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墓中人作者:依诺牵襟
第3节
江州县衙公堂内,方陌和赶路男子垂首而跪,涯风混在围观的人群里。县令伸手抓过惊堂木一拍,问道:“堂下所跪何人?何人为原告,何人为被告,此番因何事告上公堂?”赶路男子仍旧垂首恭敬的跪答道:“青天大老爷容禀,小生张奇乃新科举人,放榜返乡,途经江州,遇此蛮妇,其夫言其出墙偷人,与之大闹于街市,撞到小生后,小生遗失了荷包,包内装有纹银二十两,碎银六两,另有中举所得赏金十两。小生欲告她行窃之举,望大老爷明断。”县令整整官袍起身而立道:“新举张生,依本朝律法举子不必对本县行跪礼,你先起来说话。至于堂下妇人,你夫家何处,姓甚名谁,从实道来。”方陌仰起脸来,扫了县令和张奇一眼,咬牙切齿道:“他含血喷人,民女尚未出阁哪来的夫君,再说了身处闹市,磕碰难免,民女还未告他授受之罪,反倒是他先诬告民女行窃,寒窗苦读十年中了举人就这等是非不分,如何取得的功名实在令人费解。”涯风听后窃笑,这丫头,任何时候都嘴不饶人。县令坐□去思索片刻,看看敢怒不敢言的张奇,又看看满脸怒意的方陌,两人都不像说谎的神色,便看向堂侧的师爷,师爷神情一凛,对方陌说道:“大胆刁妇,县老爷让你报出家处,岂容你顾其左右而言他,速速从实作答。”方陌僵直了身体,极不情愿的答道:“民女乃本城人氏,姓方名陌,方农信之女,三岁离家入千佛峰拜师学艺,如今艺满返乡不足五日,突闻官匪勾结,家逢巨变,无家可归,幸得昔日老奴收留,现借居于渔船栖身。”
涯风看着方陌在身侧紧握的双拳,方农信是谁?会是无缘的父亲吗?方伯是她家中的老奴,应该也是出身大户,官匪勾结,家逢巨变,她这不是指着县官的鼻子骂人家吗?真是笨得要死又不怕死的小丫头啊,她这是想破釜沉舟,明着和人家拼命。县令听罢大怒,你字出口,转念想起涯风的夜访,强行冷静道:“咳,你等既是在闹市纠缠又对薄公堂,关于行窃一事,双方可有人证?”张奇道:“大老爷,闹市街坊皆可为小生作证。”方陌张了张嘴,怒脸愈发憋得通红,她要找谁作证?找那个脚底抹油的阴人?一看到县令的嘴脸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捏死他报仇,看到身旁站着那个暗暗得意的张奇,她恨不得是自己亲手扒了这家伙的荷包,那么多金银还能当个暗器使使,找什么阴人代劳,被毁去名节又沦为阶下囚,眼下又要报仇又要脱身,怎么办?怎么办?先发制人,拼了。正当她低头决定下拼死之计时,涯风挤开身前的人群,扬手喊道:“县令大人,我可以替方陌作证。”县令震惊之际,张奇道:“就是此人,此人高喊蛮妇偷人,欲打死她,推揉着就撞到了小生。”县令无奈的眨眨眼,合上微张的嘴巴,清了清嗓子,起身理了理官服,步入堂下,虽然他搞不清涯风唱的是哪出,但是他官阶低下,硬着头皮也得下去行礼以示恭敬,毕竟方府之事涯风奉圣喻亲查,丢乌纱事小,掉脑袋事大。
方陌回头,也是一惊,这阴人盗了荷包还敢上堂为她作证,活腻味了么?涯风见县令下堂,心中猜测八成是要来行礼的,赶紧弯腰鞠上一躬道:“启禀大人,事情是这样的,我和方姑娘打赌谁若能先激怒对方,输者便请赢家吃楼外楼的烧鹅,我想名节对于女子而言最为重要,故有闹市毁她名节一事,只为一道招牌菜,不料惹出事端害她与人对薄公堂,我这内心越发不安,只得冒然作证,如有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多多海涵。”围观百姓有人认出了她俩,随即发出一片嗤笑。县令忍俊不禁轻咳道:“原来如此,张生,这位公……子所言可是实情?闹市熙熙攘攘,往来人众,你何以断定便是方姑娘窃走你的荷包?可有人亲眼所见为你作证?”“这……”张奇一时语塞,望了望围观的百姓,除了还在笑的就是噤若寒蝉,只好摇了摇头。涯风接道:“当时我为打赌而毁人名节一事,满心愧疚遂立即赶往楼上楼买了只烧鹅,待我赶回来时听闻方姑娘已被带进公堂,急忙又赶到这儿,如若要证实方姑娘的清白,请大人准许找一妇人替她搜身,我相信方姑娘出身大户,知书达礼,岂能做出行窃这等下作之举,还望大人公断。”
县令并未立即开口,只是先看了看方陌,见她一脸淡定,便看向了张奇。张奇正打量着涯风,神色有些慌张,难道自己真的诬告了别人?打赌的两人中,涯风并没有触碰到自己,而撞到自己的方陌似乎真的不像盗走他荷包的人,也许是考取了功名,喜上心头不曾发觉荷包是何时遗落的,只是恰巧遇到两人打闹后才发现……唯今只有让这姑娘被搜身了,我的荷包,我的盘缠,你们到底在哪里啊?他苦着脸道:“小生,小生同意找名妇人给这姑娘搜身,还望大老爷准许。”县令这才让衙役从围观百姓中挑一民妇,带着方陌进了后堂,众人等了片刻,民妇与方陌齐齐步出,民妇摇了摇头跪拜道:“启禀大老爷,姑娘身上只有丝帕一方,未见荷包等物件。”张奇脸色惨白,嚅嚅道:“那,那……我的荷包,我的盘缠果真落于他处,它,它们……到底在哪里?”县令有些不悦道:“大胆张生,诬告良民,是非不分,鉴于本朝律法理当杖责,今念你为新举之身,又念你在本县辖区遗失了盘缠,本县也有治民不当至民风不齐之责,现判如下,免去张生杖责之刑,随后由本县师爷估算返乡盘缠,由帐房发放助其返乡,另还方陌清白声誉,退堂。”张奇转忧为喜,伏地跪呼道:“多谢青天大老爷。”围观的百姓们也高呼:“青天大老爷哪,咱们江州终于来了个好官啊。”夕阳西下,只有方陌和涯风各自怀着心事,双双出了县衙。
“给,楼上楼的招牌烧鹅,你尝尝。”涯风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方陌。方陌一记白眼过来:“尝你个头,你个阴人害我被官差抓进县衙,心里就记得吃吃吃。”涯风一脸无所谓道:“我这不是把你救出来了嘛,没有这只烧鹅,我也撒不了那个谎替你脱身,算了,你不吃,我吃。”她拆开纸包,对着烧鹅的背部,张嘴就要咬下去,方陌一把抢过纸包道:“吃什么吃,你不准吃,拿回去给方伯他们一起吃,我得赶紧回去冲冲晦气,你这阴人最晦气了,遇见你就一直倒霉。”涯风擦擦嘴角的口水,咽了口唾沫道:“我不叫阴人,我有名有姓,你可得记住了,我叫涯风。”方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阴……涯风,你到底是什么人?那晚我要杀那狗官,被你发现了,跟着我那么久,为什么还要帮我?难道你不是和那狗官一路的?”涯风侧过脸看着她,皱眉道:“唉,听你说话才感觉阴风阵阵呢,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看我出手相救的份上,你就该明白我不是那种见死不救之人,不管是你还是县官或是别人,让我遇到的必定搭救。”方陌看不惯她那贫嘴样儿,伸手想砸又迅速收回手里的烧鹅,道:“可你救错了,他与恶霸狼狈为奸,任由地痞将我姐姐卖入青楼,又嫁祸给我父亲,霸我田产,害得我家破人亡,无家可归,我姐姐一定是不堪受辱自尽身亡的,如今官府发棺返乡却苦于无银两安葬,若不是陈府守卫严密,我会先找他下手,我要一个一个的杀光他们。”
涯风仰头长叹道:“我就知道你和无缘脱不了干系,原来她受了这么多的苦,原来我最终还是赶上了。你差点儿杀错了人,这县官是新上任的,和那恶霸陈梧勾结的是他的上一任,与他无关啊,我看他今天断案不像痴愚之辈,虽然他不知道荷包是我盗的,但是你可以击鼓鸣冤,状告陈梧看他如何定断,你就会相信此事与他无关了。”方陌止步,疑惑的望着涯风不语。涯风悠悠长叹道:“说来话长,我便是因一曲之缘得遇你姐姐,她弹得一手好琵琶,怆然的曲音,令我好奇抚音之人的心中塞满了多少悲苦,那凉如水的夜,那姣好的面容还历历在目,可如今,余音仍存绕心间,伊人却香消殆尽,我得知她当时初入青楼,我与她又是初遇,不归楼里的规矩,未经她首肯是不可替她赎身的,本想混熟了再提,哪知花好月圆的初遇夜,竟是生死之别的分离期,而后得知她的棺椁被发回原籍,我日夜兼程的追赶到江州,夜访县令询问她的家事,被你三枚银针打断了后文,否则当初就知道你与她的关系,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闹腾。”
方陌的眼中闪现点点星光,她一吸鼻子道:“那我姐姐确是自尽于那青楼,并未因受辱而想不开是吧,可她为什么最终还是想不开?”涯风摇头道:“我要是知道能追她的棺椁千里么,我要是知道当夜就劫她离开不归楼了,能至于……算了,天色已晚,方伯还等着你呢,我们赶紧回去和他商量商量,择日找个风水先生取个吉地早些让她入土为安。”“嗯,”方陌认真的点了点头,又吸了吸鼻子道:“走,今晚我诚心的请你吃饭,方伯做的粗茶淡饭。”“哈哈哈。”涯风抬头,爽朗的笑了,“行,你得保证让我酒足饭饱,做为回报呢,晚上我替你去那什么守卫森严的陈恶霸府邸走一遭。”
☆、49钱嫁赵娶
夜深如浓墨,无月无星无风,城南一隅,涯风飞身跃上陈府偏院的屋顶,一阵疾行之后,伏在屋角调整了下呼吸,从某空隙跳了下去。
古城内赵钱两家张灯结采,吹拉弹唱喜乐声声,宾客来往如流,寒暄道贺之人络绎不绝。潘小溪头包方巾,身穿缝补拼接的兽皮衣物,背着幽冥剑,斜靠在赵府百米开外的大树旁,低头看着脚。脚上是麦包包替她缝制的兽皮靴正咧着一张破嘴,似笑非笑的回望着她,顿时心中一阵懊恼,从花轿抬出钱府时起,她便一路尾随着,城中两大名门的联姻大喜早已公告全城百姓,明明只相隔百米的两处房子,抬个花轿非要出西城门,绕城三圈后从东城门抬进来再送进赵府,害她每走一步都扎心,心扎着扎着,脚就跟着麻了,脚麻着麻着,就拖跨着机械式的脚步,终于走到了这棵破树下,一路上人家可以轿不点地的换三四拨轿夫,而她直到发觉脚趾凉嗖嗖时才知道鞋走破了。怎么就没遇到个劫亲的,好歹可以混水摸鱼把轿里的钱思语直接劫走得了,想到这儿,她抬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一耳光,早干嘛去了,她爹来时你躲什么躲,现在都这会儿了还在想着有的没的,有什么用。脸上火辣辣的,眼睛有刺痛感传来,抬头,不敢眨眼,生怕有眼泪掉落,低头片刻,伤心的眼泪未见滴落一滴,就这么抬头低头着折腾自己,脚下的影子渐渐隐没入夜色里,百米外赵府的喧闹声显得那么刺耳,她缩了缩身体,双手环抱住手臂,想用残存的力气把自己的无助藏匿进黑夜里,却发现自己的双肩抖得厉害,昂头喃喃道:“天,你来场倾盆大雨,替我痛哭一场吧。”
电闪雷鸣间,夜幕像被闪电割开了几道口子,倾盆大雨瞬间从天而降。潘小溪仰天笑道:“你个破天还真听得懂我的话,好,来几道闪电顺便也把我给劈了吧。”哗哗的雨声,哈哈的笑声,赵府里传来急忙避雨的嘈杂声,交织成片。潘小溪伸开双臂,仰望漆黑的天空,任由豆大的雨点砸疼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心……原来闪电有红色、金色、蓝色、银色这么多种啊,怎么还不劈过来?脖子好酸,眼前漫开一层淡淡的薄雾。“书姑娘。”两道青影的衣角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缓缓飘来。
“还没劈中我呢,我这就算死了吗?怎么不见黑白无常两位大哥,而是你们?”潘小溪活动了下脖子道。两位青衣相视一笑道:“书姑娘还有闲趣说笑,姑娘的首次缉魂任务以失败告终,又以砒霜解去阎君的简言咒,令阎君大怒,特命我等从速寻找姑娘的行踪,将此次缉文交给姑娘,还望姑娘不要再次令他失望。”说毕,掏出一枚小圆筒递了过去。潘小溪无奈道:“我可以辞职吗?这阴差我做不来,我随时还会玩忽职守,重点要看让我缉的魂是谁,而且他根本就信不过我,竟然下咒。简言咒是什么玩意儿?还得用砒霜去解,额,砒霜?”青衣像是看穿了潘小溪的思想般答道:“正是书姑娘回魂之前,阎君交待的冷面寡言,然而砒霜被活人视为毒物,一般人是不会取之服用的。”潘小溪笑道:“哈哈,我堂堂一个阴差,笑不能笑,话又说不全,还能缉个什么魂,你回去告诉阎王,解了好,解了好。还有三个重点,其一,我要辞职。其二,若真辞不了,他让我缉谁我愿意就缉,不愿意让他来缉我,反正我也不能自己想缉谁就缉谁是吧。其三,不许虐待我师……我,我娘,早点儿送她投胎转世,不能投畜道,得让她转世为人,投胎后要通知我。”
两位青衣各自一怔,潘小溪又道:“其实我这人很好说话的,如果阎王三点都不同意,就让他来缉我下去。若能同意最后两点,我勉强不辞职了吧,乖乖的替他办事儿。若只同意其中一点,还是让他来缉我下去吧,反正我真不想活了,我觉得还是直接让他来缉我吧,缉走我的小魂最省事儿。”两位青衣略一思索道:“书姑娘先将缉文收好,至于这些要求,我们魂微言轻,替姑娘把话带给阎君便是,顺便提醒姑娘一句,如果姑娘能如期完成此次任务,阎君必会论功考虑姑娘所提之要求。”潘小溪道:“他不先考虑我的要求,我哪知道我这阴差之职辞没辞成,还做什么事儿,你们带回去,不,把我也一起带回去,我自己和他说清楚,说不清楚,我吃住都赖在他阎王殿,我……喂……”话音未落,两位青衣已不见踪影,只留她蹲在雨夜中瑟瑟发抖,雨幕下还有遗落在地上的小圆筒发出微弱的绿光忽明忽灭,她伸出手去想捡起来又缩回手来,自言自语道:“没素质,招呼都不打就跑了,还扔地上泡雨水。今天,我喜欢的人嫁人了,新娘新郎都不是我,我呼风唤雨是唤雷来劈我的,又不是召唤你们,凑什么热闹,怎不去那赵府里热闹热闹。捡了我难过,不捡我又怕身边的熟人被缉走,捡还是不捡,真是纠结啊,我干嘛要在古代这么纠结的活,又活得这么纠结啊,啊啊啊!”
