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香作者:蒜苗炒肉
第6节
“笑话,你若……”
葛素不等雷越说完,长臂一伸,众人还未看清,已见她将秋红揽在了怀里,“你再废话,我就将这小丫头煮了喝汤!”秋红听得又是恶心又是惧怕,脸都白了。
“雷公子,劳你换马,咱们启程吧。”葛素看这招管用,笑嘻嘻对着雷越福了一福,提着秋红领子,飘然上了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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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歇微凉
这边雷越押着葛素一路往西北走,那边宁慧和流景一路轻袍缓带,打马而行,一边赏玩风景,一边嬉戏亲昵,已到了陇州地界。
她两人是跑出来,自然不便先去官衙交割。宁慧被贬西北,宁荼一道圣旨,便调了雷乾将军来驻守西北,兄妹俩的主意,既然西南久攻不下,不如从西北入手,慢慢蚕食旧朝地界。
西北贫瘠,向来不被旧朝所重视,如今战火不断,旧朝败退之余尽捡富庶之地退避,西北这等小州小县,守军稀少,人心自然也是涣散,正是攻取的上上之选。
两人打听到雷乾已到,在陇州城南驻扎,便在陇州临街寻了一家客栈歇脚,等着雷越一行。若是让雷乾知道雷越连个公主都看不住,只怕雷越两条腿都能被打断。
两人这几日先将陇州大小街道转了个遍,宁慧在军营里待过些时日,吃过苦,娇养的毛病几乎去了个精光,两人穿街走巷,坐在路边摊点上吃各色小吃面点,也不觉坠了她公主的颜面。
流景身高体长,又极瘦削,虽只着了青布男装,看着也异常俊逸潇洒,不过她板着脸,倒叫人不好接近。
宁慧早把那华贵繁琐的衣裳丢在了马车上,这一路买了寻常女子的裙钗,绿一件粉一件黄一件,几乎把各种颜色试遍,布裙荆钗,桃木簪子,不施粉黛,看着却是十分妥帖秀丽。
她两个人同出同进,人潮拥挤时一个拉着一个,惹得众人侧目。
西北民风剽悍,女子寻常出门上街者大有人在,夫妻双双进庙上香的也不是没有,但像她两人这般说说笑笑,登山望水,寻常漫步也亲亲腻腻混不避嫌的毕竟在少数,艳羡者有之,诋毁者有之,两人一概置之不理。
这一日陇州细雨不断,凉风飒飒,两人只从街上零星开着的店铺里寻了些吃食便回了客栈,她两个都受过冻伤,天寒起来着实难受,紧紧挤在一起浸在热水里,舒服地直喘着气,一个帮一个清洗,最后这沐浴也成了嬉戏,水凉了才出来。
两个人相互搂着挤在一起,窗外是萧瑟雨声,刷地树叶瑟瑟的响,客栈大堂里有人喝酒,一阵一阵猜拳声混着说笑声,偶尔有人进来,小二殷勤的迎客,一切声响混杂着,俗世里不可多得的喧闹与幸福。
宁慧歪过身子搂住流景的腰,“我忘了一件东西,你等着。”她从贴身的包袱里拿出旧日那件抹胸来,流景心里暖洋洋的,接了,凑近闻一闻,似乎都带着宁慧身上那股幽幽的香味,轻轻笑了。
“我帮你穿着,再也不许脱。”
“不能洗么?”流景也极温柔。
“再做一件给你。不如就绣连理之枝。我女红极好,小时候姑姑常夸的。”宁慧脑袋搁在流景臂弯里,手指将两人的头发缠缠绕绕,拧在一起,再分开。
“那自然好。”流景应了,想了一想又道,“雷乾将军威名远扬,我想,我想……”她见宁慧没有言语,便接着说下去,“我想跟着他,历练历练。”
宁慧听了似乎是不以为意,闲闲道,“打打杀杀的,不过那么回事。”流景听她这样说,便知她不愿意,闷了许久,也没说话。
若是以往,不管她愿不愿意,只要是宁慧的命令,她只有恭敬称是。
如今还是如此,她还在心里深处觉得唯宁慧之命是从,宁慧不愿意放她跟着雷乾将军,那她是侍卫也好,跟秋红一样做个侍婢也好,随便什么都好,跟在宁慧身边,她总是愿意的。
却不知为何总有点委屈。
两个人并排躺着,许久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只余外面的嘈杂隐隐传进来,像是吟唱一般,合着雨声,格外惬意。
流景躺着躺着,微微有些困意,她就着那个姿势眯着,觉得脖颈里有点痒,抬眼一眼,宁慧揪着一缕头发正小心翼翼往她脖颈里凑,她不由笑了,“干什么?”
