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她是到不了长安城的。”中年男子冷冷一笑,看着马车渐行渐远,“这龙虎之地,她一个弱女子要真能翻了天,那只能说他们是废物。花府的人多少年没有踏足过长安城了,就让她看一眼城墙罢。”
“大人英明!”
将士们鞭策着快马把马车送出了林子,王将军才松了一口气,打马回头去问马车里的人:“公子,你们没事罢?可有人受伤?”
顾尚儒知道现在安全脱险了,呼出了一口气,喜出望外道:“无事!”撩开车帘一看,没想到驾车的已经换了一个兵卒,早前驾车的车夫不见了。
“刚才车夫被射杀了,恕末将自作主张,命他给公子驾车。”拉着缰绳,王将军对顾尚儒解释道。
新的车夫对顾尚儒行了一个礼,顾尚儒没有说什么,只是道:“我们赶紧进城,否则的话还会遇到危险就糟糕了。尔等一定要护好车架。”
“是!”王将军领命,对车队道,“启程!加快速度前进!”
顾尚儒回了马车里,车队重新动了起来。走出了林中还要穿过一片草地,然后才能靠近村庄,穿过村庄才能到城中。车队井然有序,身上来不及擦去血渍,使得沉默的护卫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偶然有几个百姓路过看到了,也不敢靠近,远远走开。
天色已经黑下来了,这年代士兵多患有夜盲,一到晚上就看不见,好在顾尚儒急着赶路,而大家又经历过厮杀,为了安全起见都脚步加快,终于在看不见之前进了村庄。村子东边挂着灯笼,还有两个士兵抱着□□靠在门框上嘻笑聊天,远远看见花询一行人过来,知道这肯定是要去长安的,能做得起马车还有甲胄兵士护卫,不敢怠慢,赶紧跑过去问话:“敢问将军你们是哪来的,要往哪里去?”
王将军毕竟养尊处优过,并没有夜盲,看着这两个兵丁疑惑道:“以前北邙城外没有叫士兵巡村的,你们看起来也不像是村里的护卫,怎么回事?”他处事老到,说话有一股子沙场老将的味道,这么一问,那两个士兵便相视一眼,不知要怎么答话。
车帘被撩开,花询自里面出来,看见两个兵丁,想了想,不禁脸色一变,赶紧躲了回去。
两个人看见花询出来,眼神就变了,王将军眼力不错,抽出剑指着其中一人道:“说!你们是什么人?”身后刚经历过血战的将士忙把花询的车马围起来,怕被人偷袭。
“我等是奉世子的命令,迎接淮安县主进城的!”那个被剑指着的人,喉头滑动了一下,十分紧张地道。
躲进车厢里面的花询脸色很是难堪,咬牙道:“恐怕今晚我们是不能安生了。”
外面说话顾尚儒也听见了,正疑惑花询何出此言,花询看着他,叹息道:“若真是要迎我们进长安,大可在城门迎接,到了这北邙的村落来迎接我们,恐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话音刚落,车帘就被掀开,外面灯火通明,王将军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道:“不好,他们拿着宁王府的令牌说是要接表小姐去长安,周围有两百弓箭手,我们只有二十人,恐怕难以抵挡……”
“请淮安县主下车!”
55大动肝火
/strong下了车,果然见到周围被数百支火把包围住了,铃兰跟在花询身后,紧张地护着花询。花询伸手拦住她,走出一步,铃兰低声喊道:“主子!”
花询没有回应,只是走到那个领头的士兵面前:“你是何人?既是世子命你前来,有何凭证?”