夹着雨雾的夜风吹过,潘小溪冷得嘴唇发紫,湿透的兽皮衣粘在身上,像是浑身都被包了层狗皮药膏,不知道自己围着发绿光的小圆筒,蛙跳了多少圈,雨势倒是一副不见停歇的样儿,叹了口气,一把抓起地上的绿光,又往前跳了几步,站起身来不分东南西北的奔进雨幕里,等她摸清方向,再回到树屋时,已是两脚泥泞,手里晃荡着一对裂口的兽皮靴。麦包包扯起木屋一角的布帘,往木桶里兑着热水道:“让你出门儿不带银两,不吃不喝不见人影一天就这样子回来,半卷书,快去洗洗,我盘算着你若是明天仍未回来,我就出发去江州了。”说完她拿套干净的兽皮衣服叠放到小木凳上又道:“瞧瞧,变天了吧,都说那靴用的是新麻丝,遇水易泡胀开裂,你非急着穿出去,好在衣服未破,省得我不在,你连换洗衣物都没有,你赶紧换洗,我把靴子补补。”潘小溪心下一酸,嘴里应道:“师傅的女儿出嫁了,我替她老人家去看一眼,你去江州干什么?”
麦包包面无表情道:“全城人都知道她今天出嫁。我,嗯,你刚出去不久,江州来了一户人家请我过去寻块风水宝地,说是要葬他家的大小姐,价钱要见了他的东家再面议,我寻思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过去捞上一笔,想来又是大小姐的丧葬又是东家的,应该是个大户,酬劳少不了。”潘小溪闷在布帘后没了声息,直到麦包包连呼不应,大喊着要掀帘而入时,她才低低的“哦”了一声,当是作答。麦包包絮絮叨叨的交待着食物和财物的安置处,让潘小溪用心记着。潘小溪突然从布帘后探出一颗脑袋道:“包包,我决定了。”见麦包包吓了一跳,赶紧压低了声音道:“额,那个,我不想再穿什么兽皮肚兜了,这玩意儿比比基尼还省布料,我得自己动手做它个几百套。”麦包包不悦道:“听不懂你说什么,我还以为你要随我一道去江州。”潘小溪吐舌道:“江州有没有好布料?你借我点儿钱买好布料,我就跟你去,我得把我潘氏的拿手设计都传授给你,以后我们都穿简便的华衣美服。”麦包包笑道:“你会制衣?我看你连针都不会穿。”
潘小溪收拾了手边的脏衣,扯了块亚麻边擦地边说道:“我爸,额,我爹名下有个品牌服饰集团,就是有卖那个名衣的超级大店,所有设计稿最后都得由我审核通过,才开工批量生产的,你得信我,我要动手做衣服不难。”麦包包轻笑着敷衍道:“嗯,你爹开成衣坊的和你会不会做衣服完全不搭旮,你审那什么再开工,分明就是你家伙计们制的衣,我信你便是,只要你随我一道去江州,回来后我再陪你上钱冢,我生怕我不在的时候,你独自跑去。每次听你提它,我就心惊,那时你独自离去,发生的变故单凭你一己之力是应对不了的,连我死里逃生都是难得的运气。”潘小溪听着这话,反反复复思忖数遍后,点了点头,伸手要过麦包包手里的兽皮靴道:“我来补吧,反正都散了,不如我把它改款重做得了,我是说,我想把它做成我喜欢的式样。”她在麦包包难以置信的注视下,搬过装针线的篾盘,又顺手往腿上搭了块大兽皮,挺直腰杆,像模像样的对着手里的物件一番穿针引线。
麦包包饶有兴趣的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捶了捶膝关节道:“墙角那双我可是用了麻丝搓鱼线去缝合的,你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出来,明天穿那双随我去江州。”待麦包包兴高采烈的去沐浴后,潘小溪从怀里暗袋中摸出小圆筒,打了开来,筒中装着一细卷黄纸,轻轻摊开,上面写着:此魂江州人氏,陈府陈云明之子,名唤陈梧,生年而立,卒日乃阴差半卷书到达陈府之日,死状……潘小溪盯着纸尾的“死状”二字看了会儿,把小黄纸翻转过来,另一面空白一片,心中暗喜,还好不认识,喜完又一惊,江州,这么巧?幸好不认识,是啊,还真不认识,不认识该怎么找他?而且这阎王是什么意思?没写死状,还把人家的死期定在我到达那天,如果我一直不去,那他岂不是死不了,哈哈,就让他多活几天吧,这么想还挺有成就感。
☆、50同往江州
刚到江州,麦包包稍一打听,便领着潘小溪走向一片渔船,唤了几声方伯,便有一名老者挥手应答,随即迎上前来,把两人带进船舱,又是搬矮凳又是端茶递水的。麦包包简单的介绍了下潘小溪说是自己同伴叫半卷书,便大大方方的端起茶杯,光喝不说话。潘小溪看着乱且狭小的船舱,这个这个,不会是什么漕运帮之类的大户人家吧,先见老伙计再等着他领路去见所谓的东家?她嘿嘿干笑点头致意,便踱出船舱去看江岸的风景。方伯拘谨的立在麦包包对面,双手来来回回往身上擦了好几遍,显得很激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麦包包见状道:“方伯,有什么但说无妨,人生三大事:娶亲、建墓、盖新屋,没有什么不可说的。”方伯这才坐□道:“那日见麦大师说要考虑数日,人到了自是算应允了,我本以为这是麦大师推托之意,毕竟七曲山的规矩略有耳闻,都是如此这般,真正能请到大师的屈指可数,我当真是激动,也是我家大小姐的福份所至,不过眼下二小姐不在,又不知何时才归来,老奴我做不了主,见两位大师风尘仆仆而来,生怕怠慢了二位,若愤而离去又该如何是好?”麦包包笑道:“方伯多虑了,我等既来之则安之,岂有来了又离去的道理,除非勘察墓址这等小事儿,我等无法胜任。至于你府大小姐的灵柩现于何处?府上可有特殊要求?”方伯道:“实不相瞒,方府家道中落,夫人育有二女,哦,我家老爷早年断弦一直未续,独自抚育二女成长,前年染病而亡,而大小姐流离至外乡又一时想不开自尽了,如今老爷与大小姐的灵柩都寄存于城外的义庄,而二小姐艺满出师刚回乡,我寻思着二小姐回来了,是该让他们二位入土为安了。”
麦包包听罢蹙眉不语。潘小溪在外听了对话,来了兴趣便走了进去,坐在麦包包身旁,也端茶喝了两口。方伯红了老眼,胡乱擦拭一番急道:“两位大师不必担心,酬劳方面我家二小姐定当付全,若银两不足,那就,那就先安葬一位吧。二位稍候,我这就去寻她回来商计。”潘小溪等方伯走后,笑望着麦包包道:“包包,你说大户人家的小姐要安葬,现在人家说了是一老一小,而且没什么银钱,你这墓地寻来可以买一送一不?我看这老汉说话实诚,是个义奴,干脆买一送一帮了他,等我将来赚了钱,都和你五五分账得了。”麦包包给桌上两个杯子添了点茶水道:“不是银钱的问题,我若不是见他言之实诚我也不会来,在树屋时他已红过双眼,如今又是这番悲苦样子,我原以为他是主府上奔丧的难过劲儿没缓过来,现在听来似乎有什么隐情,什么大户家道中落,老爷病死了,大小姐在外乡自尽,两具遗体都存放义庄,而二小姐刚回乡怕也不会是住进她的祖屋吧,我想来奇怪罢了,希望此行不要节外生枝就好。”潘小溪点点头道:“我随你来江州也是要办点儿私事的,看你对这儿比我熟的样子,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你能不能顺便帮我打听个人家,我要找一个叫陈梧的江州人,不知道他府上在哪里。”
“陈梧?你是说城南的陈梧吗?”
“是叫陈梧,江州人氏,住不住城南我就不知道了,这江州城里有几个陈梧啊,我就怕遇几个同名同姓的,那可就麻烦了。”
“同名姓的没听说过,我就知道城南陈府里有一陈梧,他可是江州一霸啊,你找他做什么?”
“江州一霸?这种霸王算是个坏人对吧?哈哈,那就最好了,我就找他了。”
“我看你还是别去招惹他,陈梧能霸名江州,可见他有多能耐,都坏出名堂了。你连他住哪儿都搞不清楚,能和他有什么私事儿要办?”
潘小溪心中暗想着,不管是不是这个陈梧,就怕还有同名同姓的搞错了,既然是坏人当然先拿他试验,上门一看他死不死不就知道找没找对了,难道先找个好人陈梧去试么。还不待她想完,耳边一声娇喝:“你们是什么人?和陈梧牵扯在一起的都给我滚出去!别弄脏了我的舱。”语出方陌,她正气鼓鼓的伸出右手食指,往潘小溪和麦包包两张脸前来回指着。紧接而入的涯风和方伯一怔,麦包包和潘小溪更是一怔。这不是……发怔的三人心里都有疑问,唯独方伯一把拉过方陌道:“这是个误会啊,误会误会,陌小姐,别动怒,她二位是老奴请来勘墓的大师,这位是麦大师,这位是半大师。”他如是介绍道。
潘小溪‘噗’的一口茶喷到方陌手上,边道歉边说道:“抱歉抱歉,我是扮大师,不过不是半大师,你们可以喊我书姑娘,或者半卷书都行,就是别喊我扮大师,扮姑娘的,我是真姑娘。”这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把众人说得更是乱七八糟的,麦包包急忙开口道:“抱歉抱歉,半卷书就是这样,疯疯颠颠的,她就是一本不全的书,以后大家都喊她破书罢了。”说完乐滋滋的看着潘小溪,又狠狠剜了涯风一眼,这家伙在乱葬岗险些活活饿死她,好在她福大命大被破书救了。涯风倒是反应快,脑里迅速回忆过在古城空如寺里和潘小溪缠斗落败的事儿,又遇潘小溪来她家里借宿,再遇潘小溪和麦包包在乱葬岗里,还有一只讨玉的女鬼等事儿,赶紧拱手施礼道:“抱歉抱歉,二位不打不相识,我在此给二位赔礼了。”方陌一看涯风施礼,这家伙从头到尾一直缠我,整我,都没见她给我赔过礼,这两人什么来头啊,居然能让这家伙这么干脆爽快的去赔礼,大感诧异,抖抖右臂道:“我去洗手。”潘小溪仍盯着涯风陷在回忆里,这不是她去借宿的那家姑娘么?和那老妇把她引到乱葬岗,害她掉进钱府密道的那位,莫名其妙得罪来的冤家,还冤家路窄在这儿遇到。咬着牙张嘴便道:“你娘还好吗?替我问候你娘。”
涯风一愣,腼腆的笑道:“有劳挂心,她老人家还好。”潘小溪顿觉好笑,方伯接口道:“原来你们都是旧相识,那敢情好,敢情好,坐,大家都坐啊,我家陌小姐的脾气是急了些,大家别往心里去啊,她脾气不善,心地倒是善的,人前听不得有人提及陈梧这名儿。”潘小溪问道:“为什么?难道受这霸王欺负过?”方陌边擦手臂边走进来道:“我呸!他就是一恶痞配得起霸王的美名么,我不管你们和他什么交情,他敢做我就敢骂。我家遭此巨变全都拜他所赐,我恨不得他天打五雷轰!”
方伯道:“陌小姐勿怒,还是让老奴来说吧,事情是这样的,老爷早年断弦,独自抚养大小二位小姐,又不愿续弦自然力不从心。当时老爷见膝下无男儿,偌大的家业无人继承,便盘算着二位小姐的将来,欲为大小姐寻个门当户对的书香门第,为二小姐寻个武将出身的夫婿,如此一来文武双全的女婿俱有,将来他百年归老,小姐们两家也可以相互照应,所以命老奴将年仅三岁的陌小姐送到千佛峰上拜师学艺。陌小姐十二岁那年回来看望老爷小住数日,一日出街被那陈梧撞见,一路相缠到方府门外才离去,之后陌小姐回了师门,他就不断来提亲,全被老爷拒绝,他怀恨在心,差人夜入方府劫走了大小姐,二位小姐逐年长大,样貌是极为相似像是双生子,实为性情差异过大,而老爷报了官之后,仵作上门查验,分明是城中某地痞为之,犯人羁押后招认说受陈梧指使,后来不知怎的暴毙狱中说翻了供畏罪自杀,老爷一气之下大病不起,而那陈梧见大小姐性情与二小姐不同,不像市井中敢与他对骂的人,又不会武功,兴趣顿失,差人将大小姐卖入古城的青楼,我带着两个犬子去追,半道赶上他们,一阵打斗下来,我们的木棍哪比得上对方的铁器,两个儿子都命丧他手,他们留我一条残命让我回来告诉老爷,往后识趣些做人,结果老爷大受打击撒手而去,陈梧又登上门来,出具一堆字据,说老爷生前都将家产输给他了,一个卧病在床的人如何到得他的赌坊和他赌个输赢,但告官之后县令仅凭字据又将一切田产判决给他,连我儿两条人命皆算是遭山匪而死,山匪待日后查实再捕,两位儿媳叩首磕死公堂都不为所动,遗下我两孙还有陌小姐与我相伴,如今……”
方伯一度哽咽说不下去,方陌也是双眼红肿,默默抹泪,涯风扶着方陌双肩,昂首定定的望着船舱某处,麦包包和潘小溪相视无语。许久,潘小溪低声道:“那作恶多端的陈梧是你们的仇人,但愿我就是他的仇人。”麦包包道:“行了,明日我与破书为他们二位寻一吉地,早些让他们入土为安吧,不过今日先得到义庄走一趟,想来日子有些久了,看看是否有尸变。”涯风回神看了潘小溪一眼,道:“如不嫌弃,去义庄算我一个。”方陌道:“方伯年迈就留在这儿吧,我带你们去。”方伯道:“那就由陌小姐带路吧,我这就去寻间客栈替两位大师安置住处。”涯风笑道:“不如我带她们去吧,反正我住的那家尚未客满,而且我私下有些话想对破书姑娘说说。”潘小溪伸指往自己鼻间上一指,心里道我吗?还私下说,她想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本周三(9月18日)此文入v,花花、包养、霸王都不是重点,很感谢大家长期以来对我的鼓励和支持,你们的关注才是我坚持码字的最大原动力,不放弃写文一如你们不放弃我~再次感谢大家!
