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令作者:请叫我低调君
第23节
“皇后娘娘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出来?”蔡婉芸说完就叹气,“算了,我急糊涂了,问你有什么用。皇后娘娘有没有其他吩咐?”
“回嬷嬷的话,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蔡婉芸见不得人欲言又止,厉声道,“有话就说!”
吓得宫女连忙跪下,“皇后娘娘身上有伤,怕是沾不得水。可皇后娘娘一直在用力擦身子,伤痕反而越来越严重……”
“下去吧。”听得蔡婉芸心惊胆战,她挥退宫女后,犹豫半天还是到了屏风前,“皇后娘娘……”她试探着想进到房间里去,刚有动作,就听到皇后娘娘冷冰冰的声音,“吩咐下去,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蔡婉芸的动作僵在原地,动动唇又默默收回了脚。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皇后娘娘却始终没有半点要出来的意思,蔡婉芸不能不焦虑。她六神无主,在门口走来走去,忍不住一声又一声叹气,却想不到有谁可以劝劝皇后,除了——
桑枝。
蔡婉芸心情极其复杂,她对桑枝的厌恶是打从心底的厌恶,那厌恶因桑枝害了皇后而生,也因为桑枝摇摆不定是个两姓家奴而生,更因为桑枝动摇了她蔡婉芸在坤宁宫皇后面前的地位而生。她恨不能让桑枝这辈子都从她眼前消失,可她又不能不为皇后考虑。她是个优秀的奴才,对主子的忠心是刻入她骨髓的东西,因此她对皇后的忠心就算比不上苏麻喇姑对太后,也差不太远。而且皇后娘娘为人仁厚,待她不薄。便是主仆之义,也让蔡婉芸做不到对皇后娘娘这种近乎自残的行为熟视无睹,况且皇后娘娘是能够决定她此生生死荣辱的主子。
难道真要去找桑枝吗?蔡婉芸心里直闷气,终于还是得妥协,她太担心皇后了,“来人——”
“蔡嬷嬷。”
蔡婉芸话刚出口,就听到一旁有人低声在叫自己,她眉头一皱,循声望去,仔细打量一番惊道,“桑枝?!”她几乎认不出眼前的人。桑枝满脸脏污,一身狼狈,而且双眼通红,简直像被抢劫了一样。然而那双眼睛里一片冷然,声音更是低沉地让人心头发憷,“是我。”
“你……”蔡婉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刚刚还在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派人去把桑枝找来,这一刻,桑枝就出现在她面前。可是这个模样的桑枝,蔡婉芸怎么敢让皇后娘娘见!蔡婉芸直觉不太好,连忙挥退其他宫女。
“我需要沐浴更衣,”桑枝面无表情,“烦请蔡嬷嬷帮忙。”
话虽说的并不是很客气,但桑枝说话的语气和眼神让蔡婉芸心里莫名一颤,尤其桑枝的眼神,明明看起来没有什么锋芒却总让蔡婉芸觉得,如果自己不答应,桑枝能杀了自己。蔡婉芸不由后退小半步,眉头愈发皱紧,感觉出来桑枝看似平静的眼神中藏了很重的戾气。那戾气散布在桑枝周身,却被很好的收敛住,唯有眼中嗜血怨恨的戾气怎么都不能完全藏住。蔡婉芸莫名心惊肉跳,她直觉自己不能这时候刺激桑枝,于是道,“好,随我来。”凭着这么多年混迹宫廷的经验,蔡婉芸明显感觉出,桑枝这只怕出了什么大事。出了什么大事她猜不出来,但至少现在还没有任何动静。
桑枝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线,微微动唇道,“多谢。”
蔡婉芸没有惊动其他人,自己在前面带路,带桑枝回房间沐浴更衣。这一走路,才发现桑枝一瘸一拐。蔡婉芸不由得将目光扫向桑枝双脚,这才看到桑枝肿胀的脚踝,几乎快有小腿粗细了。
“嘶——”蔡婉芸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心想那得多疼!她刚想说话,一抬头就看见面无表情的桑枝好像完全不以为意的模样,顿时想说的话又被咽回去。然而心头却无端生出惧意,蔡嬷嬷觉得,如果这种痛能能忍住,那桑枝必是心力过人。一个心力过人又有谋略还深得皇后娘娘宠爱的人,不会一辈子籍籍无名。蔡婉芸头一次觉得,自己不可能胜过桑枝了。
给桑枝安排好,蔡婉芸要出去时,桑枝突然问,“皇上昨夜留宿坤宁宫了?”
