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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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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气呵成,花询扔下笔,看了一眼纸上斗大的“镜花水月”四个字,大惊失色。

玉兰一直注意着花询的神情,见她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写的字,似乎像不敢置信那是自己写出来似的。她也瞧去,顿时惊讶不已。

她身为花府小姐的贴身女婢,必然是要认得几个字的。这四个字铮铮灵秀,大家风骨,看起来又仙气渺茫,与花询端端正正的字大不相同,即使她不认得字也能看出来,这反而像出自另一人的手。

花询坐了一会儿,回神过来见泽兰铃兰俩人都呆若木鸡站着。她暗觉不妙,这等怪异之时只怕是会引起惊骇,若传言出去,她岂不是成了妖人?

“我昨儿个看了古书名帖上的字,对这四字记忆深刻。如今看来,我当有过目不忘之能呢。”花询小脸笑得天真,“泽兰你说好不好看?”

“奴婢不懂这些。但主子写的这字却是真好。”泽兰打消疑虑,还是不忘催促道,“主子您快些吧,别再耽搁下去了。”

“铃兰你找来匠人,把这四字做成牌匾,挂于门额。”

“是。”

花询起身往郊外赶去。

“国之重事,在戎在祀。民之重事,在农在置。今时告戒,开田祭天。鸣龙舞凤,由恭易贤。花府子弟,执柄圃前。俯首除枯,拨土以覆……”杜仲捧着长长的祭文念着。

合上祭文,放入熊熊燃烧的鼎中,杜仲朝花君侯一礼,花君侯高高举起裹着红绸子的镐,狠狠往地上一插,翻出一个坑来。

杜仲从他翻出来新鲜的土壤里捧出一抔黄土,撒在了鼎中。花君侯威严地扫视过花田中的花府子弟,肃然道:“开田!”

站在少年们身旁的仆人忙递过花籽,诸位公子将花籽洒到新坑里,掩上土,然后再施以少许的水。

养尊处优的少年们虽然不曾做过这些,但到底是之前先受过教导的,这时做起来也是有模有样。花询年纪小,力气也小,她对下花田这事的坚持加之她的身份都引人注目,庶支子弟时不时偷偷觑她。得知此事之劳累,花询心中才感慨花农之不易。

花询填了五个坑,已经疲倦不已,更别说几个从未干过重活的公子们。花询年小仍然坚持,那些人看了也心生敬佩。

“询妹妹一个女子都这般认真,咱们可不能输啊。”

“不说她是花神转世,就说她肯来干这脏累的活计,就值得我佩服。”

“本来人长得就漂亮,心性中正,没有咱们姐妹儿那种娇气,看来花府府主未来未必会是公子晏啊。”

花询对后面几个人的嘀咕充耳不闻,最终种完了最后一个坑,她松了一口气,额头上早就出了密密麻麻的汗,连身上手上都沾满了泥土。

净手之后,花询满意地背着手,昂着头志得意满地巡看了一番,拍拍手正要走,突然看见一条白色长虫在脚下蠕动……

“啊——”她吓得花容失色,失声大叫。

花君侯一惊:“怎么回事?”

花询后退了数步,转过脸来,一脸惨白,喏喏道:“有……有虫子……”说完几个靠得近的公子们也此起彼伏尖叫起来,于是三人叫,五人喊,花田乱成一片,公子们纷纷窜逃,看得花君侯沉下脸来。

“一只小虫你们就吓成这样!”花君侯怒道,“询儿是女儿到也就罢了,你们这群男子竟然也吓得奔走!竖子!如此无用,花府将来,定然败于尔等懦夫之手!”

