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床上坐起来，抓了抓头发，从窗帘缝里面隐约见到了照得正烈的阳光，可以想象外头经过一个早上的暴晒，已经升温到火炉级别了。

走廊热不热呢？

林淇淇对司妍生气，却还是关心的，特别是关掉空调走进主卧洗手间时，那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浪灼得她难受眯起眼睛，更是担忧在门外睡的司妍。

洗漱好了，她水也没喝一口，奔到走廊去看。

居！然！没！有！人！

林淇淇震惊了，她原来的打算，是把司妍晾着一上午，下午装作大发慈悲把司妍请进来吃一顿饭，恩威并施，高贵冷艳说一句，“要我原谅你，必须拿出你的诚意，帮我做一件事。”

然后就可以说叔叔侄子的事情啦！

顺便，她可以说司妍表现还可以，原谅一点点，这样的话，司妍不用睡走廊那么辛苦，她不用煮太多剩菜，一举三得啊！

林淇淇睡不着的时候，想了半天想了这么个损招，没有实施呢，竟然发现应该蹲在门口守人的司妍没了。

她一下子就慌了。

“冷静……冷静……”林淇淇咬着下唇，用微微的疼痛和血腥味提醒自己要镇定，“先看看司妍去哪里了。”

林淇淇拿出手机，信息编写了半天仍没有发出去，想了半天，觉得这样一发便意味着她原谅司妍了，心里不大痛快。

司妍把她冷落在床上，晾着她在房门外两天，还画她的小黄图……

不行！

林淇淇左思右想，决定旁敲侧击，给司妍妈妈打了个电话。

“淇淇啊～”司妍妈妈接起来的声音温柔而甜美，比亲妈还亲，“吃饭了吗？”

林淇淇感动得热泪盈眶，差点叫出一声“妈“，定了定神问，“吃了，阿姨你呢？”

“吃了呀。”司妍妈妈语调轻快，带了点小撒娇，“没有淇淇在，吃得不开心，淇淇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什么时候回来？

林淇淇听得有些怅然：这句话，她亲生母亲都不说呢。

“有时间就回去看您。”林淇淇拍了拍脸，把那惆怅的情绪压下，微微一笑乖巧答，“阿姨，我想问您一件事情，您不要告诉司妍可以吗？”

司妍妈妈答应得极为爽快，“好的，什么事啊？”

“麻烦你问一下司妍在哪里。”林淇淇纠结了一下，说。

“哎哟，说什么麻烦啊。”司妍妈妈轻笑，“都是一家人～”

林淇淇想了想，补充，“阿姨，千万不要让她发现是我问的，好不好？”

电话另一头传来司妍妈妈的噗嗤一笑，“好好好，我打个电话问问小裴，哎哟，现在的小年轻好有情趣哦。”

好有情♀趣。

林淇淇听得脸烧红：阿姨，你为什么要给这四个字加重音啊。

听司妍妈妈的吩咐，林淇淇等了一会儿，很快接到了回电。

司妍妈妈说，“淇淇啊，司妍的新作有个大师特别欣赏，呵呵呵，请她见个面交流交流。”

司妍的新作，不就是……

林淇淇脸上更烫，一股子憋屈在心口聚集即将爆发——司妍画的小黄图居然有大师欣赏！你们竟是这样的艺术家！哼！

愤愤不平，她谢过司妍妈妈，决定先稳定情绪再想这件事情，毕竟，压下怒火去跟那个污·司机·不要脸·妍实在是需要时间……

林淇淇拿了昨天剩下的包子热了热，吃下一个觉得饱了，坐回电脑前修文。她一写起文来专心致志，暂且忘记司妍那些烦心事，因为昨天的惠顾对这个坑的理解加深，很快进入状态。

把崩坏的最新章改了，她再写了一章，完成了日更10000的成就，站起身来整个人飘飘然，准备上天似的。

林淇淇伸了个懒腰，一看时间，明白自己为什么感觉飘了。

已经17点了，她只吃了一个胡萝卜粉丝包子……

穷的时候最怕搞坏身体，林淇淇吓得马上去厨房开工。昨天剩的饭仍然冻着，她草草点了点现有材料，索性吃两颗糖垫巴，做了芝士烤饭团。

焦黄酥脆的表皮，浓郁鲜香的酱汁，里头还有芝士夹心，咬一口下去多个层次的美味纷至沓来，拉得长长的芝士哧溜一口含入口中，与粒粒分明的米饭融化在唇齿间。

林淇淇满意得一声长叹，管不得什么油炸上火，热量太高，爽快吃下两大块，打了个意犹未尽的嗝儿。

她正舒坦，手机响了。

妈妈来电。

林淇淇瞪大眼睛，紧张不已，明知道妈妈看不到，还抽了纸巾擦干净嘴巴，端正姿势坐好才接了电话，小心翼翼跟奴才似的，“喂？”