蔡婉芸一愣,抿抿唇觉得不必隐瞒,“是。”
桑枝后牙槽又咬紧几分,缓了缓,她又问,“皇后娘娘……现在怎么样?”
“不大好。”蔡婉芸垂眸,扭过脸去不看桑枝,“皇后娘娘已经在浴桶里泡了半个时辰,到现在还没有出来。而且……”她咬咬牙,继续说,“据伺候的宫女说,皇后娘娘身上有伤,不能一直待在水里。”
桑枝心头一抽,“伤?”蔡婉芸眼神复杂地点点头,不用说话一切已经明了。
“……”桑枝呼吸一窒,那恨意又浓烈不少。她压住哽咽,声音嘶哑地说,“我知道了。”
蔡婉芸重重叹口气,关门出去时犹豫一下,仍是对她说,“还望你……一会儿能去劝劝皇后娘娘。”
桑枝眼眶一热,转过身去道,“放心。”她喃喃道,“我不会让她再害怕。”
蔡婉芸没听清最后一句,叹息着离去。
桑枝双手又哆嗦起来,她把自己脱个精光,进入浴桶时却仿佛看到躲在浴桶里不肯出来的皇后娘娘,一时间心上钝痛不已,眼泪再也止不住,啪嗒啪嗒全落在热水里。
然而,她不能耽搁太久。满心挂念着那个人儿,桑枝手脚利落的把自己整理干净,穿好衣服时看到一旁放着的跌打酒。
那是蔡婉芸给她送来的。
桑枝默默盯着跌打酒许久,唇角勾出一抹淡的看不见的弧度。她推开门,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朝坤宁宫殿内而去。
☆、啊
坤宁宫大殿一片静穆。
看到桑枝进来,蔡婉芸抿抿唇,到底松口气,示意道,“皇后娘娘还没出来。水都该冷了。”
桑枝皱皱眉,抬步朝里间跨去。
皇后听到脚步声,声音顿时降下几度,她头都没回就冷冰冰地斥声,“滚出去。”这是触了皇后逆鳞。
然而身后的脚步声只是一顿,却并没有停下来。皇后怒气陡生,刚想发火然而还没转身忽然僵住——除了桑枝以外,还有谁敢对她的命令这么置若罔闻?她都不用回头,就已经确定来人是谁。却不知道为什么,原本麻木的心脏突然涌出无限的委屈来,眼泪夺眶而出。她想让桑枝抱,可又对自己有莫名的排斥,她想看见桑枝,却又不敢见。
桑枝因着脚踝的原因,步子不快。但她刚刚快要走到浴桶前,皇后娘娘一言不发整个人哧溜一下没入水中。桑枝连忙加快脚步,伸手去捞她。却听到皇后捂着嘴闷声闷气地说,“你出去。”
“你出来。”桑枝心疼不已,抓住她的肩膀想把她从水中捞出来,这时才发现水已经冰冷。桑枝心里一抽,不免动怒,“出来!”
姿势不太好,皇后缩在水底,桑枝在外面站着,不方便使力把她揪出来。
“你吼我!”皇后从水底冒出来,眼眶通红。脸颊上泪痕和水渍混合,委屈又生气地瞪桑枝。
那模样着实楚楚可怜,让桑枝瞬间心软的一塌糊涂,便不觉温柔起来,唤她,“素勒~”她扶在浴桶沿上,望着眼前只有脑袋露出来的皇后说,“是我不好,”说着朝皇后伸出手,“出来吧,水这么冷,一会儿着凉可不好。”
“不。”皇后低下头,“我要在水里。”
桑枝心里又是一疼。她压了压哽咽的情绪,对皇后温声笑笑,“你想做美人鱼吗?美人鱼也要上岸啊。”
皇后不说话,低着头转身趴在浴桶上,背对着桑枝说,“就要在水里。”
在水里的潜台词没有说出来,可就是这样才让桑枝心疼的不行。她鼻子一酸,险些哭出来。可又不想让素勒知道,连忙悄悄深呼吸一口气,压住发热的眼眶,随即绕到素勒面前,素勒见她过来,又转身,桑枝又绕过去,素勒还是不看她。
这样下去可怎么行,桑枝不再动,伸手拉住素勒手臂,“素勒……”她忍了几次,还是没忍住,鼻尖直泛酸。
这声音带了几分哽咽,便让皇后僵住,不再躲开,却愈发低头带着哭腔说,“桑枝……”
“嗯?”