“都与我好好反省!”指着众人,花君侯起身拂袖而去。

花询站在原地,低着头,脸色苍白。

九年后。

盛兴十三年十二月初七,花府公子晏十一岁,拜入当时花郡名门章先生门下,其生母抬为二夫人。花府大夫人携花府大小姐花询归省父母,夫人得知此事愤愤而泣之。

此时花询虽未到二八芳龄,却已经出落亭亭玉立之姿,美貌之名动传花郡,就连千里之遥的长安也有风言。花询自小不同平庸,聪慧能言,长成之后更是才貌双绝的女子。闻知花君侯抬了阿稚的娘亲为二夫人,并不哭闹,反而深夜密劝大夫人。

“母亲大人始终是府中君侯夫人,二夫人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平妻,面上不说,私底下自然是低于母亲的地位的。父亲大人未曾知会母亲也在情理之中,盖因母亲无所错,阿稚无功绩,纵然父亲大人要偏宠,这名义难堪,二夫人少不得要受非议。”

“事已至此,为之奈何?”大夫人擦着眼泪,一脸颓丧。

门帘后走出一人道:“唯有听之任之,纳之受之。母亲大人若哭闹,父亲大人必然决意为之,反之不然,父亲定喜母亲深明大义,况且……内心对母亲大人也会有所歉疚,不好偏私明显。”

只见一婀娜女子娉娉婷婷,款款撩开纱帘。借看烛火摇曳,其人青丝倾泻身后,凝脂水画般的柔美,眉眼精致如神来之笔所画,玉簪镂空金翅钗,清眸灵韵狡黠色,那小巧鼻翼下薄唇,含了胭脂却出尘绝美。秋水浅潭一明目,唇红齿白小花仙。浅白广袖流仙裙衬她肤赛白雪,暗纹梨花一步一乱飞花之妙,腰悬美玉贵气逼人,脚踏一□□鸟祥云长靴,慢步轻移几欲飞。

三分春生朝气,三分夏之盛意,三分秋之端正,更有一分冬之娴静。机灵巧智,但不轻浮躁动,一眼惊喜其貌之冠绝花郡长安,再看不由深以为此人必有慧根。

她负手走到大夫人身边坐下,偏头嘻笑:“母亲大人掌管府中多年,定然明白这些道理的。”

“让一贱人与我平起平坐,我心恨之!”

“母亲身份尊贵,二夫人身世不如,若父侯太过,只怕外祖心中不能平愤。今不可自毁门墙,好授人以柄,以为母亲是妒妇。阿稚毕竟渐长,又入了章先生门下,儿再如何也只是女郎啊。”花询将大夫人的手放在手心里,诚恳道,“母亲可怨儿不是男儿?”

“你这说的是什么傻话?”大夫人嗔怪道,“为母怎么会怨你?”她又慈爱地拍了拍花询的手,“我儿可是上天赐予母亲的花仙呢。”

“既然如此,母亲何时回府呢?”

大夫人沉吟片刻,道:“明日罢。这花府离了我,只怕会被那个贱人所占据。只是你外祖哪里……”

“儿听说安河郡主近日会来花郡,陛下与宁王也不可能让安河郡主轻易离宫,这次来花郡定然是有事的。儿与安河郡主私交甚好,自然要回去迎驾的。”

花询想了想道:“外祖那边母亲想必也是有办法的,事不宜迟,母亲趁早说了,好让外祖宽怀。”

“嗯。”大夫人点了点头。

花询回府的那天,下着小雪。冰冷的雪花从天缓缓飘落,落在地上,堆积成一层白色的毯。寒风吹来,马车摇摇晃晃中暖炉烧得火热。青石板桥下的水已经凝结成冰,有村妇们冒着寒冬冷刀砸开冰面取水洗衣。花询在车上与白家俩姐妹坐着。

难得的太阳照耀着繁荣的花城。花询裹着狐裘凝神看着白青捧着城外顺手折来的那枝开得极好的梅花,一手托着油纸,一手从打开的油纸里拿出一块香喷喷热呼呼的梅花糕。纤细白皙的手指捏着刚出炉的梅花糕,轻轻往嘴边一递,小口一张,含了一小点,再看已经被咬了一个小缺口。细屑三三两两滚落在她白裙上,她也视而不见。

