清流中没有什么市场罢了。
所以在说这些的时候,那公公下意识的往甄老爷这里看了一眼,这庶吉士就是清流中的清流,是翰林院的人,和他们这些内官最是疏离的一群人。这公公显然是想从甄老爷脸上看些什么出来,可惜他这会儿什么都看不到,因为这个时候的甄老爷那是真的没有心思去想这内官不内官的事儿,满脑子都放到了甄回的身上,真头疼的紧呢。
这个死孩子,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就能这么不着调呢?看看这松快的样子,当这里是自己家还是怎么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胆子大的,都快没边了,这要是在家里,自己都能直接把这熊孩子揍上一顿了。可惜这里是皇宫,他不敢弄出什么大的动静来,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眼神警告他,可偏偏,这孩子愣是能当没看到?连眼角也没有往自己这里扫一下,让自己的这个当父亲的威严,没有了用武之地。
甄老爷这里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儿子,嘴巴却闭得紧紧的,什么都不说,脸色虽然说不上好看,可是却也没有往日那些清流们高高在上,一派疏离,清高的样子,这样的甄老爷倒是让这领路的太监有些意外,与此同时,对于甄老爷也难得的有了几分好感,这读书人居然没有看不起杂家这些内官?也没有阻止自己的孩子和自己说话?这真是太让人吃惊了,这样的清流可真是少见。不过这样才是真正的读书人的样子啊,没有偏见什么的。
或者这就是甄老爷这一次皇宫一日游的最大的收获了吧,能让公公这个奇怪的,品味独特,性格孤拐的群体,产生一点好感,其实很多时候都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的,只是这一点甄老爷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也没有功夫去关心儿子以外的问题,也没有在得到其他的收获,因为在皇帝召见的时间里,人家皇帝关注的焦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儿子,而他的注意力也只放到一个人身上,还是他的儿子。事情是这样的。
皇帝在空出了时间之后,终于把这在边上已经歇了将近一个时辰的父子叫道了面前,等着两父子行礼之后,一开口就很是直接的开始问询甄回那一天的事儿,即使已经听过一遍,他还是想知道这甄回,这么丁点大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发现拐子的,而听了甄回的描述,他的兴致那完全被提上来了。
“哦,这么说,你是从衣料上看出来的?怎么说?”
“那男子的衣裳,一看就是我家那些看门的人穿的那种,而那个孩子的衣裳料子,倒是像是林家海哥儿穿的,这么明显,一看就知道不是父子,要是下人带着小主子?那也不可能就这么一个人抱着走不是。就是我出门,我爹都要派上二三个人看着才放心,能穿得起海哥儿一样衣裳的,能只有一个下人?怎么可能,最起码也该是四个,所以就有问题了不是?”
甄回一边说,一边还用你怎么这样都不知道的眼神往皇帝那里扫,这样的明显,看的甄老爷心都要跳出来了,冷汗都在额头上呼呼的往外冒啊。他这会儿真的是恨不得把自家这个蠢孩子直接塞回媳妇肚子里去了,这都是谁生的,这真是个祸害啊。
倒是皇帝听着这样的话语,看着这样的表情,心下忍不住好笑,直觉这孩子懵懂的分外的可爱,就是他的儿子们,三四岁开始就不敢这么和他说话了,受到孩子鄙视的感觉真是太奇怪,太让人新奇了。
还有这孩子对衣料的对比方式,用穿衣裳的人来比,这都是什么法子啊,难不成这富贵人家就不能穿寻常的料子了?这寻常人就不能有一两件好些的衣裳了?
好吧,或者真的是这样,按照他的说法,这些世家子弟的衣裳,基本上都是贡缎之类的贡品的料子,好像是不是寻常人能得的,要是这么说的话,还算是有道理。七品人家看门人的料子和世家勋贵人家小主子的料子,好像这等级是差的太多了些,确实算的上是一个很明显的证据了。
“你们这么一群孩子,听说都是玩藤球的伙伴?”
放下了这案子的事儿,皇帝又关心起了别的,说实在的,这案子事实上他了解的已经够清楚了,对于这个眼尖的孩子,也已经从侧面知道了很多,今儿召见,与其说是好奇,想看看这个机灵孩子长得什么样,倒不如说是一种姿态,一种恩赏的暗示,毕竟这么多孩子,甚至是下人,各家都得到了好处,利益,只有这个其了最关键作用的孩子的家人,因为父亲官职过小,还不到他亲自插手的等级的缘故,一直放着没有处理,有心给这个好命,生了个好儿子的男人升官吧,偏偏人家还在翰林院学习,是个庶吉士,不好随便升职,不表示吧,又好像有违他论功行赏,公平公正的形象,所以最终他选择了用召见的方式,表示一下自己的重视,有了这么一出,想来等到这人从翰林院毕业,选官的时候必定能得到些好处,也算是自己的恩赏了。
当然,要是这个孩子真的讨人喜欢,那么今天放他们走的时候,他也不会吝啬,给点好处什么的。而这个是不是讨人喜欢的问题,就在这一句之中了,这么多世勋人家的孩子凑在一起,即使不是大人,其实也已经很引起皇帝的重视了,对于皇帝来说,他不怕下头的官员派系过多,担心的恰恰相反,而是派系太少,因为少了,他控制起来就费劲啊。
甄回不知道这皇帝的心思,可是下意识的知道一点,那就是把事情简答化,孩子化,对他更有利,这一点也是以前部队里学来的,按照他的想法就是,越是聪明的人,喜欢的多半都是些单纯的,厚道的,懵懂的人,原因很简单,不想费脑子,所以他回答起来也往这个方向靠拢。
“是啊,是啊,陛下,藤球很不错的,又有趣,又能锻炼身子,海哥儿玩藤球以后,身子都好了好些呢,就是一点不好,我们总是输,冯家的哥哥力气太大了,我们都打不过他。真是太让人丧气了,骑射比我们好也就算了,怎么连玩游戏都比我们好呢。还笑话我们都是弱鸡,真是太欺负人了。皇帝陛下,都说您是天下最大,最厉害的人了,您能不能帮忙告诉他们,我们不是弱鸡,我们长大了也会很厉害的?”
甄回眨巴着纯真的眼神,一脸的渴望,还带着满满的信任,绝对的萌死人,只是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有多小心,虽然说的话不少,可是一句句都在围着游戏转,深知为了符合自己纯真的形象,话里话外还开始告状了,真是煞费苦心啊。
他的苦心没有人知道,因为就这么几句,已经听得甄老爷直接闭上了眼睛,这死孩子,死孩子,打个球,告状都告到皇帝这里来了,你这是想要告御状?就因为人家喊你弱鸡?太夸张了,太没脸了。
他觉得没脸,可是皇帝却分外的高兴,忍不住哈哈的大笑起来,他能不高兴嘛,最起码他看到了文武之间的问题,即使在孩子的游戏中,也能表现出不睦来,这实在是惊喜了。更重要的是,他明白了这些人在一处出现,并不是勾结在一起,而是纯粹孩子们玩闹的原因。这让他放心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