“淇淇啊。”妈妈不咸不淡喊了一句，“吃了吧。“林淇淇“嗯”了一声，忐忑道，“您呢。”

“那件事怎么样了。”妈妈没有答话，只问自己想听的。

林淇淇抖了抖身子，弱弱说，“还没说，等一会儿……”

“你敷衍我吧！”妈妈怒斥，“这都几点了，你还说等一会儿，大晚上上门打扰人家吗！”

林淇淇垂头不说话，又听妈妈逼问，“你到底帮不帮。”

大概是司妍妈妈和自己妈妈的态度对比太明显，林淇淇十分不痛快，想了想鼓起勇气说，“妈，要不这事就算了吧……”

“什么？”妈妈一愣，显然没想到她敢回绝，按照自己的想法猜测，“啧，是不是你朋友帮不了忙……”

林淇淇急急忙忙说，“不是的……她……我……我只是觉得……不好……”

她结结巴巴的解释显然没有说服力，妈妈坐实了猜想，冷笑，“唉。你不靠谱，交的朋友也不怎么样，说是s集团的富二代？骗人的吧，这样的人你离远一点，虚荣虚假，动机不纯……”

说她可以！为什么说司妍！

林淇淇火冒三丈，再也忍不下去了，“够了！司妍没骗人！”

“你凶什么。”妈妈反吼，“我养你这么大，是让有力气骂我吗！”

林淇淇浑身颤抖，难得硬气地回嘴，“是你先对我朋友不客气的！”

“你……妈妈重要还是朋友重要，你长不长脑子……”

辱骂的话还在继续，林淇淇忽而看开了，冷笑一声。

这是亲妈啊！

她心里凉透了，镇定听妈妈不带脏字侮辱自己，让妈妈在心里的形象支离破碎，最后在妈妈说一句“你哑巴了吗”的时候，认认真真答：“我只知道，我的朋友会关心我，不会侮辱我，比你强多了！这个忙，我不帮了！”

第53章

这一句吼完，不管是林淇淇这一头还是妈妈那一头，都很安静。

隔着电话，林淇淇也能听到妈妈渐渐加重的呼吸声。

她这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脑袋没有思考到后悔与否的层面，只是发懵想着：我干了什么？我……骂了妈妈？

林淇淇下意识颤抖起来，紧张感合着未消的余怒一点点撞在心头，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会……怎么样呢？

如果妈妈在眼前的话，必定是抄着手拧着眉，用一种不满的审判目光把她打量一遍又一遍，时间越久，妈妈的怒气越盛，张口的话随之变得更尖酸，更刻薄，携了先前受的气，不带脏字却戳着人的软处与脊梁骨，挑对手最不堪最不愿提及的地方下口，非要把对手骂的求饶道歉不可。

对于这样的行为，她不陌生，小时候爸爸和妈妈起了冲突，妈妈向来是对的那一方，爸爸永远温和地道歉认错。

想到这里，林淇淇心情多了几分悲切。

能让她看见的争吵，一般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今天为什么买这个菜，为什么土豆做成丝不做成片，上一回喝喜酒红包怎么包多了，这个中奖的榨汁机为什么给婆家不给娘家……

为什么妈妈从来没有注意过，被她指责的爸爸也是忙碌了一天，下班回来急忙接她回家，买菜做饭，正在忍受浑身散发油腻汗湿的气味，无措搓着手里的围裙听她数落呢？

为什么妈妈有了新家，如此贤良淑德，一句重话不对叔叔说过？

为什么……把以前的家，忘得干干净净。

林淇淇情绪上来了，对于妈妈满心是厌恶，不巧，妈妈再度开口，挑的果然是她不愿意回顾的弱点。

“呵呵，果然像他，”妈妈冷笑，“还是这个臭脾气。”

林淇淇终于受不了了，恨恨说一句，“你也配提爸爸？”