第9章花渡解语

白蔹按捺不住沉闷,撩开车帘往外看去。冷风灌了进来,她打了个哆嗦,忙放了下来。

花询把两块糕点都吃完了,被白蔹开窗照进来的温暖和煦的阳光吸引,她目光移视到白蔹脸上,抖去身上的糕屑,抱怨道:“太阳看起来是暖和,可外边风那么冷,温湿适宜,也不知这梅花怎么就没有去年开得好了。”

“去年询姐儿没有出城,那些花不得见询姐儿才大胆往好了开,今年询姐自打城外过,它们见过了,才怯怯不敢盛开。”白青温柔地拂去花询身上的屑末。

“大白怎知是我的过错?万一今年是有贵客来我花郡,这百花不敢争艳呢?这叫花失色之罪,我可不敢担当。”

花询把油纸合折叠好,再放到旁边。她拍拍手,神色轻松道:“下回再多给我买一些,这糕点深得我心。”

“询姐儿不可再吃了,君侯要是知道我们一直给你偷买外边的东西,奴婢会被打死的。”白青劝道。

“这么久了,父亲大人要是想发现早就发现了,你怕什么。”

白青正要辩解,车架突然停了下来。白蔹欣喜道:“到了!”起身掀开帘子出去。

下了马车,花询与先到一步的大夫人汇合。

“你怎又慢了一步。”大夫人不悦地问。

花询背着手,扬了扬下巴,示意大夫人看白青手上捧的梅花。她笑道:“我看城外梅花开得正好,父亲大人说不定会喜欢呢。”

说话间,大开的中门走出一群人来。领头的是正是花府公子晏的生母,如今的二夫人,后边还跟着众家仆侍婢,数十个人迎下阶来。

“恭迎大夫人回府。”

二夫人迎上来:“恭迎阿姊、询姐儿回府。”

花询回了半礼,口称:“二夫人。”

大夫人不作声。

“父侯出去了么?”以往花君侯都会在门口等她们,今天不见其人,花询怕大夫人作色才多这一问。

“君侯在会客。”二夫人让开路,边解释道,“前些日子闻得宁王欲寻一人,想来极为重视。君侯为宁王家人,几日奔波寻之,今日方得,不敢怠慢。赶巧早了夫人回府半刻。”

大夫人在前边走,听到这话皱眉停步:“君侯为宁王寻人,是何人须得如此厚重?”

“妇人目短耳浅,不曾晓得君侯大事。”二夫人脸色却有些怪异,似乎怕大夫人再多问一句,忙道,“君侯定然是不许妇人多嘴的。”

花询见二夫人神色有异,转了个念头道:“父侯可接到了安河郡主要来的消息了?怕是这几日就要到了罢?”

大夫人道:“迎驾事宜可准备好了?府中房间可打扫整理了?”

二夫人还要说话,杜鹃就从大堂赶来,对大夫人和花询行了礼:“君侯要询姐儿去见先生呢。”

“父侯传我?”花询面露疑惑,但不敢迟疑,即道,“母亲大人,儿且先去,稍后再来侍奉。”

“我儿可自去。”大夫人颔首。

花询别了大夫人,拢紧狐裘,接过白青手里的梅花,往大堂去。

到大堂下,待仆人通传,花询才扬起笑容,步伐轻快地进门。

“父侯!儿回来了,儿给你摘了城外的梅花,可艳极了,你看!”花询欢喜地把梅花直送到花君侯的案上,才退后一步行了大礼,“花询问父侯大安。”

花君侯跽坐几案后,一脸肃然,在看到花询进来后,面有缓色。他看了一眼梅花,嘴角带笑,对花询道:“甚好,我儿一路奔波,辛苦了。起来。为父寻你来,是有一事。为父知你深爱花道,正有贵客要在府上住,闻得你名,想要见你一见。”遂指向堂中端坐的一人。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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