士兵没有说话,让开路,后面走出了一个青衣文士,面带恭敬地对花询行了一礼,笑道:“下臣易至,见过淮安县主。”躬身大礼,他的脸庞在灯火下显得俊朗而温和。这个人,倒是好生眼熟。
“我道是谁,原来是临安先生。”花询微微一笑,颔首道,“不想在花城一见,今日在北邙还能再见到先生。”
易至道:“我主请淮安县主过府,特地嘱咐下臣要在此处恭候县主大驾。”
花询扫了周边一眼,了然易至是把功过都推给了楚衔,莞尔一笑道:“方才遇见刺客,马车夫不幸殉职,询与尚儒表兄正愁无人带路,还是伯存世子想得周到,有易先生这经验老到的车夫,询与表兄必然可以安然无恙到达长安。”
被说是赶路的车夫,易至也不生气,反而恭敬道:“能为县主牵马坠蹬是下臣的荣幸。县主请上车!”作势请花询回去。
花询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和顾尚儒与铃兰回到马车上去了。回到车上,顾尚儒对她道:“这人好深城府,我们要多加小心。”
“他不会伤害我们的。”花询叹道,“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是世子派易临安来接我们仲辞一定不知道有这件事。这个易临安原本去花府宣过旨意,世子派他来是要告诉我们他不会伤害我们,让我们不必惊慌。可是世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仲辞与世子……”多加猜测没有结果,想到这里花询摇摇头,截掉了话头,“等会儿不知道他会带我们去哪里,我们既来之则安之。有这群人保护,终于可以安心了。”
“难道之前那群刺客也是宁王府派遣出来的?”顾尚儒还在挂怀遇刺的事情。
花询还没回答,马车就动了起来,外边的人说话声少了,王将军带人包围护送着马车,而宁王府的人包围着王将军等人,庞大的队伍向城中开去。易至骑着马走在马车前边,时不时回头去看一眼花询等人的动静,目光对上警惕的王将军,和善一笑不再回首张望了。
旁边一人是刚才被王将军指着的士兵,好奇地问易至:“世子既然嘱咐我等不要把花询等人带到长安里,我们又要将这几位往哪里安置?”
“不能去长安,那就带到京畿郊外的别业,反正宁王殿下病重,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易至丝毫不忧心去向,竟然打起了宁王在京畿郊外的房子。
“可没有宁王的命令,我们擅自把淮安县主与顾公子带到别业,恐事后被追究。”
“不必担心,就说是世子的命令,届时追究下来,世子不会不承认的。”易至笑道,“花大家让世子把淮安县主妥善安置的意思就是找个好地方软禁,我们可是按着她的意思来的。兄弟们加快一些,赶到别业好休息!”
清凉的秋风吹过花渡散落肩头的青丝,花渡仰头看着忽明忽暗的星辰,这里星宿每日都有变化,一朵乌云飘过,挡住了月光,世间光明暗了不少。花渡的脸色也跟着一暗,耳边听见有人鬼鬼祟祟地藏在不远处,她眸光闪烁了片刻,没有出声。
另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虎虎生威步履生风,应当是军旅之人。花渡转过头去看,宁王世子楚衔领着人往这边过来,发现花渡在看他,加快了脚步,在她面前站定道:“解语先生,您要我把淮安县主拦着长安城外,衔已经完成您的命令了。”
楚衔对花渡的态度恭敬了不少,看来是对花渡可以预见未来的能力有所想法。
“有劳世子了。”花渡微微点头,温声道,“答应给世子的丹药已经让人送到世子房里了,请记得子时用药。”
“多谢解语先生。”楚衔面色一喜,迫不及待地要离开,“那……衔这就去了。”
“嗯。”花渡应了。看着楚衔飞快地往自己的房间去,她嘴角淡淡的笑消失得一干二净。
角落里一身红衣窜了出来,阴沉着脸走黑暗中走下台阶,冷声道:“花解语,你唆使楚仲辞拒绝问棠倒还罢了,算你是有苦衷,可是你竟以丹药诱惑,叫楚伯存去抓问棠,你到底是真为问棠好还是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强行干涉她的生活!”花岸的脸色难看之极。
看着花岸,花渡淡淡道:“这个计策是你给我出的。”
“你!我说是开玩笑了没让你亲自执行啊!”花岸气愤地别过头,怒火中烧道,“你要知道,问棠要是有一天知道这一切的主使是你,为了那劳什子的劫难一而再再而三阻扰她,还要软禁她,她对你怎么失望!”