“桑枝!”皇后突然搂住她,脸埋在桑枝肩头,“桑枝……桑枝……”
明显感觉到颈窝处温热的泪水,桑枝顿时止不住心脏抽疼,却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她不能陪素勒一起哭,更不能让这么脆弱的素勒再见到一个更脆弱的她。张张口想说句安慰的话,可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似的,她发不出声音。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桑枝用力咬住嘴唇,抱着素勒低声哄她,“出来好不好?你在冷水里泡着,我很心疼。”
素勒又是一僵,半晌才瓮声瓮气地说,“好,你转过身去,别看我。”
“好,我不看你。”
素勒又抱了一会儿,才咬咬牙松开桑枝,“转过去。”
桑枝依言照办。
望着桑枝的背影,素勒情绪起伏不定。她看看自己胸前、小腹,甚至大腿上青紫的瘀痕,不禁有些颤抖。不想让桑枝看见,一点都不想。尽管她用力擦揉,那些瘀伤却只是愈发通红,丝毫没有消下去。身上的外伤已然如此不堪入目,更何况两股之间痛的钻心。那里想必是受伤了,素勒羞于启齿,觉得自己怎么都洗不干净。
她入宫五六年,只有初时皇帝来过破了她的身子,那时已然痛的她浑身僵硬。可这几年之间,她从未有过夫妻之事,身子和刚来时几乎一样敏感如初。皇上挑不起她的情致,挑起的只有恐惧和发慌,而且皇帝也不是个会取悦女人的主儿,他想要皇后而已,甚至不顾及皇后的身体有没有给他反应,就自顾强占她。
越是这样,皇后越僵硬,只能强忍痛楚绷紧身子。皇帝哪能受得了她这样!得不到皇后半点的回应,而且这副身躯还处处透着抗拒的信号,这让皇帝如何能忍!可事已至此,难道他会就此舍下吗?能抽身的话,他就不是皇帝了,于是半是泄愤半是泄/欲的折磨着身下这个冰凉温腻的女人。他是个男人,下手没个轻重,尤其见无论自己怎样用力,皇后也始终都是咬紧牙关默不作声,他便更加恼怒。唯一让他感受到皇后情绪的,只有皇后紧皱的眉头、屏住的呼吸和死死咬住的牙关,甚至是绷紧僵直的身体。皇后这样的表现,让皇帝觉得好像是自己在强她一样。
这让他心生愤怒的同时,竟也无端生出极强的征服欲和快感来。本来就是个刚愎自用任性放纵的人,皇后越是忍受,他越是在折磨皇后的时候得到快感。跟董鄂妃的婉转承欢,甚至跟宫里任何一个求曲意逢迎的妃子都不一样,皇后不拒绝可也不巴结,就只是在忍受而已。皇帝见多了女人,反而皇后的截然不同能让他获得新鲜感。不过到底男人的尊严不容挑战,何况他还是天下第一人,一场欢好下来,皇后始终那个样子,一点柔软下来的迹象都没有,这让皇帝难以忍受。折磨皇后的时候是爽了,事后却觉得脸上挂不住。一国之君,堂堂大清的皇帝,竟然要靠强迫才能夺得他皇后的身子,说出去简直丢尽他的脸。只是幸好,也没人敢对此有微词。皇帝恼怒不已地甩袖离去,只留下皇后满身伤痕。
这些难以启齿的委屈痛楚郁结在心,皇后除了痛苦之外,就是害怕。非常害怕桑枝知道。她唯恐桑枝会感到厌恶,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已,甚至慌乱的想不再见桑枝。她也会有想逃避的时候。
桑枝听得背后水声,一时也是有些情不自禁的乱了心跳,难以自己的面上微微发热。她竭力平复自己不合时宜的情动,忽然背后传来一声极为忍耐地痛哼,桑枝眼皮一跳,下意识地转过去。就看见皇后披着外衫扶在浴桶旁站定没动,然而指尖却有几许颤抖。
“怎么了?”她几步上前,皇后惊恐的睁大眼睛,突然提高声音,“别过来!”
