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金川门附近聚集了众多灾民,其中几个灾民患了重病奄奄一息,躺在道旁,无人问津。
时至正午,从北面走来一个年轻道士,这道士二十上下年纪,眉眼俊朗,宽额广鼻,身材挺拔,一派仙风道骨。他的手中拿着一尾拂尘,一身的灰布道袍,但奇怪的是,这道士头上戴的却是僧帽,脚下穿的也是一双僧鞋,这不僧不道的装扮,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有些滑稽。
道士看到路边躺着的奄奄一息的流民,眉头一皱,转身缓步走到跟前,挨个摸了摸几个人的脉象,转头问一旁坐着的人“你们哪里的人?”
被问之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面容黝黑,或许是饿的,显得非常消瘦,说话的中气也不足“俺们是河南滴,他们几个都是俺们村的,走到京城不容易,可是进了京城,他们就都病倒了,道长,您能救救他们不?”
那道士看了看四周的流民,所有的流民都垂头丧气的,有些转过头看着自己这边,还有些正无精打采的犯着瞌睡,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他们都不是病的,是饿的,要想治好他,不是用药,要让他们吃饱饭。”
黝黑男子也叹了口气,无奈说道“要是能吃饱饭,俺们还大老远跑这来干啥,可是京城的饭也不好吃啊。”
那道士淡淡的说了句“我有法子,你等不要着急。”说着拂尘一摆,竟凭空变出几个大碗来,每个大碗里都盛着满满的清的见底的清水,道士对黝黑汉子说道“先喂他们喝几口水。”说着走到大道中央,口中念咒,片刻之后,左手拂尘又是一摆,同时右手一挥。
奇迹出现了,在这宽敞的大道中间,竟凭空出现了十几座灶台,每个灶台上都坐着一口三人抱的大锅,每个锅里都冒着腾腾的热气,大街上也立刻弥漫起诱人的米香。
两旁的流民立刻炸了锅,这是十口装满了粥的大锅呀,灶火很旺,锅里的粥几乎要沸腾出来。流民们疯了一样围在大锅周围,有的直接伸手去抓,但被滚粥烫的嗷嗷直叫,有的从怀里掏出半个碗,用碗去舀锅里的粥。
那道士高喊一声“大家不要急,人人都有粥吃。”随即再次一挥手,每个灶台上又凭空多出上百个罗的高高的陶碗。
流民们再次沸腾了,他们争抢着抄起碗,拥挤在灶台四周,急切的在锅里舀出粥来,就地喝了起来,有些抢到粥的不舍得喝,小心的捧到路边,给自己的孩子先喝。
就在这时,南边突然走来一队官兵,这显然是兵马司巡街的官兵,他们老远就见流民们围在一处,气氛欢快,便加快脚步赶了过来。这些当兵的第一时间就看见路中间的灶台和大锅,其中领头的一个百户说道“懂不懂规矩,谁在这放粥?”
道士一见官兵来了,急忙笑嘻嘻的走到当兵的跟前,躬身一礼,一团和气的说道“军爷,这锅里的粥,都是给逃荒的百姓们吃的……”
道士的话还没等说完,就被百户不客气的打断了“不行,都在这放粥,那京城不乱了套了吗,咱们兵马司的差事还怎么干,上头有规矩,放粥必须去聚宝门外,逃荒的流民一律去那里领粥,这里的粥赶紧给我撤了。”
道士一听就火了,但他一看到周围灾民,又强行压住火气,愤愤的说道“这些百姓好多天没吃饱饭了,让他们再走那么远去领粥,很多人恐怕要饿晕在路上。与其折腾到那边去,不如让他们直接在这里吃,我保证,他们不会出乱子的。”
“嗨!我的话没听懂吗?你个臭牛鼻子,你的度牒呢,见了我们大人居然还敢狡辩。”百户身边一个小旗大声呵斥道士,随即转过脸来,对着百户一脸的媚笑“这是我们兵马司百户张奋思,我们大人说不行就不行。”
张奋思拿出一副长官派头,对谄媚的小旗摆了摆手,对道士很是不屑“你保证,你算老几呀。”随即又瞥了瞥那些盛粥的大锅“看来你是放粥的人啊,这样吧,看你也是一片善心,爷我不为难你,你赶紧撤粥走人,给兄弟们拿几个喝酒钱,兄弟们就当没这回事,这次先放你一马。”
说着张奋思竟伸出一只手,平端到道士面前,手掌朝上,对着道士意味深长的晃了晃。
道士笑容僵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在众目睽睽之下,这百户竟明目张胆跟自己要钱。道士的火气几乎无法压制,自己好心救人,你们这些人不仅不帮忙,还要掣肘,还要跟我要钱,你们到底是不是人,眨眼之间,道士做出决定,好好教训教训这帮人。
他回身随手指了指路旁一间破败的屋子,故作为难的对那百户说道“实在对不住官爷,我们今日只带了粮食来,并未随身携带现钱。既然这里不让放粥,几千斤粮食,咱们也不愿意在费劲把粮食弄回去了。各位官爷辛苦,我们将这些粮食就献给官府,至于官府将粮食运到哪里放粥,就全凭各位官爷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