☆、51前往义庄
四人随着涯风到了某客栈,订了两个房间,稍作休息后便出了客栈。江岸垂柳下,涯风背对着潘小溪,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犹豫许久才开口道:“破书姑娘,你可有亲友流落在外?”她讨厌自己的多管闲事,但想起从幽湖里救起的钱思语,在舱内发烧睡着前,用木炭画出的分明是身旁破书这张脸,一个落水的缠足女子会是在寻找这个人吗?她将人安置进不归楼,偶尔想起无缘时又担忧悦乐不守信用生了变故,细想遇到无缘之后,她每天都和闲事纠扯不清,当日落湖的思思姑娘会是来寻这破书的吗?若不是两人半途失散,岂会一人凑巧来她家里借宿,另一人落入湖中又恰巧被她所救?无论如何,就当自己再多管一回闲事儿,也当弃恶从善后替自己多积些阴德吧。潘小溪不解的问道:“这就是你要专门找我说的?”涯风闻言,双眉一紧,莫非我搞错了不成?既然开了口,就没必要说一半留一半,想罢习惯性的抬起脚来,弹了弹鞋面,一副淡然的表情说道:“我到江州前,曾于古城的幽湖,顺手捞了位落水的姑娘,她的双足似乎初缠不久,泡过湖水的足伤处渗出了血,看她样子着装富贵又无江湖经验,雨天遭人劫了行囊又落了湖,所携之画像打不开,用木炭画了所寻之人的样貌,我看和你极为相似,她发烧后梦呓一直喊着小溪,但我确实不曾从小溪里救起她而是幽湖,后来我将她安置到不归楼的友人处,人就到了江州。”
潘小溪刚听完已经怒不可遏,一把揪过涯风的衣领道:“什么?你,你把思思送进了不归楼,那可是青楼,我感激你救了她,但你不能前手刚救人出深湖,后手就把人丢进火坑吧?”等她吼完,脑筋一转,不对,钱思语不是嫁进赵府了么,自己一路跟着花轿,眼巴巴的把她送走的。那这家伙说的思思……哦,原来她是这么进的青楼,怪不得包包把发烧昏迷的钱思语当成我师傅还阳,那是多早的事儿了,那该是多早的时候这傻妞就偷偷离家出走,溜出家门来找自己了,堂堂一尚书千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也真有勇气敢独自出来寻找自己,怪不得她爹要提早把她嫁了,有其一必有其二的老瞎跑那还得了,怪不省心的,而且她当初之所以会离家出走,必定是不知道当时的我已让她爹灭口了,幸亏,真的是幸亏有那么多个幸亏,可是可是,我什么都不过问就直接躲起来了,更可恶的是亲眼把人家一路送进赵府。不知道是懊悔是感动还是伤心,潘小溪越想越多,怒意渐消,揪着涯风的手一松,可心痛却越来越强烈,钱思语嫁入赵府那一刻流不出来的伤心泪,此时当真是泪如泉涌。
方陌在一旁看不过眼,指着涯风的鼻尘就骂开了:“我还觉得你这涯风有点儿善心,义勇双全的,可如今看来,你这阴人分明就是死性不改,半道遇到人家的亲人,你是先救后阴,再遇着我吧,你先阴后救,你再怎么装都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气死我了,你个阴人,阴人,阴人,阴人!你说你这样和那些把我姐姐卖入青楼的人有什么区别?”麦包包嘟囔道:“青楼本身是没什么可怕的啊,有卖身的也有卖艺不卖身的嘛,就是就是青楼那个管事儿的妇人太可怕,一身销魂蚀骨的味儿,熏……熏……熏……”她还没说完,想起悦乐那飘着浓香挥来舞去的丝巾,忍不住狂打喷嚏。
潘小溪边抹泪边不断的调整自己的情绪道:“对不起,谢谢你救了她,她现在……还算安好。涯风,我刚才的确是言行过激了,我道歉。”方陌一记粉拳就捶了过来道:“哎!我说你这人,还有没有人性?她把你的亲人卖进了青楼,你还低声下气的感谢她?亏我一直在帮你。”这一捶又把潘小溪收住的眼泪捶了下来,呵,亲人,多么美好的词语,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总是游离于苏贞和钱思语的感情夹缝之中,她从来不曾这般畏缩过,生怕自己一时的态度没摆正,从而无端伤害了又一个在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人。可是可是,嫁人了总好过生死相隔吧,后者的痛苦总比前者要更强烈些,可是可是这么一想她又纠结了,她爱的是死去的前任苏贞,还是活着但嫁了人,来不及开始又算结束了的这个钱思语,她到底爱的是哪一个?前任是肯定爱,不爱不会是前任,而钱思语是想爱而不敢爱吗?其实面对自己内心里的真实情感,答案是肯定的,只是事发突然,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以至于直接承认了总觉得对苏贞有愧疚感,她一直都以专情人自居,怎么一遇到钱思语就这么快心动,她原来以为苏贞的死连带着让她的心也死了,思来想去对这两人的心动,怎么都无法给自己一个交待,这种风中狗尾巴的摇摆法,一点儿都不像她的风格,一点儿都不像她的性格,怎么穿越了过来把自己都搞丢了一半掉路上了么?纠结。
涯风仍是一脸淡然的摸着下巴道:“我可是个实诚实的好人,我没卖她,我就是和麦大师说的那可怕的管事儿妇人相熟,托付她替我照顾些时日,整包银两都给了她还叫卖?我从来不做亏本生意,还不是因为要追你姐的灵柩。瞧这事儿闹的,咱们能先办正事儿要紧不?等正事儿办完了,我去不归楼把她接回来交还给破书姑娘,不就结了。”
潘小溪吐了口长气道:“去义庄吧,事成之后不必去不归楼接人,她已经离开那里了。”方陌追问道:“那如今她身在何处?你不打算寻她了么?”潘小溪埋头领路,压根儿就不管自己不识路的首要问题。麦包包理了理头绪,弄清楚状况后,一记不解但又不屑的白眼抛向潘小溪,我们一起遇的朱煞,就算你们师徒情深,你师傅的女儿在青楼算是我捎的消息,你火急火燎的赶过去,人家出嫁,你也火急火燎的跑去看,喂,她是我妹妹啊,我这做姐姐的都波澜不惊,你至于哭成这样嘛?再说初遇朱煞,好歹是一只女鬼对吧,你没被吓哭过,你身负重伤,筋脉尽断,武功尽失,命在旦夕时,你不喊疼也不哭,现在就因为我妹妹曾经被带进青楼,你来瞎哭个什么劲儿?
方陌几步追上潘小溪,扯过衣袖就往回拖,涯风以为她这急性子誓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连忙出手制止,方陌拗不过,像是看穿涯风的误解,嘟着嘴不悦道:“你干嘛?你当我要干嘛?她走反了方向好不好?义庄往那边,看她如此失态的痛哭,你以为我还能干嘛?”涯风悻悻的干笑着,麦包包倒是毫不掩饰的笑道:“破书你回来,让方陌带路。”方陌把手一挥,倒背在身后道:“这边,你们跟着我走便是,别瞎跑,现在时候不早了,义庄有规矩,除了生人勿近之外,时辰也是有限定的,再晚一些可就误了进去的时辰,到时候不太平你们求着我,我也不敢领你们去。”涯风摸着下巴道:“既然如此,你就放心把你爹你姐放在里面?没心没肺的小东西。”方陌回头,怒目而视:“你就不能对我说话客气点儿,好歹我也是……”
“也是什么?方家的二小姐是么?你又不是我媳妇儿。”涯风不甘示弱道。
“你不害臊!都是女的还想娶媳妇儿,别太过份哦,是,我们家是没落了,但是你就是得对我说话客气点儿,这是必须的。”
“哦?好像一直是你对我极不客气,这种不公平的提议也只有你二小姐才提得出口。”
“涯风!”
“在,怎么?莫不是二小姐想通了要当我媳妇儿?”
“涯风!”
“在,你我近在咫尺并非远若天涯,不劳二小姐如此牵肠挂肚的深情呼唤。”
“涯风!”
“在,敢问二小姐还有多久能到义庄呢?”涯风痞笑着,见好就收。
“哼!自个儿想去吧,我才不告诉你。”方陌瘪着嘴但气势不减,打又打不过她,说又说不过她,这种坏人今后还是少惹为妙,我就不告诉她前方那间大旧屋便是义庄。
正在二人斗嘴斗个不停的时候,麦包包从胸前掏出了她的小小桃木令牌,对潘小溪使了个眼色,而潘小溪背着的幽冥剑也震个不停,她伸手取了下来抱在胸前。涯风机警的察觉到两人的异样,迅速跨出几步把方陌挡在身后,迟钝的方陌刚刚强行压下的怒火,腾的一下又串了上来:“干嘛呢你,闪开,别挡了本姑娘的道。”不知打哪儿刮出来的一阵风,卷着路边的枯枝杂叶,飞速向四人铺盖而来
☆、52义庄乌龙
潘小溪从剑袋里抽出幽冥剑,对着铺盖而来的枯枝杂叶一阵乱斩,碎枝碎叶还没完全落地之前,风中蹦哒出三具骷髅架子,每一具都伸直双臂以奔跑的姿态向潘小溪袭来,她急忙躲过最近一具骷髅的攻击,反手一记斜劈就想把其中一具骷髅连腰斩断,却遭到麦包包的高声阻止,无奈之下只得把剑锋转向不远处的树干,但动作灵活的骷髅双手十指尖已直刺她的胸前,众人大惊之下,齐齐加入打斗欲替她解围,岂料潘小溪的胸前发出一片红光,催命符的图案显露出来,红光从骷髅的十指开始扩散,缓缓的包围住整个骷髅,那具骷髅咔咔作响却又没见有实际变化,另两具骷髅见状,像是拥有活人思想般飞速逃离了攻击圈,不知所踪。攻击潘小溪的骷髅此时已横陈地上,依旧咔咔响个不停。
麦包包道:“破书,所幸你没有斩散它,你还认得吗?这便是我们曾经赶尸中的其中一具,应该说现在看过的三具都是,当时所赶的五十八副骷髅,因逾期骨架和魂灵散逃各地,而且各自具有攻击性,当初你我聚魂而赶,比那些无魂的尸体尸变更难应付,既要保证它们骨架的完整又要聚回它们的魂灵,你不在仅凭我个人之力,打之不得只有挨打的份儿,况且骨架在此,魂却被各地城隍羁押,就算我打赢了,控制住骨架,我又将如何去向各地城隍讨回它们的魂灵?所以趁还未死,逃了回来。”潘小溪满脸歉意道:“是我不厚道,当时见我师傅遇险一心要赶回去救她,中途丢下你一人独自应对,是我不该。可没给钱冢回复之前,我们若能将五十八具骨架收集在一起,或许再冒险讨回它们的魂灵后,又该怎么办呢?赶回钱冢问花衣老汉还是另做处理?真难啊,光是骨架搬搬抬抬就很困难,但加上魂灵重赶一回看似轻松,又得保持心无杂念而且没有目的地还是很困难。”麦包包道:“是的,既然遇到了就得弥补,不过我们此番还得以陌姑娘的家事为重,只怕未早些将骷髅找回,不知要害多少人无辜丧命。这义庄果真是极阴之地,引了三具过来作乱此处。”
方陌和涯风本就听得一惊一愣的,方陌因方才见三具骷髅能攻击人,受的惊吓不轻,看着百步外的义庄,怯声道:“那便是义庄,我,我还要进去吗?”涯风很快镇静如初道:“怕什么?我保护你。日头还没完全落下,现在已错过时辰了吗?此地不太平,又怎可不早日解决你爹和你姐姐的安身之处。”她率先走向义庄,边走边道:“快,跟上,辨下棺木,哪两副才是他们的。”方陌磨磨蹭蹭道:“打架吵架是不怕,这这这,这毕竟看着是活的其实不是活的,哪能不惊心?”潘小溪道:“有包包大师在此,没什么可担忧的,你就带我进去参观一下,我还没见过义庄呢。”麦包包快速一瞥斜视过来道:“不要听她的疯话,只要骷髅们不回来,义庄暂时不可惧,真要有危险就让破书去顶,她身上有催命符,骷髅都刺不死她,刚不就她一出马,手到擒来。”说着抱起地上的骷髅架子,紧随着涯风进了义庄。
义庄这大旧屋里的光线昏暗,一看内部环境还真是生人勿近的样子,整体结构就是一层楼,而这一层楼其实就是一个超大的厅,除了正门进出没发现有偏门、暗门,满屋都是棺材和尸体,就是稍稍比乱葬岗显得有规律一些,至少目光所到之处,物件的完整性是略胜一筹的,棺材有重叠的,立着的,横着的,横七竖八四处摆放,有未入棺的直接摆在长木板上,摆板上的又有被遮盖的或无遮盖的,对于夜里走过乱葬岗的人自然是不足为惧的,就是苦了方陌一人,一旦听到大旧屋里发出的任何声响,她的惊叫声一定能盖过那些声响,而且还与之配合得此起彼伏。涯风忍着笑意,颇有耐心的解释着,是风、是耗子、是我、是不动的骷髅……不厌其烦。麦包包无奈的摇头,表示很无语。潘小溪问道:“古时的义庄不是都有专人打理的么?好歹也得有个守庄人吧,瞧这到处的蜘蛛网哦,这到处满满的尘灰,没人管么?”