“什么意思！”妈妈怒骂，“跟你客气还蹬鼻子上脸了，再怎么样，我还是你妈！供你吃供你住供你上学的人！你个没良心的……“絮絮叨叨一长段，林淇淇说不过又不愿意听，索性结束通话。妈妈再打了两次，她没有接，之后没有把号码加入黑名单，也没有担心妈妈会找机会继续骂：妹妹晚上喜欢去附近的公园散步，妈妈肯定会把妹妹的事情优先，而平时要上班要照顾老公孩子，事情那么多，不会浪费时间在她身上。

如她所想，两次之后彻底清静了。

“唉。”林淇淇揉揉眉心，觉得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浑身疲惫，整个人垮掉似的支离破碎，一时不知如何面对如何重建，重新投入正常的生活。

转身回房间玩电脑，她刷着微博论坛，专门挑那种看起来挺治愈的东西看，看了一只猫转凳子玩耍，两只狗主人面前争宠，小宝宝抱着刚回家的爸爸脖子咧嘴笑，哈喇子掉在围兜上。

一直面无表情的林淇淇笑了，看了两三遍，心情转好，去厨房把芝士烤饭团的碗碟锅收拾干净，泡了一杯莲子心甘草茶喝，微微的苦涩交织着甘甜的后劲，清心舒郁，长长叹了一声。

心情好多了。

林淇淇放下杯子，刚想多泡一杯等码字的时候喝，听到外头一声叫嚷。

“淇淇～对不起啊～原谅我吧……呜呜呜。”

“……”

林淇淇默然走到门前，看到司妍仍是昨天的装束，仍是睡走廊俩椅一凳一蚊香的标准配置，垂眸缩身子，可怜兮兮的目光分外精确对准小小的猫眼，声儿发颤，“等了一天了，好想你哦……”

明明刚回来，干嘛装成守到现在的样子啊！当她傻吗！

严重鄙视司妍的智商，林淇淇看了看旁边的小裴。

小裴背手在身后，腰杆挺得笔直宛如一个傲气的将领，目光稍稍倾斜睥睨着犯蠢卖惨的司妍，满满的鄙视。

“噗。”

林淇淇忍不住了：这个画面，比她今天在微博论坛找的那些笑话都好笑啊！

“淇淇～”司妍清了清嗓子，叫的更是卖力，“你行行好……开个门吧……我好想你又不敢打扰你……”

哟，司妍正拐着弯解释为什么现在才喊，小小掩饰中途离开的事实呢。

林淇淇像是看猴耍一样，津津有味找到不少乐子，或是司妍浮夸的演技，或是小裴不忍直视的扶额表情，或是司妍觉得小裴影响自己的瞪眼，把漂亮的脸蛋扭曲得跟揉不好的面团似的……

其实……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喊这么久，嗓子很不舒服吧？

林淇淇叹气，觉得司妍不是那么不可原谅，打开门，瞪了一眼扰民·妍，装作不甘不愿的样子冷冷说，“进来。”

“淇淇～”司妍主动贴上来，抱着她的胳膊蹭啊蹭，亦步亦趋就差摇尾巴了。

即使隔着薄薄的衣服，林淇淇仍不会错认那柔软的触感，脸上慢慢发烫，动了动胳膊低斥，“远点！”

“噢……”司妍扁嘴，乖乖远离了一步，

林淇淇请她们在客厅坐下，看小裴汗津津的衬衫背部仍有水痕，估摸着她们在外头奔波许久。高温预警播报一次又一次，林淇淇知道司妍怕热，也知道小裴辛苦，想了想会厨房拿出两个干净的杯子，准备泡点清热的茶水。

才放入莲子心，林淇淇准备加甘草的时候，冷不丁听到司妍飘渺的声音传来。

“哼，我猜得没错吧，淇淇会心软的。”

“……”林淇淇眼角抽了抽，只在一个杯子里添加味甜的甘草，另一个杯子多放味苦的莲子心，一抓又一抓。热水泡过几分钟充分入味，她把多得可怕的莲子心取出来，用勺子点了点尝味儿。

苦的舌头打颤。

林淇淇默默打算着让司妍喝两口就打住，端到客厅去放好，司妍正是口干舌燥，不多想就吹了吹热气喝下……

“唔。”司妍蹙眉，泪汪汪看着她，“好……烫……”

真的是因为烫吗？

林淇淇微笑，“吹凉了再喝一口嘛。”