“我只要她活着。”花渡沉声道,“死劫在前,长安不日就会陷入动荡,我绝不会让她陷入危险之中,哪怕她知道这些事情。”她眼睛氤氲着雾气,在黑暗中却隐隐发亮,那是一种对所执着的东西的坚定,“我只要她活着,我已经见她在我面前死过一次,我不会允许有第二次的!”
“就算是这样你也该告诉她实情,而不是让她连选择都没有,如果她要是知道你为她强行违背天规,毁命现身,她是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花岸猛然望着花渡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你的成全,你的付出,你的痛苦,她不知道,你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她心里一定对你很失望……你好残忍好自私啊花解语!”
花渡嘴角扬起笑,木然道:“如果受到诅咒的是楚仲辞,你一定做得比我还要过分。”
“不可能!”花岸决然道,“楚仲辞跟我没什么关系,要是受到天罚的是楚仲辞,我会把事情告诉她,她求生求死都是她的自由,我不会轻易干涉的!”
花渡没有说话,但嘴角的笑似乎带着点讽刺。
“你说长安动荡,可是现在一切都很平静,怎么会动荡?就算是皇权更迭,天子尚且正值壮年,东宫与宁王府的争斗天子怎么可能坐视不管?而且宁王病中,太子没有轻举妄动,并不如你所忧心的那样。”花岸说了一大堆,看花渡还是无动于衷,只好悻悻道,“楚仲辞是不知道这件事,要是知道了……”
“明日你同我出城去见问棠罢。”花渡突然松口,对她道。
“嗯?”花岸对花渡的开窍有点吃惊,更对她出口邀请她一起出城受宠若惊,“你……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觉得自己做错了罢?哎呀,你都知道明镜里问棠的未来了,到时候明镜要是真说中了,那我表妹不就和楚仲辞一起死无葬身之地了?”
花渡很想堵住花岸聒噪的嘴,她转身走向回去的路上,淡淡道:“不愿去不勉强。”
“诶!我没说我不去啊!喂!你说要带上我的!可别忘了!别反悔!”花岸冲她背影喊着,可惜她没有回头。
花岸闷闷不乐地踹了一脚石头,怨念道:“这都什么人啊,都不认真听人讲话,是聋子吗?”
石头飞向黑暗的廊道里,楚衍正跟着提着宫灯的侍女往院子走,心里藏着事情,不期一个暗器飞来,她想格挡却措手不及,打在了她的额头上:“啊——”她吓了一跳,掩住脸怒道,“什么东西?”
侍女回过头来看,护着楚衍慌里慌张道:“有刺客!保护郡主!”
楚衍放下手拉开侍女,看下脚下刚才袭击她的东西,并非什么暗器,而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楚衍压住了怒火,环视四周,喝道:“还不快滚出来?用石头砸人算什么本事?”
花岸扭着细腰,一步一腰,步步生莲妖媚得跟青楼里的风尘女子没什么两眼,自以为风情万种地扶着栏杆冲楚衍道:“哟,我当砸到谁了,原来是我们家小郡主。来来来,姐姐看看砸疼了没有。”轻巧一跃,翻过栏杆凑近楚衍的脸,看仔细了,红了一小块,似乎真受伤了。
花岸没想诚心伤到楚衍的,这只是个意外,所以她一点也不愧疚地凑近楚衍的额头,轻轻吹了一口气,软声道:“来,姐姐给你吹吹就不疼了。哎呦你看这小可怜,这细嫩的皮肤都被砸红了。”无视了楚衍咬牙切齿近乎狰狞的脸,花岸从怀里掏出了一罐白色的药,不温不火地倒出一点药,要往楚衍红肿的额头上抹,楚衍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躲了过去。
“我说你能不能别动,我这好心给你上药呢!”花岸按着她的肩膀,对唯唯诺诺的侍女道,“把灯抬一抬啊!”