麦包包道:“那还用问,这义庄怕是只有仵作常上门,要么抬放尸体,要么检验尸体,再有便是寻常百姓无钱安葬的,匆匆送来匆匆离去,何为义庄,义字当头那得有人自愿自主来守护打理的,当地若没有无牵无挂的暮年之人,一般人谁愿常住极阴之宅?”潘小溪虚心的点了点头,方陌又一高声惊叫:“有人扯我鞋……”涯风低头细看,溢出一声嗤笑,甩手一钓,白丝线的末端,一只耗子挂在上面荡着小秋千,打趣道:“多想想你爹和你姐姐在哪儿,别老记挂着别人。”方陌窘道:“你你你跟我来,一定要跟着我,不要走开。”涯风将耗子一丢,抬手就摸上下巴道:“是,二小姐,感谢你记挂着我,从今往后,我定当形影不离的跟着你,你可不能反悔。”潘小溪不禁笑了,原来宋代不仅是宫廷里,民间也有同类啊。麦包包倒是不管她们几人在干嘛,掏出一张黄符,嘴里念念有词,烧着后绕了绕她手中的小桃木令,在大旧屋的四角乱蹦乱跳,直蹦跳到了中间才停下来。
方陌立在两副薄棺旁边紧盯着涯风,涯风神情悲伤的抚着其中一副薄棺,颤抖着双唇欲言又止,不顾棺盖上的积灰,双手久久的抚摸着棺材各处,一遍又一遍。潘小溪看着有些动容,涯风这副悲容像极了在殡仪馆中送苏贞的自己,她还以为涯风是钟情于方陌的,两人一路打情骂俏的样儿就很有戏,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方陌经常看到涯风的痞样儿,还真不曾见过她如此深情的样子,当她指出她爹和她姐姐的棺木后,涯风一脸急切的奔过去慢慢换成了这种专注,她的心里有裂开的声音,不是疼痛,而是五味陈杂,她越来越看不清眼前的女子,或许打从相识的第一天起,她就从未看清过,如此想来,自己对她真是缺乏关注,只会欺负她。麦包包则大煞风景的喊道:“涯风,你摸够了没有?快开棺看看有没有尸变啦,还没摸过开棺之后再摸也不迟。”她话音刚落,顿时遭来方陌和潘小溪两记白眼。
涯风深深吸气,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动作极为轻柔,缓缓的移开棺盖,伸出手去抚摸着棺内尸体的脸庞,轻声低喃道:“无缘,这就是你我能见的最后一面吗?你我今生果真无缘吗?你让我心动也让我心痛,如果那一夜我愿意多做停留,你是不是就不会做出此等傻事儿,你我是不是就不会天人相隔,你我是否就有机会深入发展下去?可如今说什么都已太迟了,太迟了,我存活在冰冷的世间,你长眠于冰冷的棺内,你让我怎么办?你留下我独自一人该怎么办?”她猛得收回双手,一脸震惊,同时也惊醒了跟着她煽情的三人。在众人的不解中,她迅速推开了旁边的那口薄棺,表情还挂着那副震惊,默立良久,转身奔到角落里大吐特吐。麦包包探出头去各自查探几眼,忍俊不禁。潘小溪分别往两口薄棺中望了几眼,都是辞世多时的尸体,脸上长着尸斑,皮肤干皱,五官变形,没什么吓人的啊,方陌也跟着分别看了看,一时怔住了,她真不是故意,方伯只带她来过一次,薄棺还是那两副薄棺不错,只不过她将她爹的棺木错认为是她姐姐的棺木罢了。
涯风边吐边伸手倒指着方陌,捶着胸口好几下才道:“你个蛮丫头,定是故意整我的,要不是看在你姐姐的份上,看我不立刻抓你倒吊到树上抽打,亏我一世英明,摸到你爹的胡碴才发现上了你的当。”潘小溪这下才反应过来,回想涯风深情款款的低喃,顿时捧腹大笑。方陌一脸无辜外加内心愈发无辜的辩解道:“方伯只带我来义庄一次,我能识路将你们带到这里,又能识得我爹和我姐姐两副棺木已是难得,你怎能说我存心整你,你只告诉过我,你与我姐姐仅一曲之缘一面之交,我哪里知道你对她是情根深种,如此深情,其实我爹生前乃是江州善人,面善心善,你就当你替我对他老人家深情了一回,他一定不会怪罪于你的。”“你你你……”涯风气得话都懒得说了。
潘小溪和麦包包早已忍耐不住,齐声爆笑,方陌也笑一声憋一阵,表情滑稽。涯风尴尬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眼见三人还在笑话自己的乌龙,佯怒道:“没有尸变,择日厚葬,还回不回客栈啊你们?不走我先走了。”前脚刚跨出前门,她又急急退了回来,大旧屋外风声呜咽,成堆成堆的枯叶被吹进门来。
☆、53闲云野鹤
劲风卷入的大量枯叶,扬起大旧屋内的积灰,四人掩住口鼻却被迷了双眼。幽冥剑脱手而出,在潘小溪头上打转,她胸前的催命符又发出了一片耀眼红光把其余三人都包裹住。惝恍迷离的众人这才慢慢的查看起周围的情况,涯风依旧把方陌紧紧护在身后,除了平添的风沙枯叶,她没发现其它异状,而方陌紧贴着涯风的后背,还在思索着脑中的疑问,何以令这阴人对姐姐用情至深,这情似乎超越了友人情谊,倒是颇似男女之情,她是脑子不清楚的?若是脑子有问题的,倒是能解释为何她先阴后救,先救后阴等反反复复的行为,而且抚着她爹的薄棺那悲怆的样子,也只有脑子不清楚的人才会开了棺,不看清脸就直接乱摸的,忍不住轻笑出声,看涯风挺直的背部紧紧护住她的身姿,想到闹市毁她名节和公堂上的表现又不像傻子,好吧,她确定了,这个因为风大而正在保护着她的人是个有点儿疯的痞子,嗯,以后不叫阴人就叫她痞子。
潘小溪和麦包包两人眼里则是另一番景向,不仅是风大而已,枯叶风沙飘扬处站满了无数个夜叉,个个青面獠牙,手持武器,这数量按现代军队来算估计也有两三排之多,而她们只有四人,两个紧张的,两个犯傻的。夜叉群中个子稍显高大些的,看起来像个首领,一对铜铃大的红眼睛有点儿渗人,它粗哑的声音传来:“何人敢于城隍辖地内抓我兵士,速速还来!”门边的骷髅架子及时的咔咔有声,像是应声作答。麦包包挥着小桃木令道:“我等乃七曲山方术之士,所拿骷髅便是曾赶之返乡的客人之一,因逾期未达使之散落各地,并非贵地城隍之旧部,恳请归还,感激不尽。”大夜叉喝道:“休要胡言,城隍所部自当认得,岂容你说不是便不是。”潘小溪心想大战难免,武器怎能离手,瞅准幽冥剑的剑柄转到面前,伸手抓下紧握在手里道:“我等所言皆是实情,还望这位官差大人能够归还它们的骸骨及魂灵。”大夜叉晃动脑袋道:“你又是何人?”它盯着幽冥剑还有红光的发光源仔细看了片刻,扭头朝身旁和身后的小夜叉们叽里咕噜的讨论一阵,又伸出长戟指着催命符问道:“你可是阎君御赐之差?”潘小溪心中大叹运气旺,起初还没法介绍自己,如此看来我这阴差应该有钦差大臣的待遇吧,傲然答道:“正是阎君御赐之职,奉旨在阳间办差,你等速将抓走的骷髅骨架和魂灵尽数交还,如若不然,我必会上书如实禀报阎君,言明某地城隍阻我办差。你家的城隍老爷是谁?报上名来。”
麦包包惊讶于形势逆转,但她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师傅怕这催命符,原来是要阎王御赐才有,那么破书她,她岂不是死过,死而复生的?涯风和方陌更是看着那两人和空气对话,面面相觑。大夜叉手一挥,众夜叉皆丢弃武器,随着大夜叉跪拜道:“不知大人在此,多有冲撞,大人海涵。”潘小溪蛮享受被跪拜的感觉,哪怕不是活人就是一群夜叉,得意的把手一挥道:“都起来吧,告诉本大人,何时将本大人要的东西尽数还来?”大夜叉垂首答道:“我等这便去禀告城隍老爷,三日之后还是此地交还给大人,不知大人如何称呼?”潘小溪嘴角一勾,满意的笑道:“本大人半卷书乃阎君亲封之职,让你家城隍老爷大胆的求证去吧,你们可以喊我书大人。”大夜叉把脑袋垂得更低了:“非也非也,书大人言重了,我等这就告退,三日之约断不敢违,还望大人勿怪怠慢之罪。”潘小溪摇了摇头,像古装剧中的帝王般把手一挥,意思是你们可以走了,众夜叉果然逐一退散。
义庄外,风停月明,夜朗星稀。回城的路上,麦包包终究忍不住问了出来:“破书,你当初被我从乱葬岗背回来之前是不是已经入过地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愿意告诉我吗?”潘小溪闻言脑海中晃过很多身影,望着一脸真诚的麦包包,犹豫了下,开口答道:“说来话长,我挑重点的说吧。你娘死了,她拿着我的剑要杀你妹妹,然后自己跌了一跤把自己给杀死了,你爹觉得我知道你们家的事情太多了,把我关进地牢逼我自尽,结果他那两个狱卒见色起意,你们懂的,我肯定宁死不从,还真算自尽死了。而我师傅找到我,想用她自己和我交换,黑白无常当然是两人都没放过,全给带了下去,你妹妹呢估计不知道我已经死了,就离家出走来找我,后来涯风救了她又送进不归楼,你又以为你妹妹是我师傅,剩下的你都懂的。”潘小溪的话像惊雷般雷了麦包包好几下,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道:“尘归尘,土归土,就当这一切过往尘封土埋了吧。我如今明白你为什么见我妹妹如此这番而伤心难过了。”
潘小溪摇头道:“你不会明白的,涯风明白你都不会明白的。”一直静默的涯风一瞥过来,这又关我什么事儿?麦包包肯定的答道:“虽然此时我心绪混乱,但我真的明白。我二娘如此待你,我妹妹如此待你,你才会火急火燎的去救我妹妹,火急火燎的去看她出嫁。”潘小溪有些难过道:“那是因为我爱她们,我爱我师傅是因为敬她如我母亲,我爱你妹妹是因为就是没缘由的爱上了她。你一句尘归尘,土归土的,把过往尘封,我觉得早该封了,现在她嫁了过去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人总是在失去后方能明白,空遗恨不如昔当下。我是错过了,但愿涯风没有。”涯风现在明白了,但是平民的这种情感不比宫中之人,后者可以找执掌后宫的掌权人特批,反正宫墙深深围起来了,谁都搞不清里头的情况。民间却鲜为人知,藏着掖着就怕遭人口舌,引来杀身祸端,那些年她多么希望能找到一个同类,四处采花拈草,可除了太后就没有一人愿与她交心,这破书姑娘倒是让她眼前一亮,敢想敢做,敢做又敢说,这种敢于暴晒在阳光下的勇气是她所不能及的,哦不,现在是暴晒在明月清风之下,麦包包那句尘归尘,土归土的尘封过往,也让她把目光转向了方陌脸上。
麦包包惊道:“破书,你又开始疯言疯语,语出惊人了,女子怎会爱上女子?”潘小溪打断她道:“所以我说了你不会明白的。”涯风难得接口道:“对,我明白,你不明白,说了你还是不明白,说了等于白说,不如不说。”方陌插话道:“我也明白,女子是可以爱上女子的,这痞子在义庄说的那些话,你们还记得吧,她就是爱上我姐姐了。”涯风喉头一响,她强行压下欲干呕的感觉道:“不要再提义庄,不要再提你姐姐,等她们二位寻了吉地就尘归尘,土归土去了,你让我紧跟着你不要离开,以后我就依你的紧跟着你,好好爱你,好好疼你,白首不相离了。”方陌怒红了小脸,骂道:“作死啊!你个痞子,谁要你来爱,死边儿自个儿玩去。”潘小溪笑赏着月夜美景道:“我先省点儿力气啊,说话会让我饿到昏死过去的。”麦包包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又进入了无视三人的行禅状态。涯风和方陌倒显得精神百倍,一路拳来脚往的打闹,唇枪舌剑的斗嘴,看似不相让,潘小溪是听出来了,涯风还时常做些让步,而方陌却丝毫不觉,怎么听都是有戏的感觉,不禁又笑了。
翻山越岭寻找吉地的几天时间里,四人越显亲近。潘小溪发觉这几天长时间的相处下来,麦包包其实是个认真的人,或者也可以说是个完美主义者,明明找到了吉地,非得说父女两人要葬得近些方便清明来祭拜,执拗地要找一个相隔不远的两块吉地,方陌和涯风叫苦连天,又不敢有过多的怨言,价钱从未谈过,人家千里迢迢的过来如此尽心尽力,敢抱怨什么呢。而潘小溪更是心空空,脑空空,完全当自己是在散心式的不叫苦也不叫累,采野果捞溪螺,捕河虾钓螃蟹,摸黄鳝摘野菜,这日子过得滋润,从早到晚就在山间里晃悠,渴了喝山泉,累了睡野藤瞎编的吊床,天气逐渐转寒,蛇虫鼠蚁倒也不来打扰,一副恨不得就在山里当闲云野鹤的逍遥样儿,令另三人超级无语。皇天不负有心人,麦包包总算找到了她满意的吉地,交待了入葬日期和注意事项,分文不收还说交了几个朋友其实赚到了,方陌等人皆感激不已。
辞行时潘小溪打听了陈梧的住址,涯风和方陌同时提醒道:“不如我们同去,也有个照应,陈府守卫森严,不易出入。”潘小溪笑道:“我只从正门进出。”江州的骷髅收回不少,全是麦包包在打理,而陈府之行算是最后一件未了的事情,为什么潘小溪心里会如此憋闷得慌,她实在想不通。
☆、54硬闯陈府
城南的陈府白墙青瓦,抬头向里望去,府内的楼阁雕梁画栋十分气派。潘小溪提步登上陈府门前的六级台阶,门两侧的家丁拦了过来,其中一人领着潘小溪,伸手指向头顶高悬的牌匾道:“识字吧?陈,府,两个大字在这里,你确定你要来的是此处?”潘小溪道:“这陈府便是陈梧府上对吧?我正是来找陈梧的。”家丁闻言上下打量了潘小溪几番,轻蔑地笑道:“切,你来找我们家少爷,我们家少爷他不在府内,你找他有什么事情啊?别说你是我们家少爷的故友还是知交来着,我们家少爷的朋友可没你穿得那么寒酸,几片破皮儿缝一块儿就能当衣裳,山里下来的吧?”潘小溪心中道,这种狗眼看人低的现象,倒是从古至今都存在啊。她斜眼答道:“哟,先敬罗衣后敬人哦,今儿我就是来找陈梧的,你以礼相待我便还礼于你,你对我如此不敬,你说我又何必敬只看门的呢?”家丁一时语塞,另一名家丁喝道:“别废话,我们家少爷岂是你想见便见的,不想吃苦头就赶紧滚。”潘小溪一脸无所谓道:“不想吃苦头就赶紧滚进去把陈梧喊出来,不让我进去也可以,我在这里等他。”