“噢。”司妍缓过神来，吹凉了咕嘟灌下两口，竟是心平气和面色不改。

林淇淇以为司妍苦到失去味觉，立刻担心了，快步走去夺下杯子放在茶几上，“算了算了。”

“嘻嘻。”司妍傻笑，舔了舔唇咂巴嘴，“还是淇淇对我好。”

又这么快心软，林淇淇实在是服了自己，沮丧低头，看着脚尖埋怨司妍，“这苦肉计以后少用啊。”

“什么苦肉计啊。”司妍歪头伸到林淇淇眼皮底下，扭出一个别扭的姿势跟她四目相对似的，诚恳道，“你辛苦泡的，我喝完不是应该的吗。”

林淇淇一愣，太多回忆涌上心头，泛酸泛苦，不知为何心里一个柔软的地方被戳中了，眨眨眼落下一滴泪。

“你怎么啦？”司妍急了，一下子捧着她的脸，擦着源源不断的泪珠着急，“我说错话了吗？不哭不哭，都是我的错……”

林淇淇再也撑不住了，抱住司妍呜呜哭出来。

沙发另一头，小裴默默喝完了茶，寻见小茶几上的纸巾盒，抵到司妍方便够得着的地方，轻手轻脚去了大门口。

关门的轻响响起，林淇淇一下子明白小裴出去了，几乎是嚎啕大哭。

“淇淇？”司妍像是哄孩子一样抚着她的背，柔柔的轻轻的。

林淇淇哭着哭着，鼻塞咳嗽，差点喘不上气。

司妍调了另一个抱法，一手揽着肩一手擦眼泪，打湿纸后换一张干净的，毫不嫌弃地抵在鼻下擦拭轻轻哄，“来。”

林淇淇明白了，不好意思地接过纸巾擤鼻涕。

“舒服一点了吗？”司妍揉一揉她的胳膊，把颤抖一点点抚去。

哭过之后舒坦许多，林淇淇平复呼吸止住眼泪，窝到司妍怀里有气无力点点头，“嗯……”

她在想着怎么解释这一反常的举止，司妍却不忙问，只说，“没事没事，我在呢。”

林淇淇感到安心，任由自己脑袋放空一会儿，把司妍的胳膊都枕酸了才把先前受的委屈事说了。司妍没怎么说话，只是慢慢引导她谈下去，全神贯注听着，哪怕陈年旧事也听得认真，在她心里泛酸的时候手攥得更紧，给她勇气似的。

从不知道自己那么话痨，林淇淇说了好久，最后看到时钟过了两个多小时，不好意思吐吐舌，“好像说太多了……”

“哪有～”司妍扁扁嘴，勾着她手指头活脱脱小媳妇样，“你那么久不理我，当然要补回来啊。”

林淇淇扑哧一笑，“好啦，我去洗漱，你也回去洗个澡吧，昨天的衣服今天都不换，脏死了。”

司妍敬礼答应，“遵命！”

洗好了澡，林淇淇打着哈欠回房间，冷不丁看到穿酒红色吊带小睡裙的司妍躺在床上，目瞪口呆，“你……”

“你不是让我洗澡吗？”司妍微笑，拍拍身边的空位，”来呀。“林淇淇纠结，磨磨蹭蹭躺了上去，“我不想……”

“睡觉咯。”司妍把被子拉上来盖住她们。

林淇淇吓了一跳，呆住片刻发现司妍动作单纯规矩，还细心帮她捻被角。

“空调定好了，加湿器定好了，”司妍亲了亲她眉心，“睡吧。”

说罢，司妍躺到另一侧，除了牵着的手没有别的动作了。

林淇淇安心，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

一大早，林淇淇就听见一阵阵的翻箱倒柜声，犯懒又疲惫的身子动也不想动，脑子恢复些清明时使唤司妍，“司妍，你……”

“起来啦。”司妍说。

林淇淇听到声音不是从旁边传来，猛地睁眼。

“乖，穿衣服。”司妍把裙子放在床边，轻轻催促，“要来不及了。”

林淇淇发懵，看司妍要亲自动手才麻溜自己换上衣服，麻木被推到厕所刷牙洗脸，又被拉出来，眼见着司妍一手拎包一手搂她往外走去，健步如飞，十分急切。

“怎么回事啊？”林淇淇不断问着，没得到回答。

挣扎不开，林淇淇懵懂下楼，到了一辆车面前才听到司妍说。

“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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