桑枝顿住,一双眼眸深了又深。她想到蔡婉芸说,皇后身上有伤。这几个字简直像在割她的心,桑枝站住,尽量柔声说,“好,我不过去,你别紧张。”然而眼睛里却满是疼惜。
皇后迎着她的目光,心里又软又痛,却是再也忍不住,攥紧衣领跪下去,伏在浴桶上呜咽起来。
“素勒……”桑枝怎么见得了她哭!那呜咽声像刀子一样在剜她的心。她上前把素勒抱入怀中。
皇后终于扑在她怀里,泣不成声却断断续续呢喃着,“桑枝……桑枝……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桑枝……我们走吧……”
身为一国之母,岂是能走得了的?桑枝心知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哽咽不已地顺着她的话说,“好……好,我们走。我们离开这里。”
听到这话,皇后更是悲痛不已。她当然明白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皇宫的。难以纾解的情绪便更崩溃,她用力抱紧桑枝,没注意身上披着的外衫掉了下来。
然而,桑枝却看到了。那身上青青紫紫,满是伤痕叠伤痕。一时间,桑枝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带了痛,再也忍不住,眼泪刷刷地像洪水冲下来。她颤抖着双手捡起外衫,给皇后披上。
觉察到身上的异动,皇后心中一惊,连忙推开她就去揪自己的衣服。可这一推,也让桑枝看到了她身前的伤痕。
身前甚至比身后还严重。
素勒看见桑枝的目光,又是一惊,连忙扯紧衣服遮住身体。她受惊不已,小心翼翼地看着桑枝,满心惴惴不安,“桑枝……”
桑枝是真真崩溃了。她蜷缩起来,痛苦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然而指缝里却不断有泪水涌出来,好像在耗尽自己的生命一样,她不住的发抖。
皇后见她这个样子,心惊肉跳地吓住,连忙上前,“桑枝?”
却没想到桑枝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桑枝!”皇后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凝住了,心跳一下停住。她连忙抱起桑枝,大声道,“御医!御医!”
蔡婉芸早就挥退了外面守着的宫女,只让自己守着。这会儿听见皇后惊慌的声音,赶紧进去,却看见皇后衣衫不整甚至身前还露出大半春光,却紧紧抱着昏倒的桑枝。蔡婉芸赶紧上前要给皇后穿衣服,皇后却吼道,“别管我,快去叫御医!”
蔡婉芸犹豫了下,她不知道桑枝的情况适不适合叫御医,毕竟她可没忘记刚才见到的桑枝模样。
“愣着干什么,快去!”皇后又吼了一声。
蔡婉芸心里一抖,这才道,“是。”然而她还是没动,却伸手去掐桑枝人中。很快,桑枝幽幽醒转,皇后喜极而泣。
“皇后娘娘,还要请御医吗?”蔡婉芸这话是对皇后说的,眼神却似无意地瞥着桑枝。桑枝连忙抓住皇后的手,摇头示意皇后不用。
“那怎么行!”皇后不同意,桑枝的目光落在皇后胸口,却是点了头。就算她不能见御医,皇后是一定要看御医的。
蔡婉芸显然也注意到桑枝的目光,顿时心头明了,起身道,“老奴这就去请御医。”给侍寝过的妃子请御医,蔡婉芸当然知道要去请专门的来。
“你怎么了?你还好吗?”皇后手忙脚乱,吓得脸色惨白。
桑枝不发一言,把她抱住。想要用力,又怕她痛。
皇后听到桑枝说,“素勒……”那几不可闻的声音喑哑的几乎发不出声音。桑枝满心愤怒仇恨,恨不能将皇帝千刀万剐。
“我……我没事,”皇后强撑出笑脸来,“你别担心……”
桑枝不答话,给她把外衫披好,又帮她系上腰带,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一会儿让御医给你看看。”
皇后一僵,“不……那怎么行……那……不行!”
“让御医给你看。”桑枝眼泪又落下来,“好不好,求你……”
皇后被她的眼泪砸的心里一阵痛过一阵,别说看御医了,只恨不能把心掏给她,于是软声道,“好,我答应。你别哭……”
桑枝破涕为笑。
两人从地上站起来时,桑枝腿脚有点抖。皇后一眼瞥见,“你怎么?”