侍女赶紧抬高灯笼,楚衍深吸了一口气,打掉了花岸的说,努力克制自己的怒火道:“不必你好心了,你打的伤你来医,你是故意的罢?”
“诶我说楚小胖,我好心好意帮你,你怎么说话的?”花岸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道,“我又不是故意打中你的,谁叫你突然出现在这里!”
“遇见你就没什么好事,”楚衍冷着脸道,“都是花府的人,你就不能学学问棠的端庄知礼吗?这是王府,不是你寻常人家!还好你打中的是我,你要是打中了我兄长,打中我父王,甚至是打中了前来作客的大人们,你怎么负得起这个责任!”
56必然宿命
/strong花岸深吸一口气,被楚衍的话气个半死,当即指着楚衍的鼻子道:“好啊,我可听出来了,你说我野蛮无礼是罢?楚仲辞我告诉你,今天这件事我还真不是故意的,可现在我要是知道你会过来,我踢的就不是石头,而是刀刃了!我是不如我问棠表妹,可你楚仲辞又是什么好东西?论本事你不如花解语,论权势你不如楚伯存,论决断你还不如花问棠,就是你最想要的自由,你也不如我!你看看你,堂堂的郡主大人,竟然连自己的人生都要被权势交易!你好意思说我吗?我宁愿当一个粗俗无礼却可以自作主张的人,也不要当你这样明明心里很想反抗却一直当狗的伪君子!”
“好,”楚衍本就窝着一肚子火,现在被花岸这张毒嘴喷得火上加油,怒发冲冠地喘着气道,“花乌鸦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你不是觉得你自由吗?我告诉你,你所拥有的自由,从今天开始就结束了!你等着成为我兄长的世子夫人罢!”
“你说什么?”花岸愣住,追问道。
楚衍冷笑了一声,拂袖而去。提灯侍女行了一个礼,偷偷对花岸说了一句:“世子向宁王提出要娶小姐为夫人,今儿个郡主听见了与世子不知缘何便吵了起来,正怒在头上还没消气,就撞见小姐了,请小姐勿怪。”说罢不等花岸说什么,赶紧跟上楚衍。
望着俩人离开的背影,花岸一脸茫然地呆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楚衍干嘛这么大火气,她懵然道:“楚衔要娶我?那我嫁给楚衔,楚仲辞不就要叫我嫂嫂?”还是有些糊涂,花岸不明所以得跟着楚衍一起回去。
花询被安顿在了京畿郊外的王府别业里,这里要比花府小一些,因为是宁王府置办的,风格与花府的雅致大不相同,各处金碧辉煌,一进来就金砖玉瓦,极尽奢华。花询不惊讶这里的华丽,顾尚儒生活在简朴之家,对这种地方很少见,但他并非好奇之人,只是看了几眼,便关心起了花询:“侍女们把房间整理好了,你身体不舒服,舟车劳顿这么些天,该好好休息休息。我让易先生去请医匠过来给你把把脉。”
花询拦住了要去找易至的顾尚儒,看了一眼在铺床的铃兰,笑着道:“尚儒哥哥这些天担心问棠的安危,一直守着问棠也很辛苦,还是请尚儒哥哥去休息,这么晚了,不妨等天亮之后再去延请医匠。”
顾尚儒确实累得很,他还想坚持,易至却带着医匠在门口求见。
“进来罢,易先生。”花询道。
俩人进了门,躬身行礼。易至道:“下臣看县主的气色不怎么好,怕是这些日子赶路劳累,便想着带医匠过来给县主把把脉,开些方子。”
“易先生想得周到。”花询没说什么,落座请医匠过来把脉,对易至道,“先生既然来了,便请坐罢。”
“谢县主赐座。”
等顾尚儒也入座了,花询才道:“不知我们何时才能入王府?这里好像不是长安。”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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