麦包包在远处观望,看着陈府门前的三人像是起了争执,想走过去又想起潘小溪交待的话‘我办私事儿,你等我就好,不要插手。’,心中焦急又不停的安慰自己,运气爆棚的她能有什么事儿,静观其变,静观其变,我再等等看。门前的三人交起手来,两三下就被潘小溪打趴在地,麦包包松了一口气儿,只见陈府正门大开,从门内跑出二十多名赤膊大汉,个个手持武器把潘小溪团团围住,她不由得又替潘小溪捏了把汗,我说了吧,叫她别去招惹这江州一霸,说什么要办私事儿,分明就是闹到人家大门去抽人家的耳光,这下可怎么办?左顾右盼,这条街这么宽敞怎么就没遇着什么路人呢?瞧瞧,瞧瞧,破书当自己是神么,单枪匹马的女流之辈怎么打得过这一群大汉呀,愁死我了。正在麦包包万分焦急的时候,陈府大门里又跑出了十来个壮汉,三四十人把潘小溪围得闭不透风,她从人群夹缝里都搜寻不到潘小溪的身影,失声大叫道:“惨了,你让我别帮,再不出手你就死定啦。”还不待她迈出腿去,眼前晃出两道人影,她一惊:“涯风,方陌,你俩怎么在这里?”方陌指着涯风道:“痞子拉着我跟来看看,破书这是怎么了?上门寻仇怎能不叫上我们,看我不好好收拾这群渣子。”她把两边袖子一撸高,就想冲上去揍人,涯风一把抱住方陌道:“我来,你拿着这个赶紧去县衙报官,就说陈梧府前,陈府家丁聚众殴打平民百姓,让县令快带人过来。”
方陌翻看着手中的铜牌,正反两面都烙印着大大的‘宫’字,不禁一怔,扭头扫了一眼陈府门外群斗的场面,撒腿就往县衙方向跑去。麦包包和涯风刚跑到陈府的台阶下,就见几个人肉皮球从台阶上滚滚而下,潘小溪从包围圈内一个腾跃,双腿连踢又踢翻了三人滚下台阶,麦包包和涯风不仅没帮上忙,反而在台阶上蹦跳躲避就快找不到立足之地了。潘小溪手握幽冥剑,横着一挡,幽冥剑袋又挂下几条破麻,她灵活的奔跳于壮汉之间,随着包围圈逐渐扩大,潘小溪的身影越发清晰,涯风看到兴起,右脚猛跺道:“厉害,真厉害!看不出来,破书如此厉害!”脚下被她狂踩脸的大汉发出声声惨叫,她也权当未闻,一味兴奋的继续狂踩。麦包包两脚尖交叠,立在两颗脑袋之间的超小块空地里喊道:“涯风,别踩了,你脚下的没被破书打昏,就快让你给踩死了。”涯风尴尬的把她踩着的人一脚踢开道:“你看破书剑都没拔就能把这群恶痞打得落花流水,不得不让人佩服。”麦包包点了点头,回头看向潘小溪,一声惊叫。
潘小溪没想到陈府的护院人数有这么多,个个又是练过武的壮汉,打到最后越来越觉得体力不支,心里暗道哎,做人还是要低调点儿好,怪不得涯风和方陌说陈府守卫森严,别说今天没吃饱,真吃饱了我这身板的体力也禁不起这样耗啊,太高看自己了,以后得改。还没容她想完,左手臂挨了一棍,整条手臂都麻开了,抬都抬不起来,还好不是被劈上一刀,那左手就没了。她避开劈来的刀锋,一脚踏上陈府门槛借力,右手挥幽冥剑一扫,挡开面前的攻击,还没等她跳起来,后背被硬物一戳,直挺挺的仰身倒地,他地球的,又是点穴,这下完了,潘小溪挣扎几下动弹不得,看着挥舞的长棍和大刀迎面而来,条件反射的闭紧了双眼。
“住手!”涯风顺着麦包包的眼神看向倒地的潘小溪,甩手用白丝线缠住几只挥刀的手腕,双手边收着线双脚已腾空直奔潘小溪而去。“住手!住手!住手!”身后转来几声疾呼,随着‘锵’的一声锣响,方陌提着从开道衙役手中抢来的铜锣,‘锵锵锵’的狂敲着跑过来高声大喊道:“县令老爷驾到,你等还不住手,都住手,住手。”县令清了清嗓子,翻身下马喝道:“都给我住手,你等聚众斗殴,眼里可还有本县,简直目无王法,来人,全给本县绑了。”陈府护院们一听惊动了县令,丢了武器急忙从潘小溪身边退了开去,涯风和麦包包齐力把潘小溪扶坐起来,涯风伸指往潘小溪身后点了几下,嘴里念道:“破书,你那么能打,这么弱的点穴之法怎会避之不及呢?实在费解。”潘小溪也不搭理,只问眼前的麦包包道:“包包,我有没有破相啊?千万别说我被扁得五官移位。”
跑过来的方陌一听,‘噗’的一笑道:“没想到破书姐姐如此爱美,没破相没破相,幸亏我们赶得及,我都和县令老爷说了,赶紧过来救你,他非要说什么情况再急也不能坏了祖制,必须衙役列队,官锣开道,幸好县衙里有匹马,否则指不定他整理好官服还得搭乘官轿,我都快被急疯了。”潘小溪笑道:“谢谢你,谢谢你们。”她单手搭着涯风慢慢站起身来,揉着左臂道:“还好挨的几下都是闷棍,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拿刀直接砍的,我都来不及抽幽冥剑,挡了那么多下剑袋又不破全,和一群壮男打架,还真是打不过他们。”麦包包一记白眼过来:“还让我看着就行,别插手呢,要不是涯风和方陌跟来,估计把我算上都会被人打扁的。”衙役们围上前来,把能动的护院全捆了双手,不能动的抬到一旁,清出台阶恭候县令。方陌把铜牌还给涯风时,意味深长的说了句:“还你,你这痞子的东西还真管用,县令老爷一见才愿意骑马来。”涯风默不作声的收起铜牌。县令看清陈府门前的人,跨大步走向前来,毕恭毕敬的弯腰施礼道:“下官不知大人在此遇到麻烦,姗姗来迟还请大人勿怪,不知可有下官协助之处,请大人尽量吩咐,将功折罪。”涯风挺直腰板道:“陈府陈梧在江州作恶多端,已惊动了上头,你若能助我彻查陈府,收罗证据缉拿陈梧,秉公法办,自是美事一桩。”县令抬手擦了擦薄汗,恭敬地答道:“陈梧行恶,下官早有耳闻,原苦于初任江州知县不敢操之过急,如今大人责怪下官办事不力也无可厚非。”他转身道:“来人,带陈梧出来。”原先守门的一名家丁捂着脸伤,连滚带爬的挪了过来伏地道:“大老爷们,我家少爷当真不在府内,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官爷来寻我们家少爷,又因护府职责所在冒犯了官爷,小的们知罪。”他说着怯懦的抬眼偷看着潘小溪,潘小溪一脸嫌恶的扭开头去。
县令低头问家丁道:“那如今陈梧身在何处?速去把他找来,本县就与这位……这位大人在他陈府中等候。”涯风看出县令的尴尬,低声对县令说道:“我叫风。”她又转向衙役命令道:“从速去把陈梧带回来。”几人大摇大摆的进了陈府,陈府内的家眷和丫环已跪满前院迎接,个个都是惊恐万状的表情,挤来挤去手不知该往哪里放的样子。潘小溪可不管涯风和县令都是多大的官衔,门前体力的消耗让她渴到不行,跑到茶壶边拿个空杯倒了杯茶,举到嘴边想道,遇到钱凛义那种大官她连小命都丢过,对古代的官就再也没有好感了,而且和涯风成了朋友之前并不知道她也是个官,不对,宋朝有女性为官?不会吧?难道涯风是女扮男装当了官?怪不得她每天穿着男装,既然她亮出官威帮了我,我总不能又给她添麻烦吧。想完端着茶杯送到了涯风面前,表情严肃的弯腰道:“风大人请用茶,我闻过了此茶无毒。”涯风内心一阵狂笑,心知潘小溪是渴了又碍于她和县令在此不敢先喝,不动声色的接过茶,喝了一口暗示道:“嗯。你等不必拘礼,四处查探一下可疑之处,我就不信偌大的陈府不见罪证,只摆茶壶。”说完便领着县令往厅内落座,随手倒了杯茶给县令,两人对饮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额~这章是补发19号的~
☆、55陈梧之死
方陌和潘小溪在陈府里乱闯,见门就开,方陌是到处乱翻想翻出强占她家田产的字据,潘小溪是专找茶壶,找到满的先闻一闻,再找空杯倒出来牛饮,桌上摆着茶点的也顺便塞几块到嘴里嚼嚼,只有麦包包慢悠悠的在陈府里瞎走,查看着四处的风水布局。在某大房里,方陌和潘小溪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方陌还是乱翻,潘小溪照样吃吃喝喝,她打了个饱嗝正好看到一条断腿从眼前划过一条弧线,掉在地上,惊叫道:“方陌?你没事儿吧?”方陌又抛出一条木制假肢道:“我没事儿啊,陈梧那恶痞的癖好还真是非同寻常,居然拿木头做假的人腿玩,你该不会以为是真的吧,哈哈。”潘小溪瞅着地上的木制假肢觉得眼熟,捡起来一看,这不是空如寺里那个采花大盗用的款式么?陈梧就是那采花贼子?那天他绑了个小女孩子,好像叫小樱来着,打不过我丢下一双假肢就跑,回来又做出一对去祸害别人,用假肢肯定是个矮个子,待会儿好好认认这个变态男。她跑过去在方陌翻出假肢的地方又翻出了一圈络腮胡子,连胡子都造假,装备真齐全,她把假肢和假胡子都收在一起,问方陌道:“你找完没有?我手上的都叫证据,我想出去看看那个变态回来没。”
方陌摇了摇头道:“我找不到他当初讹诈我爹田产的字据。”潘小溪在室内摸摸拍拍走了一遍,没发现暗格和密室,把双肩一耸道:“我帮不上你了。”方陌道:“那还是等他回来让他自己交出来吧。”两人来到前厅,潘小溪把假肢和假胡子往县官脚边一丢,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她在古城空如寺遇到采花大盗,又被他逃脱的经过,说得涯风面部肌肉直抽搐。县令喊来陈府的帐房管家,让他将潘小溪所述一字不漏的记录下来,并让潘小溪签字画押留作证供,涯风暗自舒了口气,她当天夜探陈府把这些曾用过的伪装统统留在陈梧的房里,一来为了找个合适的时机栽赃捉拿,二来为了彻底和自己的过去做个了断,没想到这一切遇到潘小溪这么一搅和,事情如此顺利就解决了,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就算陈梧回来也百口莫辩了。方陌看县令还真像个清官好官的样儿,‘卟嗵’一声跪到县令面前,将她家的不幸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如今翻不出陈梧讹诈的字据拿不出证据,希望县令能替她主持公道。县令倒也爽快,哈哈笑了两声道:“没有物证,应该不缺人证。”说完就此事询问了陈府管家,陈府管家见事已至此,不敢欺瞒把他知道的全都竹筒倒豆子,不单是霸占了方家的田产,连陈梧在江州长期欺男霸女等事迹爆个精光。县令也命他自行记录一份后签字画押,罪供不知写了多少卷,还不见陈梧回来,县令急得站起身来,来回踱步。
忽闻门外一名衙役慌慌张张的高喊着,跑了进来:“大人,不好了,陈梧出事了。”县令看了涯风一眼,定了定心神道:“不要惊慌,他出什么事了?你慢慢道来。”衙役答道:“大人,我等奉命捉拿陈梧,他正呆在楼上楼的雅间里饮酒作乐,我等上前言明事由,他也算配合,跟着我们往陈府行来,可是眼见就快到达陈府,天突然积起一层黑云,我等好心催促他走快点儿,再不快点儿只怕难避大雨,谁知他抬头望天,突然癫狂,满嘴疯言疯语,挣脱了就跑,府外把守的几位兄弟正齐力追赶,不知能否将他逮回来,特让我先来禀报。”涯风道:“我去看看。”涯风开了口,县令自然不敢落后,领了众人急急忙忙的出了陈府。
陈府外几名衙役正围着一名男子,男子举止失常,时而哭时而笑,在衙役包围圈里左冲右撞就是难以突围,天上果然积了一层黑云,且面积越积越大。潘小溪见衙役只是人多把陈梧围住,擒拿不见妙法,便朝他们跑去,跑出几步,突然觉得胸闷,喘不上气儿,赶紧停了下来,胸前的催命符此时红光大作,天空中的积云也电闪雷鸣,黑云越来越浓,雷声越来越响,地面的能见度越来越低,一道闪电划过,黑暗中只听到‘轰轰轰轰轰’五声雷响,一股烤肉的焦糊气味飘来,潘小溪拍着胸口见催命符的红光已隐,天上的黑云也已散去,太阳还斜挂在空中,这是什么情况?她往衙役们的方向望去,众衙役早已掉转身体,呕吐到直不起腰杆,而原来的包围圈里一具焦黑的男尸四仰八叉的倒在那里,身上的焦黑处还隐隐冒着青烟,焦糊气味正从男尸上飘出来。她再回头,陈府台阶上的众人个个目瞪口呆,只得转身跑回来道:“禀大人,他死了。”县令摇晃着未合上的下巴,半晌无语。
方陌木然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打五雷轰么?”说完她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巴,她从来没发现自己的嘴巴有这么的灵,她曾说过恨不得陈梧天打五雷轰,天就真的当着她的面把陈梧天打五雷轰死了,这从今往后她还怎么敢乱说话啊,偷偷瞄了一眼涯风,她曾经也说过涯风是作死的痞子,这痞子看样子还是个大官来着,该不会以后也作死了吧?啊……太可怕了,呸,呸呸,呸呸呸。涯风被方陌狂吐唾沫的声音一激,回过神来对县令道:“自作孽不可活啊,与人无尤。”县令这下合上了嘴又张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哪,前任遗留下来未结的那些孽案,如今可算是都了结了。”麦包包只一个劲儿的念着尘归尘,土归土之类的话,潘小溪也算松了口气,她总算是找对人了,第一次圆满的完成了她成为阴差以来的任务。
县令稍做安排,领了一大班人马返回县衙,说是据陈府管家所述,当时的字据已毁,方家田产皆在陈梧名下,如今陈梧已死,须由官府重新颁发田契地契房契等官方文书给方陌,才能作数。而此次连结数案他个人不敢贪功,希望能设宴既为涯风接风洗尘也为与涯风饯别,俸禄不多不敢铺张,请涯风见谅之类的云云。涯风推脱不了,只好折中答应赴宴可以,但功劳全归县令一人,千万别在奏折上提她,免得皇帝降罪,否则她便不去。县令与涯风突然之间就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样,称兄道弟的打得火热,聊得不可开交。潘小溪和麦包包相视一笑,各自摇头,辞行的话没机会说,那就暂且先蹭一顿大餐,吃饱喝足以后找个机会再说。方陌低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一路沉默不语,她是真的看不透涯风,有时粘起她来像痞子耍无赖,有时应对起事情来又机智过人,有时深沉得像个忧郁的痴情种,有时摇身一变是个县令都要参拜她的大官,她就琢磨不透涯风到底是什么人呢?涯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脑袋想疼了她也想不明白。