“没事,”桑枝握住她的手,“跪的有点久。”又不动声色地往后缩了缩脚,让衣服挡住受伤的脚踝。她沐浴完出来的时候,为了避免皇后发现异常,跌打酒也没抹,这会儿几乎觉得右腿的一半都快没感觉了。
皇后皱皱眉,还是有点不放心,正要掀开桑枝裤脚查看时,外面传来蔡婉芸的声音,“启禀皇后娘娘,御医到了。”
皇后站定,看一眼桑枝,无奈叹气,“宣。”
桑枝便扶着她到床榻躺下,自己站在一旁。皇后看着她走路的样子,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御医已经进来了。蔡婉芸也赶紧着人把浴桶等一干物什收拾妥当。
皇后涨红脸,扭过头去不看御医。病不避医,宫中自然有专门被宫妃看各种妇科病的大夫。桑枝默默在一旁站着,只瞧见御医给皇后看了看身上的伤痕,又问,“皇后娘娘,您可还有哪里不适?”
这算是一种比较隐晦的问法,涉及隐私部位时,御医们也不好直言,就只能绕弯子。宫妃们也都懂,不过她们只需要回答有没有即可。如果有,就会召来贴身伺候的老嬷嬷,由老嬷嬷转告御医。这些规矩皇后都懂,于是听御医这样问,刚想否认就看见桑枝在一旁一脸紧张,皇后心头一软,便声音低如蚊蚋地答,“有。”
御医闻言行礼罢默默退到外面去了。蔡婉芸进来,附耳听到皇后说,“那里……很疼……”听皇后细细说完,蔡婉芸脸色也是极其不好。沉声道,“皇后娘娘,这样的话,老奴得找教养嬷嬷帮你查查身子。”
皇后很为难,又看一眼桑枝。蔡婉芸也看看桑枝,“桑枝,你先出去。”
桑枝一僵。她刚刚见皇后羞窘时,就觉得自己应该先出去。可她的脚踝疼得厉害,根本抬不动步子。于是道,“我在一旁不出声,也不看。”说着偷偷给蔡婉芸使眼色,蔡婉芸见她挤眉弄眼示意腿部,顿时明白过来。一时竟心情很复杂,不由得问,“你不用看御医吗?”
“先给皇后娘娘看完再说。”桑枝便对皇后笑笑,强撑着稳住身子,堪堪迈出两步,坐下去。
然而饶是如此,还是惹得皇后皱眉,“桑枝,你腿怎么了?”
桑枝僵住,“哦,有点疼。”
皇后狐疑地看她,“让御医先给你看。反正这里还要……”她没说完,就说不下去。
桑枝明白她的意思,也是实在疼得厉害,便起身往外走。走几步还能忍住,走的多了就明显暴露出问题来,皇后见她走路的样子,脸色沉下去,“站住!”
那语气让蔡婉芸都吓得心头一跳。就听皇后说,“坐好,让御医进来。”
当着那么多的人面,桑枝也不好违抗。不过,她稍微侧了侧身子,用自己的背挡住皇后视线。
可皇后什么样的人物,见桑枝那个小动作,脸色愈发沉下去。
御医进来脱去桑枝鞋袜,顿时啧道,“伤成这样,你怎么还敢捂上鞋袜!”原本只是脚踝在肿,现在一夜过去又狂奔了许多路,已经整个小腿都肿起来了。
桑枝很尴尬,也不敢去看皇后。
却没想到,皇后已经一脸阴沉的由蔡婉芸扶着起身,走过来了。直到在桑枝面前站定,看到桑枝肿得不成样子的脚踝,瞬间眼眶一红,眼神像刀子一样刺向桑枝。
桑枝缩了缩脖子,更不敢看皇后。皇后问,“御医,她伤怎么样?”
御医眉头紧皱,“只怕不太好。”又问桑枝,“什么时候扭伤的?”
桑枝心里一咯噔,总不能说大半夜吧?这太容易暴露了。她身上可还背着一桩人命呢。于是隐瞒了实际时间。
御医眉头皱的更紧,“这么短的时间,不至于啊。”中医讲究四时五候,时辰很重要,桑枝这一隐瞒不要紧,却万万没想到给自己留下后遗症。御医叹气,“伤筋动骨不及时处理,容易出问题。你这要养上一阵子,不可随意走动。”
“会出什么问题?”皇后忧心不已。
御医连忙行礼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只怕要瘸。”
皇后神色一僵,“什么?”
御医又道,“皇后娘娘也不必太担心,如果好生将养三五个月,痊愈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桑枝听了心里一抖,她是个奴才,怎么可能好生将养着!
皇后这才松口气,示意蔡婉芸先赏过。说话间,教养嬷嬷已经过来了。皇后有些不自在,只狠狠瞪桑枝一样,便兀自回到床榻,放下床帘,由教养嬷嬷检查身体。
里面极其安静地进行着。桑枝坐在外面,目光不由投向皇后床榻。她面无表情的用力攥紧拳头,心里却咬牙切齿地想,一定要让皇帝死。
一,定,要。
她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死,也不知道董鄂妃什么时候薨逝。唯一记得的,只有二人相继去世。但她等不了了。她要回承乾宫,她一定要想办法弄死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把防盗章改回来。
☆、圈套
然而能不能弄死皇帝先不说,桑枝自己现在就首先面临着生死攸关的大问题。
她完全没想到皇后会侍寝。如果皇后没有侍寝,那么她洗脱自己就的罪名就很容易,毕竟一国之母的说辞谁也不敢轻易质疑。便是太后,也要顾及皇家颜面,绝不会在人命关天的案子上打皇后的脸。可桑枝万万没想到,皇后会侍寝,这样一来,没有皇后的证明,整个坤宁宫的人都知道昨晚桑枝根本不在这里。按照临走时贞妃的说辞,绿莺是和宜春互相斗殴至死,但桑枝可没有那么天真。这种糊弄众人的死法且不说疑点多多根本难以令人信服,就只是单纯的验尸就会查出绿莺真正的死因。但不管怎么样,这一桩命案里,贞妃是安全了,只要贞妃一口咬死自己根本不知情,就不能把她怎么样。
可桑枝不一样,验尸肯定能验出绿莺是死于两人之手,就算认定其中一个凶手是宜春,另一个是谁?
桑枝脸色铁青,昨晚她特地向李应容要个借口来坤宁宫,如果皇后不曾侍寝,那么李应容的口供就能是桑枝的一大助力。可现在,皇后侍寝,昨夜桑枝根本没到坤宁宫,却也没回承乾宫,李应容的话就成了关键——哪都没去,桑枝人在哪儿?
她没有不在场证据。
坤宁宫里的静默一片,教养嬷嬷正在给皇后检查身子,忽然有宫女过来,附耳对蔡婉芸说话。桑枝心内惴惴,余光瞥见蔡婉芸露出大惊的表情,便更忐忑不安。蔡婉芸让宫女退下,便将目光凝视在桑枝脸上。她走到桑枝身边,望着桑枝的眼睛压低声音道,“外面来报,绛雪轩发现一桩命案。”
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
桑枝先是心头猛地一跳,止不住后背冒冷汗,然而没过一会儿,破釜沉舟似的暗自咬牙罢,她奇异地平静下来,神情淡淡地对蔡婉芸道,“是么。”
蔡婉芸眼睛眯了眯,“这事要让皇后娘娘定夺。”
后宫里出了命案这么大的事情,皇后娘娘要担上治下不力的罪名。这罪名可大可小,端看皇太后和皇上会不会找茬儿。
桑枝不接话,蔡婉芸也不再开口,静静地等着里面教养嬷嬷出来。
没够一会儿,教养嬷嬷木着一张脸出来,先是在凤榻旁洗了洗手,这才退下去找御医。
蔡婉芸忙上前掀开帘子,皇后娘娘已然穿戴整齐。却仍是小脸泛白,下唇上还有咬出的痕迹。蔡婉芸慌忙伺候着给皇后娘娘梳妆打扮,待一切收拾妥当,蔡婉芸才说,“启禀皇后娘娘,宫里出了件事。”
“何事?”
蔡婉芸看一眼桑枝,低眉对皇后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绛雪轩发生了命案。”
皇后眼皮一跳,“命案?”
“是。”蔡婉芸一五一十的说完,又道,“死去的两个宫女,一个是承乾宫现今的主事宫女,名叫绿莺,另一个是钟粹宫的奴才,名字是宜春。此事,贞妃娘娘已经知道,说立刻派人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