众人随着县令到了县衙内院,潘小溪本以为要坐等大餐,谁知道饭菜都上桌了,县令夫人送酒上来的时候说了句:“各位慢用,就怕菜凉了,我家老爷传令回来后我赶忙备菜,酒都温了三回,老爷这才回府,要不我再把菜热热?”县令摆手道:“不必热来热去的,风大哥他是自家兄弟,不会责怪于你的,你也坐下一起用吧。”看来这对夫妻,感情和睦,挺好的。潘小溪心里叹道。酒过三巡,县令的兴致似乎很高,他一会儿说着招呼不周,粗茶淡饭之类的客套话,一会儿又不停的给涯风敬酒,方陌、麦包包、潘小溪三人也不愿插话,只管放开肚皮儿的吃个不停。县令一脸醉态道:“风大哥有所不知,小弟这两日准备准备,得跑趟古城。”涯风也喝得差不多了,口齿不清的问道:“王贤弟可是有公职在身,不得不前往古城办理,还是要去古城处理私事儿?可需要哥哥帮忙?你尽管说。”县令笑道:“非也非也,此行不关公事也不关私事,你我都是官场中人,风大哥,你难道没听说?”涯风依旧大着舌头道:“听说什么?王贤弟你告诉哥哥,你听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县令挪了挪座椅,凑近涯风道:“前些日子,古城里不是办了一桩大喜之事么,那可是当朝赵丞相之子迎娶了当朝钱尚书之女啊,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如此大喜之事,远近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风大哥可曾听说,这赵丞相之子与钱尚书之女并无真正的姻缘。”县令说到这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脖就灌了下去,这话说得潘小溪把心拎得比嗓子眼儿还高,可这芝麻官儿把话停在关键时刻喝酒去了。涯风双眼微眯,用力摇晃着脑袋道:“哥哥我还真不曾听说,既然是天作之合,娶也娶了嫁也嫁了,并无真正的姻缘又从何说起?”麦包包边竖起耳朵边偷瞄着潘小溪,潘小溪又把心拎起更高了。县令皱了皱眉道:“赵丞相当初给我发了喜帖,如今给我发了丧帖,风大哥你说我这公务再繁忙,不去能行吗我,古城这趟我跑不脱啦。”‘啪嗒’一声,麦包包的筷子落地,丧帖?涯风点头附合:“那是那是,我只替太后和皇上办事,比王贤弟省心多了,这喜帖和丧帖我都不用收的。”‘啪嗒’又一声,方陌的筷子落地,涯风竟然只替太后和皇上办事,那这官儿当的得有多大啊?潘小溪先前也是为丧帖二字一惊,再回想赵府出的帖,那八成是娶贞儿的赵涵死了。可麦包包和方陌两次弄落的筷子,掉得她又开始胸闷气喘,不由得脱口问道:“谁死了?”县令还是一副醉态,脸做痛苦状道:“可怜的钱尚书啊,膝下只有一个独女,嫁进了赵府,新妇回门之期未到,就这么没了。”‘啪嗒’再一声,潘小溪的筷子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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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各有烦忧
贞儿死了?这怎么可能?她出嫁那天是我亲眼看着她的花轿出了钱府,再一路跟着轿子直到她进了赵府,不管宋代的新妇回门之期是多久,我和包包到江州才短短几天,怎么可能她就死了呢?我是阎王御赐的阳间阴差,阎王让我缉拿的是江州陈梧的魂又不是她的,对,阎王,阎王会不会第一次让我缉她的魂,我没有完成任务,于是第二次找了别人,例如曾经缉我魂的黑白无常,所以这次阎王才会安排我去缉什么完全不认识的陈梧,对,一定是这样,阎王你已经抓了她娘,如果这次不把她还给我,我,我就,我还是不能拿他怎么样啊。想到这儿,潘小溪坐在席上挠头摸脸抱着脑袋左右摇晃。麦包包道:“破书,你怎么了?”县令夫人倒是机警,搀扶住王县令的手劝道:“老爷,您喝高了,几位大人乃是京官,咱们可不敢贪杯误事啊。”涯风等人趁机辞行,总算结束了酒宴出了县衙。
明月当空,方陌轻托着涯风的手臂,任由她脚步踉跄,东摇西晃,心想着能扶着你算不错了,只要你这痞子不跌倒在地就行,真要是跌趴在地醉到不省人事,也休想我会背你回客栈,管你是什么大官。麦包包则紧盯着潘小溪,看她提着幽冥剑,不停地搓揉着剑柄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潘小溪搓揉着幽冥剑柄上的朱玉,她不明白这把剑当初追着她,非要认她这个主人的时候,剑魂老汉曾说过要善待他,可她总是剑不离身难道不算善待吗?要怎样才算善待?替这把剑亲手缝个兽皮剑袋还是找人打柄剑鞘?还是要三餐用酒肉香火供奉?除了师傅遇险当日出了影像让她提前得到通知之外,她在钱府地牢里受人欺凌与折磨,这剑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更别提能保她身家性命,这不是她想象中武侠里常写的神器,它就是一场奇遇之后得到的普通武器,现在江州距离古城一昼夜的脚程,师傅又在地府,朱玉已失去了感应,她应该怎么办?日夜兼程的走回古城去找贞儿吗?就算她走回了古城又如何能进得了正在办丧事儿的赵府?自己唯一的女儿嫁进赵府不出几天就死了,钱凛义难道不觉得奇怪?难道他不追究吗?幸亏他并没有对外界宣称他还有一个女儿,幸亏包包还没与他相认,难道他是因为知道还有一个女儿的存在,所以贞儿的死就没那么在乎了?
潘小溪彻底的乱了,回到客栈,蒙头大睡,无能无用无力,她的心情跌进谷底,灵魂更是像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身心饱受煎熬,除了自我贬低,自暴自弃,她没发现她还能做些什么,比这样做更有天赋。她是克妻命么?找个苏贞,掉下山崖摔死了。再找个钱思语,八字还没一撇呢,只是单方面的爱上而已,嫁给别人当媳妇儿还是死了。这这这,到底是神马情况?她这是注定要孤独终老的命么?呸,我命由我,不由天,她没穿越之前常这么对自己说,穿越过来就是老天想要和她玩场历险游戏,第一次离开钱府时她不是说了么,她只想尽快玩到通关,现在来点儿挫折就让她趴在地上乱爬,任人宰割不是她的风格,她一定要站起来,如果在这一无所有的宋代,她连自己都放弃了,那她便更加一无所有,而且在她亲爹身边生活的二十多年里,她就是怕自己过于养尊处优吃不得苦头,才选择了练武,除了身体损伤的苦痛,唯一痛心的便是苏贞之死,而今到宋代还不到半年就不停的被挑战极限,这些不正是她想要的历练吗?怎么可以就此轻言放弃,她怎么甘心就此轻言放弃?
麦包包敲着潘小溪的房门,敲了一会儿还不见应声,随手推了开去,就见潘小溪双脚靠墙双手撑地闭目倒立,她走到前去俯视着潘小溪的脸,又蹲□去观察着潘小溪的面部表情,再伸手探了探潘小溪的鼻息。呼吸平稳,破书是睡着了吗?“喂。”麦包包试探着喊了一声,潘小溪睁开双眼见眼前一张大脸,吓得双腿下折同时两脚掌夹起麦包包的脖子向上一甩,不顾耳边吃痛的惊叫声,就地打了个滚站起身来拍打着衣服,这才看清从墙根缓缓滑坐在地的人是麦包包。“哦麦佛主滴,包包,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麦包包伸手指着潘小溪颤抖道:“你你……我看你睡着了,好心唤醒你,该启程回古城啦,误了时辰就赶不及在途中客栈投宿了。”潘小溪迭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包包对不起,我不习惯有人这么近距离的贴脸说话。”麦包包无语的爬起身来拍了拍衣服道:“涯风陪方陌去清点方家田产了,据说要交付给方伯打理,日上三竿也不见你现身,我早已替你向他们辞过行了,你要不要随我回古城?”
潘小溪默不作答,她还没想到进入赵府的好办法,根本不知从何下手去查钱思语的死因。麦包包大感诧异,平时只要一提和钱思语有关的话,这破书便跑得像撒腿的野兔,现在她是何种意思?莫非昔日我一句尘归尘,土归土,她就将我这莫名其妙死了的妹妹也尘封了事了吗?想毕,顿时怒了。
潘小溪犹自伤神之际,头上挨了数下击打,一看麦包包正捏着她的小桃木令,往她脑袋上狂敲,她急道:“怎么了?怎么了?包包,你这是□裸的报复啊。”麦包包手不停的敲道:“打你个没良心的,我二娘和我妹妹如此待你,出嫁你去送,如今没了你反倒不愿去送她一程,我曾将家事了然于心,我娘亲虽恶但我愿意为她赎罪,苦于无机会得见我的妹妹,无法表示,口上不言不代表我心中无她,你个没良心的,磨磨蹭蹭就是在变相推脱,你当我不知道你当她人死如灯灭,尘封了事,打死你打死你。”潘小溪不禁笑着抓住麦包包的手腕道:“你举个小桃木令能打死谁啊,我不是不愿去见她最后一程,我是琢磨着事出蹊跷,嫁过去才几天,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能说死就死呢,我是怕我回到了古城也无可作为啊,赵府是当今赵丞相的府邸,是我们这等寻常百姓想进就进的地方吗?我们没有身份也没有名目出入那个地方,别说如何去送你妹妹最后一程,恐怕连她的死因都无处查起,我忧心的便是这个,既然没想好办法,莽撞行事只会欲速则不达。”
麦包包收起小桃木令往怀里一藏道:“你言之有理,我暂且饶你。要不我去找我爹认祖归宗,以尚书之女,思语姐姐的名义去赵府探探?”潘小溪简单的把行李整理成一个包袱,连同幽冥剑背到背上道:“边走边说吧,你这方法行不通,早不认晚不认,这时机认得不对,不过你老实告诉我,你想当你逍遥自在的麦大师还是想当尚书府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千金?”麦包包嘴角一瘪道:“自然是逍遥自在的好,打从第一天知道自己的身世时,我早寻思过了,要是认回我爹,指不定要和我妹妹一起学习繁琐的礼节,名门闺秀的这般那般,而且指不定像我妹妹那般突然就被嫁出家门儿,光想想就闹心。”潘小溪道:“这不就结了,有时候得学会享受自由,可以失败着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儿,也不要成功着自己所不喜欢的活儿。”麦包包陷入了沉思。
古城赵府书阁,赵丞相越想越气愤,一耳光将赵涵煽倒在地,骂道:“老夫怎生得你这孽子,你说你怎就如此不识大体将思语打死,你要知道你迎娶的是当朝尚书老儿唯一的千金,我看她举止端庄,谈吐得体又生得羽妃当年的容颜,如此佳人千载难求,如今这丧事不发也得发,今日早朝就连圣上都过问起此事,你让老夫颜面扫地,往后如何面对圣上和钱尚书?又当如何自处?当年羽妃乃圣上宠妃,虽赐嫁给尚书老儿,但此女容颜与其母如出一辙,圣上思及往事极为关切,你你你,你怎就如此糊涂将人打死了呢?”赵涵擦拭着嘴角的血迹,哭道:“爹爹你有所不知,她看似美若天仙,完美无暇,私下里刁蛮无比,她竟敢奚落孩儿,屡次三番拒绝与孩儿同房,自从新婚当夜,孩儿心中暗喜已娶亲成家难免贪杯,趁醉欲行洞房之事,刚倾身压上她,便遭她一脚踢下床去,第二天从地上醒转,次夜孩儿再次尝试与她行房,她她她,竟然嫌弃孩儿体臭口臭用此等侮辱孩儿的话语拒绝孩儿,孩儿无奈强行隐忍了她,又是洗浴又是漱口的折腾了几个时辰,她早已自坠梦乡睡得香睡,孩儿刚解去她的衣裳不待触碰便惊醒了她,又遭来一阵拳打脚踢,她愤而起身独自趴在屋中桌上入眠也不愿和孩儿同床,孩儿未婚之时流连青楼,众女子皆投怀送抱暗送秋波,哪有她这种女子嫁入我赵门却敢不从夫的。”
赵丞相道:“新妇入门,本久居深闺之人哪容得你如此猴急,你理当谆谆善导,哪能如此不懂怜香惜玉,操之过急,反而责怪于思语,又怎可将她与那青楼的莺莺燕燕相较之?糊涂的孽障啊,你真是糊涂,如今对向宣称思语染了风寒回天乏术,可偏巧圣上也动了恻隐之心,如此一来,只怕老夫难逃欺君之罪,明日你早早封棺派人安葬了她,只怕老夫这丧讣一发,尚书老儿窥见棺内的颜貌,纸就包不住火了。”赵涵叩头拜道:“孩儿自知闯祸,求爹爹恕罪,孩儿实在是忍受不了她口口声声的粗鄙莽夫、□下作、流氓……”赵丞相道:“别提了,你下去吧。”赵涵道:“爹……”赵丞相喝道:“念念叨叨得老夫的脑仁儿都疼,你啥时候才能让老夫得片刻安宁,一桩美事全让你给搅黄了,还不快滚?滚!”赵涵抹着眼泪,战战兢兢的爬出了书阁。
作者有话要说:额,那个我更文有个习惯,现写现发,比较赶时间,基本上不会回头审查,若有发现错别字儿或是其它错处的朋友们,请帮我指出来,我立马修改,谢谢~
☆、57遇见
古城西门的道上行走着一支发丧的队伍,这支队伍从头到尾都静得诡异,领队的道士面容消瘦,下颚一撮山羊胡子在晨风里迎风飘动,他只管静默着向空中挥撒着一次又一次的冥币,他身后举幡人和抬棺人紧跟着他的脚步,短短的队伍不见一个亲友尾随而行。刚入西城门的潘小溪和麦包包,驻足立在路旁避让,潘小溪在冷冷的晨风中微微发颤,刚想开口和麦包包说话,麦包包却将手里的小桃木令牌一举,暗示她保持沉默。潘小溪只好将到嘴边的询问生生咽回肚里,这哪户穷人家发丧啊,大清早的麦包包非要走西门说什么顺便买点儿面粉回树屋,这不,撞上多么晦气的事儿,不过该来的躲不过,瞧人家都没有哭丧送行的亲友,就这一口薄棺够寒酸的了。她心里想着,双手合十对着棺口拜了拜继续在心中想到,你有怪莫怪啊,比起乱葬岗的伙计们,你算体面的了,不寒酸,不寒酸,眼下秋冬快换季的时候,我这衣服单薄,一夜没睡赶夜路赶得没让身体发热,反而被风吹得直哆嗦,纯粹是抱怨抱怨,没别的意思。
麦包包斜来一眼,快步跟上道士,道士不敢停顿,只是放慢了脚步,十指在空气中翻来覆去的变着花样,潘小溪不明白他想干嘛,半道遇到了同行,难道想和麦包包斗法?也不明白麦包包突然跟着道士齐步走是什么意思。麦包包又侧目斜了一眼,潘小溪把嘴张了张,还是闭上了。麦包包急得一指她背上的幽冥剑,见潘小溪依然一副不开窍的样子,又急得几步奔过来就跳抢幽冥剑,潘小溪一记白眼,动手取下剑来递了过去,麦包包接过剑后原地比划了两下,甩手一抖,剑锋直刺薄棺右侧中部,不一刻,薄棺上被挖出五个小洞,她收起剑来还给潘小溪,扭头就走,看得潘小溪莫名其妙,这演的是哪出哑剧?不是要斗法吗?话也不说,打也不打,迎面碰上了就在人家棺材上挖几个小洞走人?什么情况?这到底什么情况?她弯下腰来试着往小洞里偷瞄,棺内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眼见麦包包就要走远,急忙撒腿狂追过去。
两人走进了一家米面铺,麦包包这才开口说道:“掌柜的,给我来十斤面粉。”潘小溪喜道:“终于可以说话了么,太好了,刚才怎么回事儿?”麦包包付过银两,指着地上的面粉袋道:“背上,回去告诉你。”潘小溪单手抚额,商量道:“路上告诉我不行吗?”麦包包径直向外走去,又进了如入无人的行禅之境。潘小溪擦着脸边沾上的面粉,摇头无奈的叹道:“我终于明白了,当你尝试着和某人进行一次良好的沟通时,对方的沉默是多么具有杀伤力啊。”麦包包突然停住脚步,街头拐角处响起九声官锣,潘小溪顺着声源望去,开道士兵高举的木牌上写着回避、肃静字样,开道牌后的木牌还有个二品尚书、钱府等字样,本能的就想躲,扛着肩头的面粉前后晃了晃身体,站在原地发怔的麦包包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提醒道:“别躲,破书,站着不动便是,他是不会从轿里探出脑袋来看你的,你现在要是动了会被官兵抓过去见他的,官锣已鸣而且是九响,品级是很高的,军民都得肃静回避,我可不想你触犯了律法。”
潘小溪在心里不停地咒骂自己,你个没出息的,怎么每次见他就想躲,把你扔进乱葬岗那一刻起,他就当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在怕什么?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的懦夫,不,是懦妇。麦包包低着头轻声道:“过来了,低头。”可是一个扛着一袋面粉的人,你说低头就能低头啊,能像你那么轻松的低下头,我也乐意。潘小溪又一记白眼过去,脸上刚擦干净的面粉都白擦了我。静等眼前一双双脚丫子都消失的潘小溪,想哭的心都有了,我说大清早迎面遇个发丧的够晦气吧,这才不到半小时就冤家路窄了,他一定是去丞相府,要不要跟过去?万一他过去奔奔丧,贞儿的棺椁也被抬出来,错过了怎么办?麦包包道:“想什么呢,走啦,饿了。”潘小溪胡乱答道:“在想你居然连亲爹都不认。”麦包包轻轻一笑道:“胡说,善恶本就殊途,心中明了又何必当面相认,只会越来越牵扯不清,在树屋自幼独居,莫非你想让我如今去对他承欢膝下,你乐意我还不乐意呢。”
潘小溪趁机转移话题道:“好了好了,我还不乐意提他呢,难得你如此明事理,我们换个话题,早上你挖人家棺材是怎么回事儿?”麦包包不悦道:“挖棺材是盗墓之举,我那是助人。”潘小溪不解的摇了摇头:“能爽快点儿不?又不让说话,早上看你演了出哑剧,现在还打哑谜,我真是快没耐性了。”麦包包略一思索答道:“我这么和你说吧,我们这行,发丧清道是不可以中途停留的,除非墓地路途遥远,也得搭棚遮棺,棺不点地的稍作歇息,当然突逢路人也不得与之说话,所以他就用行内指法向我求救,说棺内之人还有生息,而他施了法,起了棺,开了道,一不能停留,二又不能开棺救之,偏巧我是同行,我当然顺手帮了个忙,给棺材开出五行养息孔,能保棺内那可怜的家伙三五天性命吧。”潘小溪惊得好半天才吞了吞口水,问道:“什么意思?棺材里是个活人?那那那,我更糊涂了,既然人没死,肯定就可以停下来开棺放人啊,要不怎么样?明知是活的还要继续抬去埋了?”
麦包包点了点头,潘小溪又问道:“你既然已出手挖了几个小孔给人家呼吸,为什么又弃人于不顾呢?”麦包包道:“行有行规,你当是买面粉做包子这般简单?收人钱财替人消灾,雇主发了丧,做了法清了道就得遵循规矩将此法事做至圆满,否则反噬己身,有真凭实学本事的人,谁愿意自毁所学,断己生路?”潘小溪把面粉袋就地一丢,激动但又压低声音道:“是生路还是财路?不断自己的路,就断了别人的生路,见死不救不等于谋杀吗?那是一条人命啊,你们怎能这么无情?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救了一半让本来就没死的人在棺材里,埋进土里喘上三五天再死?这是活埋不是救人,加剧了人家死前的痛苦,什么逻辑真是?”麦包包无奈的叹道:“你不会明白的,薄棺入土,上面披盖薄土,只有棺内人呼救方可被救之。”潘小溪懒得争议,把面粉袋重新扛上肩头道:“说话多了浪费我体力,我也饿了,回去坐等吃包子。”麦包包鄙视道:“你义愤填膺的说了半天,还不是只记挂着我做的包子,我还以为你会见义勇为的去刨坟救人呢?”
潘小溪僵着本来就被面粉袋压歪的脖颈想道,刨坟?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在这里,一没户口,二没创业资金,三连路都走不清楚如何做市场调查,而且搞不清楚宋代人都是怎么做生意的,四还得防着那个钱凛义老家伙发现我没有死,再杀我一次就惨了,在这个封建社会里,民不与官斗是最明智的选择,五想想那些从古至今,但凡出名的有哪几个不是靠刨人家祖坟发迹的?我不求当什么皇帝什么军阀元帅之类的,虽然我行为不善,但是那些金银珠宝一定是本性纯良的,我借用一下人家小小的善款,贴补一下我小小的家用,要是真能改变了现状,奔上了小康之路,那回头给人家上香、烧冥币赔礼后再照价等价赔偿,其实也不是什么相当龌龊的事儿,生活所迫,被逼无奈呀,只是个过渡期嘛,不过,完全没有刨坟的经验该怎么办呢?要不等晚上我去西城门外的山里转转,把今天被活埋的可怜人救出来,顺便拿人家的新坟练练手也是可以的,哈哈,就这么定了,我终于有了我宋代人生的第一目标,嗯,相当的好,继续保持。麦包包看着时而板着脸,时而喃喃自语,时而又笑颜逐开的潘小溪,破书果真颠狂了。
麦包包在树屋里做着包子,潘小溪到处搜罗着金属工具,很遗憾,除了墙上挂着一柄锈迹斑斑的小斧头之外,别的就是木头,皮革,麻绳,鱼线,连弓箭都是木头做的……她挥舞着那柄,和麦包包贴身携带的小桃木令同样迷你的小斧头,挫败的喊道:“土豆你个西红柿,蕃茄你个马铃薯啊,全是木头,木头,木头,你能来点儿有创意的不?”麦包包回头一瞥,淡然道:“弃置多年了,儿时抵不住冬日严寒,用来劈柴暖身的,如今夏秋物燥,早存了许多枯枝枯草叶,过冬不成问题。”潘小溪在树层里绕了几个圈圈,左手幽冥剑,右手迷你斧,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昂然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说过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命由我不由天,那富贵肯定还归你管啊,为了我即将去争取的富贵,我暂时忍你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补22号的,由于23号本人带着媳妇儿结婚去了,所以今天回来狂补更~
☆、58夜闯深山
夜幕降临,潘小溪带点儿小雀跃的心情在树屋里捣着姜,她寻思着夜寒露重,好歹喝碗姜汤暖暖身体再出发。麦包包作息规律,压根儿就不管周围的人在做些什么,定时睡觉,定时起床。喝过姜汤,潘小溪回头看了眼熟睡中的麦包包,甩下绳梯,用袖口包住双掌滑了下去,她缩了缩脖子,但丝毫不退缩,干坏事儿原来真的蛮刺激的,她拍了拍背上绑着的幽冥剑和迷你斧,为什么宋代没有铁铲或铁锹之类的呢?光手里这两样,遇到像钱冢那样的大墓还不得挖到天荒地老?糟了,没有照明设备,从来没觉得不起眼的手电筒有这么重要过,今晚的月光一点儿都不亮,包包的树屋里好像就一个火折子,都走出这么远了,又这么回去肯定不想再出来了,天这么冷,还是树屋里暖和。潘小溪边想边走,不知道又走出了多远。城外山野间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轻啼,加上天寒,潘小溪越走越缩起脖子,她根本就不知道清晨时分遇见的那副薄棺被埋在什么地方,山脉连绵,地方这么大,有时想起来简单的事情,做起来并不容易,她几度想放弃又几度为自己打气儿,一阵阴风吹过,脖子越发凉嗖嗖的。
书姑娘,潘小溪耳边响起一声呼唤,惊得她东张西望道:“谁?”黑夜里到处是斑驳的影子,好半天才飘出个青衣来,他缓缓开口道:“书姑娘,是我。上回替你给阎君带了个话,阎君已应允你两个要求,还说你娘与你同是水年水月水日所生,若不是你二人同入地府,他也不会挑年轻的还阳担这份差,望你好自为之。”潘小溪挠挠脑袋,喜道:“谢谢你,也谢谢阎王,我娘要是投胎转世请一定要通知我。”青衣稍一点头道:“既然阎君允诺了你的要求,传话自当是份内之事。不过你娘若要投胎,必须有后人代为修墓,入了地府的户籍又有了居所,投胎的排期自然也不会久待。”他说罢也正欲飘去,潘小溪用心记下青衣所言,又摆出一副超大号的笑脸套近乎,也不管朦胧的月夜,人家看不看得到她的笑容,她道:“你再帮我个忙呗,你叫什么名字?我给我娘寄些财帛的时候顺便也给你捎点儿。”青衣笑道:“在下冷黎,不知书姑娘还有何吩咐?”潘小溪继续保持发僵的大笑脸道:“冷黎你知不知道,今晨发丧出西城门的薄棺葬在何处啊?”青衣一怔道:“不知书姑娘为何寻它?”潘小溪咧着嘴笑道:“你看我这阴差当得够清闲的吧,既然阎王如此照顾我,我也就不能让他失望对吧,你看这古城一带应该归我跑了,一来我想减轻黑白无常的工作量,二来我想有所表现对得起我现在的职位,三来万一逮个漏网小魂什么的也好邀功啊,你就帮帮我呗。”
青衣冷黎挥手一指前方道:“出丧西门的应该就葬在前方那座山上,你若未得缉文言明方位,在下更是爱莫能助了。”潘小溪苦笑道:“谢谢你冷黎,再见。”他说了等于没说,挖人家的坟怎么就这么难呢,就那丧葬的规格也没有钱财可取啊,无非就是进不了赵府,见不上贞儿最后一面,心里烦得慌,人又闷得慌,纯粹想救人一命顺便练练胆子和身手,怎么找个小坟就得挖遍一座山呢?她心里虽这么想,脚步还是朝着青衣冷黎所指的方向快步走去。远离城郭,夜路更加难走,仅凭借朦胧的月光完全分不清东西南北,一条道走到黑啊,一条道走到黑,潘小溪边往上爬着略微有点陡的山路,边回想着麦包包曾说的话,明知棺内是活人,怕毁了自己的道行还是执意将人送到这山里活埋,宋代你还有什么更雷人的不?这是人天性中舍人保己的自私,还是在这个年代本就视生命如草芥?潘小溪身旁的草丛里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站稳脚步,迅速把幽冥剑指向草丛,蛇?兽?不会是蛇吧,陪麦包包在江州寻什么风水吉地住山上那么多天都没有,回到古城反而就有了?应该是兽,会是什么呢?这草丛长得一点儿都不高,虽然有点儿密,但是不可能会蹦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虎吧,可怜的我为什么要穿来宋代这种原生态的地方,她用剑尖试探着轻轻敲打了下草丛,淡淡的月光下除了她自己的投影就是她自己的呼吸声,啥都没有?反正不会是et。
潘小溪原地放松了一下四肢,以前苏贞死的时候她会烦躁得半夜去攀岩,危险系数也蛮高的就是命大没摔下去过,现在钱思语死了,她是烦躁得半夜去不知名的山上挖别人的坟,危险系数未知,可还是冲动的来了,未知的总是会让人恐惧,可是她都死而复生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但是没有手电筒还真的很怕黑啊,她一面给自己壮胆,一面试着呼喊:“有人吗?有人没?那谁,你要是被埋得离我近你就回答啊,我听说装你的薄棺就盖了层薄土而已,那谁,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边走边喊,喊着喊着嗓子干痒,她自嘲的笑笑,还是不改当初的发神经啊,这大半夜的你到底想去刨坟还是叫魂哪?连番喊叫惊起一片山中的喧闹,奇怪的呜啼声此起彼伏,潘小溪寒毛直立,根本分不清是哪种鸟或是哪种兽发出来的,没准儿还是什么虫,她轻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李清照你也是宋代的对吧,不知道你现在活着还是已经死了,你那首如梦令写出来没有?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今天我潘小溪也差不多,心念深山小墓,追月不知归路。兴尽满哀愁,误入迷林深处。恐怖,恐怖,惊起寒毛直竖。”
越是独自在山林里尽情的抽着疯,潘小溪就越想念钱思语,这傻妞被自己吃干抹尽后都没有揭发她,虽然傻妞那可恶的爹最后让她以惨死为代价,但短短的相处总觉得她有千万般的好,两人关在她的闺房里跳舞弹琴的疯闹,抢自己嘴里润喉糖时的单纯,掉进钱府密道里烧朱煞把自己迷晕了又凑巧遇到她,和她一起看别人放的烟火,和她一起面对朱煞的突袭,知道了她的身世把她娘又当师傅又当娘,临死前下意识想到要天人永别的人也是她,青楼遇到她时的悲喜交加,要缉她小魂时那种慌乱的心痛,陪她一起喝砒霜的决然,和她一起戏水时的甜蜜,看她被钱凛义带回家时的逃避,送她花轿嫁进赵府时的彷徨无助,听说她死讯时天崩地裂的焦躁……原来短短的相处有这么多回忆,原来在很早很早以前,自己早就已经把心交出去了,原来从开始到现在,停留在记忆里的苏贞不知不觉中已成了自己口中的挡箭牌,原来她对自己而言如此重要,情毒深中,却发现得不合时机,原来快乐真是短暂的,孤独的人仍要继续苟活于世,独自品味痛入骨髓的孤独。
“自古红颜多薄命,可你为什么要给穿越过来的我这般美好的际遇再迅速的香消玉殒?而我堂堂的阴差却不知你的死期,为什么我们都要这么命苦?难道真如当初你娘说的那样,咱俩真是八字相克的吗?只会相害不可相爱?我都从千百年之后咚的一声掉你面前来,你却一声不吭的就这样死了,你让我怎么办?怎么办?去他地球的宋代。”潘小溪朝着古城方向歇斯底里的吼完,把手里的幽冥剑和迷你斧往脚边一丢,捂住脸来嚎啕大哭。月亮偏移,夜风习习,吹得山中的草木顿时哗啦作响,嗷……一声震耳欲聋的啸声从不远处传来,潘小溪蹲在地上吸了吸鼻子,胡乱抹了把脸,头也不回道:“我是御赐阴差,我不管你是何方小魂,今天本阴差心情不好,和你不熟也不打算抓你,识相的快点儿闪远点儿去,打扰了我发泄的情绪,我就只好拿你发泄了。”
风势小了下来,有细小枯枝折断的声音,潘小溪继续抽泣着,一种本能的寒意从心头升起,她怒气冲冲的转过身来,前方有一对发着莹光的大眼睛正扑闪扑闪的望着她,什么鬼魂胆子这么大,还是她的魄力太小震摄不住对方?非要和她作对是吧,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低头看自己胸前,催命符很安静没有发出红光,再看对面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开开合合,如果不是眼睛长得太大,其实还蛮漂亮的,她迅速摇了摇头想甩开这些莫名其妙的思想,就看到那双散发莹光的眼睛正缓缓的向自己靠近,那眼睛往下再往后的身姿走得是那么的优雅,不太像人也不太像魂,按趴着计算还嫌有点儿长,潘小溪飞速捡起两把武器,眨了眨眼,从树影斑驳里优雅的走出来的竟是一只……待她定住心神,分辨出来后,哇的一声弹跳起来,拔腿就往前狂奔,他地球的,宋代的山上真的有老虎,不是黑白相间的吊睛白额大虎,而是黑黄相间的大老虎,救命啊,我又不是武松,打人有经验,打虎有十条小命都不敢哪。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补更23号的一章~怀着相当悲催的心情汇报一下这些天来,我极其狗血的流年不利~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不小心得罪了衰神滴说~不过幸运的只是开始,9月23号我和我媳妇儿终于如愿以偿的办了个超简单的婚礼,成功加入了无证结婚的大军之中,蛮荡漾的~接着就在新婚那对龙凤烛燃尽的时候,感觉好久好久,反正是某天的下半夜,她点的那支龙凤烛连烛台都烧着了,我看着还在熟睡中的她,很佩服她点的蜡烛大有她那种为了爱情不惜蜡炬成灰的执着,但是为了不引发火灾也为了不吵醒她,我很勇敢的过去左手一下,右手一下,两下把烛台扫到地砖上让它继续燃烧,据说结婚的蜡烛不可以吹灭还有扑灭来着,估计人没睡醒只好出此发懵下策,于是双手烫伤起泡,摸键盘都疼~之后那啥天朝的供电方完全不怜悯我来着,还有停电神马的情况出现,还有无数狗血情节不断上演,打字儿手疼就不啰嗦了,总之结果是,我得一口吃个胖子,连续补更这多少天的文哪~这难道是连天都羡慕嫉妒恨女女成婚么~泪奔
☆、59再次重逢
猛虎出山,势如破竹。这一定是骗人的,潘小溪一鼓作气冲到了一个山包上,身上的兽皮衣裤早被山道边的荆棘拉破了几道口子,她转过身来向身后乱挥着斧和剑,哪还有大黄虎的影子,两条腿的能跑过四条腿的?哈,心中暗喜的她趁机扶住两膝,大口喘气,从来没试过用百米冲刺的方式,一口气爬了一座小山包,还好把那大黄虎甩掉了,那家伙的身形足足需要三个中等身材的女人趴在地上,太吓人了。嗷……又是一声虎啸,黑乎乎的山道上跃起一道长影,两只虎前爪张着就冲潘小溪抓来,月光下的利爪尖像似发着寒光,潘小溪挥剑一记横扫,大黄虎在空中旋身躲过,扑跳落地。这么胖的身体还能如此敏捷,潘小溪傻眼了,别说被它扑到,不抓死她不咬死她,光是这体型,压都压死她,可人在山包顶上,再无山顶可爬山,来路回不去,再往前也是下坡路,选前选后都是难逃一死,怎么办?眼见大黄虎又是一个扑跳朝着她迎面扑来,潘小溪不敢再大意,死就死吧,逃到逃不动了,要死也没办法,她迅速转身又一鼓作气的朝前方的下坡路冲去,不知道是下坡奔跑的冲劲儿或是惯性,一跑起来她就算是双腿颤抖也停不下来,崎岖的山路并不平坦,偶尔踩上几块小石头,脚底打滑又怕自己滚下山去,几次想稳住脚步,反而崴了脚,又痛又累的她还是停不下脚步,逃窜得那叫一个狼狈。
潘小溪身后的大黄虎,瞅准时机又是一个扑跳,潘小溪听到身后呼呼作响的风声和虎啸,心里默念惨了,大概是惊骇之际,整个身体在原地定住了几秒,咦?在半山腰上能停住?她回头望向头顶上方,朝飞扑而来的大黄虎直刺一剑,大黄虎为躲开虎肚底下晃眼的利器,又是在空中旋身一扭,扑跳落在潘小溪前面不远处,动作是那么流畅,谁知两只虎前足刚落地,还不待它转过身来对付潘小溪,大黄虎的身体突然微微发颤,还没等它站稳,就蜷成一个大肉球迅速往山包底下滚去,滚得的动作更是流畅,而且那速度真正叫做势如破竹,潘小溪看着这意外的一幕更是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儿?什么情况?她心中带着疑问,眼巴巴的看着那一团黄色的大肉球一路滚到山脚下,再借着月光往下看了半天,好像是一动不动的,摔晕了?这这这,只听说过马有失蹄,从没听说过虎有失足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她弯下腰来捏了捏脚踝,就地坐了下来,双手捧着脚关节活动了一番,感觉好了些,站起身来,又拿痛脚点了点地试着痛感,还好,没有弄伤韧带,她左手持着迷你斧,右手拎着幽冥剑,小心翼翼地往山脚下,一点一点的贴近。
山下倒着的大黄虎,双目紧闭,两条后腿伸展着交叠在一起,两条前腿却是蜷缩着搭在胸前。潘小溪绕着它走了两圈都不见动静,又用幽冥剑撬开大黄虎的嘴巴,只见虎嘴的一角流出一道殷红的血液,不禁更加疑惑,这只老虎真的是摔死的吗?为了防止它只是昏迷,万一醒过来她又得来一番狼狈的逃窜,没有杀过动物的她,对着地上这一庞然大物,只好闭眼往虎嘴里推送了一下幽冥剑,感觉剑身卡住时再上下左右乱搅一通,这才睁眼使劲儿往外拔剑,仍然忍不住连连作呕,耳边传来几声轻笑,潘小溪左顾右盼道:“冷黎,是你吗?”笑声停止,从虎肚上现出一位黄铠甲的老者,他对潘小溪躬身行礼道:“主人,我乃剑魂,你不记得我了?”潘小溪先是一愣后又喜道:“你终于肯现身救我了是不是?是你把这老虎摔死的?”剑魂摇头笑道:“非也非也,主人,你仔细看看老虎的四足便知分晓。”潘小溪又绕着大黄虎的尸体走了一圈,她道:“你直说不行么?如果不是你把这老虎摔死的,难道它是自杀的?它要吃我,我还没杀它,它就自己滚下山去摔死了,你难道不觉得很奇怪吗?”剑魂仰脖大笑道:“老夫正是因此发笑,老虎乃称山中之王,王者虽勇猛可也有它自身的短处,主人请看,虎有四足,皆为一对前足要略短于一对后足,倘若上山,山体之势可助它飞奔,如若下山,前足皆短的它又怎能如履平地呢?这愚蠢的畜牲急于吃你,拿自己的短处拼你的长处,所以摔死了,哈哈哈。”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哈哈。”潘小溪听明白之后也是笑得前俯后仰,随后她像是想起什么,又问道:“可是剑魂,你是怎么出来的?当时我在钱府地牢那样受人欺负,到死也不见你出来救我,如今险遭虎嘴,老虎自己摔死了,你倒好,蹦出来看热闹是吧?”剑魂皱眉道:“非也非也,主人,你误解老夫了,老夫之魂封存于此剑之中,当日认主需要主人的血,那日主人遭难,见血时老夫现身,但主人你已气绝身亡,老夫无奈只好刺死一名狱卒替主人报仇,而后辗转找到黑白无常二位神君,报告了主人乃是水年水月水日出生之人,如今横死也可还阳做为阴差人选,若非如此,主人你怎会死而复生啊。”潘小溪想了一会儿道:“看来你的确是忠心护主,可是我细皮嫩肉的,最怕见血,以后召唤你的话,每次都要见血,那多痛多麻烦,不行不行,你想个好办法,我现在还真需要你的帮助。”剑魂道:“主人有所不知,幽冥剑本是鬼谷子之物,他乃老夫前主也,他是村夫庆隆与龙王之女所生之子,更是与主人一样乃水年水月水日出生之人,如今他位列仙班,幽冥剑算来也是他得道之际遗留凡间的仙物,可当年炼造此剑时,他是从一本无字天书上寻得的方法,除非主人能上知天文下识地理,精通兵法韬略,才能想出召唤老夫的他法。”
潘小溪道:“算了算了,要不是跑得急,被荆棘割破衣物,划伤了皮肤,今天也见不到你,既然你曾经是鬼谷子的剑奴,他又是个凡事能未卜先知的智者,你肯定也很有智慧,你能不能告诉我,昨日清晨从古城西城门出丧的薄棺葬在哪里?我要去救人。”剑魂道:“主人请随我来,不过我现身最多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若不见主人的血,恐怕一切就要靠主人自己了。”潘小溪点头道:“我会再想办法见你,带路吧,只要别再遇到猛兽就好。”剑魂边走边道:“主人有所不知,那下葬之人便是古城钱府尚书之女,赵府丞相的儿媳妇。”潘小溪惊道:“不会吧?怎么会是贞儿,怎么她这么早就发了丧,我先遇到她的棺队,后又见她爹去奔丧,剑魂,你可知有何隐情?”剑魂叹道:“老夫身上带着她娘亲的一只眼睛啊,岂敢对她之事不挂心,这孩子嫁进了赵府,不知何故屡次拒绝与她夫君同床,她夫君乃是丞相之子,女子出嫁都要从夫,既然不从夫,便遭她夫君暴打至死,不过天也怜她,她仅是伤重昏迷,并未真正命绝,我们此去应当来得及。”
有了剑魂的领路,潘小溪很快就到了埋藏钱思语的地方,原本仅是发发善心想救人一命,如今知道棺内装着的未亡人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刚到那个隆起的小土包前,就用双手刨挖,直到看到了薄棺盖,又小心翼翼地为薄棺清理出空间,仔细辨认了麦包包刺出的五个小孔,生怕把黄泥土给渗进孔内,边清理棺边的黄土,边轻声呼唤道:“贞儿,你还好吗?我是小溪,我来救你了。”千呼万唤就是不见回应,潘小溪和剑魂对视了一眼,急了,用幽冥剑撬开棺盖上的木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飘了出来,她问剑魂道:“她会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怎么一点儿生命迹象都没有。”剑魂叹道:“重伤昏迷罢了,又被人误认为已死,关在棺材两日未进食,老夫很难言清。”潘小溪道:“可是,可是,她伤得这么重,我又不识路,如何能将她搬回麦包包的小树屋?眼看天色微白,我在这山中转悠了一夜,你又只能现身一个时辰,就算我弄个担架出来,我们也赶不急回程。”剑魂笑道:“主人勿急,待我去将虎尸搬来,你我可合力将她置放在柔软的虎尸身上,这样便不怕颠簸了她的伤处,以至于伤上加伤。”潘小溪困惑道:“那只大黄虎那么肥,就算你能搬得动,我是搬不动啊,再加上贞儿的重要,我们怎么能抬回去呢?不行不行,你这办法不行。”
剑魂不再言语,遁地而行,只见地上冒出一个个小山坡,呈波浪形向前轮翻推进,就像潘小溪初遇剑魂之日的情景,她忘了她的剑魂曾被小樱和一名老乞丐当做山神,还是有些奇门遁术的,稍稍安下心来,看着棺内浑身血污的钱思语,心一阵阵抽痛起来,后悔了吧?愧疚了吧?有的时候,人不能因为害怕受伤,面对突如其来的爱情却止步不前,也许真能避过当下所谓的伤害,而后回想起来只有无尽的哀伤和遗憾,就像潘小溪害怕见到自己的血,百般不愿弄伤自己的肌肤,反而总逃不过这样那样的伤害,同样的道理。有的时候,人总是因为当下的能力不足,缺乏自信,误以为给不了心爱的人幸福,选择了逃避,选择了拱手让人,最后换来的结局并不是你快乐所以我快乐,更不是看着你幸福我便会幸福,得到的结果往往是各自的遍体鳞伤。爱情没有顺风顺水的发展规律,一旦遇到了总该做好承接波折的心理准备,再去开始,勇敢的遇见,更要勇敢的预见,而后用心去爱,用心珍惜。潘小溪默默守在钱思语的身旁,思前想后,不争气的眼泪又一颗接一颗的掉落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那个去啊~手上的水泡有一部份都变成棕色了,码字儿的字速还是没见提高,敲来敲去,敲到现在才出一章,好鄙视自己来着这是补发9月24号的一章~各位看官,你们安静得让我心慌,可以出来透透气不?骂骂我都行啊~看完就潜着,我怎么觉得我总是自言自语,好bt啊~
☆、60树屋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