宁慧紧紧搂着她,“你别不高兴。”
流景愣了一下,这倒从何说起?宁慧微微瞥了下嘴,“我不让你去,你终究不高兴。”
流景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方才确然有点委屈,但她并不是心有所感就凄凄哀哀的人,早都过了。只是宁慧这般说起,她终究有些受宠若惊,“我自然听你的。”
“因为我是公主?”
流景被问得呆了,不知如何回答,是也不是,便老实地点一点头,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也不是非去不可。我只是……”
建功立业?能搏点功名在身,好与宁慧并肩而立?
倒也不全是。早在安定县时就听薄言说起宁慧在军中种种,虽然立场不同,薄言对宁慧颇有不满,但心里终归还有几分敬重。
自己呢,过了十几年行尸走肉的日子,除了杀人放火,似乎也不会别的,就连薄言手下做个先锋也做不好,还被薄言打了一顿,她自然希望能和宁慧位置相当,那倒不是说她要封个一等将军站在宁慧跟前,只是不想单单只是如此。
她确实武艺超群,可在军中,她敌得过十人五十人一百人,终抵不过千军万马。
也许只是想,宁慧在军中颇有地位,她也能助她一臂之力,那就最好了,而不只是单打独斗时逞凶斗狠。这是战将与江湖流寇的区别。
可这许多弯弯绕绕的,她半天也理不出个头绪来,更别提能跟宁慧说个头头是道,十分恼恨自己言语匮乏,不善陈述,不由重重叹了一口气。
宁慧撑着身子坐起来,握了流景的手轻轻摩挲着,明眸轻转,落在流景脸上:“如今不是在王府,我也不是什么你的主子,我的话,你大可以不听的。”她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下,“若我做的不好,你也可以发脾气,闹性子,这都无妨,我自会来哄你。”
流景听得脸都红了,她想象不来自己发脾气闹性子的样子,也不敢想象宁慧软语温言来哄她的情景。
“我确有私心,一是想拘你在我身边,二是雷乾治军严谨,手段狠辣,自家儿子都下得了狠手,何况你是我身边的人……我,我自然舍不得你。这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流景哪里还有气!只是急着剖白,“我不怕吃苦,但愿能学的真本事,能,能,能供你驱策……”她不比宁慧说这些话也一本正经神色不变,声音低了下去,微微咬唇。
宁慧看不得她这一副小女儿的娇羞样儿,早凑过去亲她,含混不清地叮嘱,“受了伤不必撑着,一定得告诉我。”
“嗯。”
“雷乾若故意为难,也只管告诉我。”
“嗯。”
“白日得空要来看我,夜里得空也得来看我,”
流景笑了,搂着她轻轻翻身,已将她困在榻上,“还有什么?我一并答应。”
“这里。”宁慧指着自己额头,“这里每日都要亲。”她说情话向来镇定,除了脸红,别无征兆,这次实在露|骨,脸红之余,难得羞怯地别过了目光。
锦衾难遮,钗滑鬓坠,娇声轻轻,一室春色。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再看一遍康熙王朝。好想收到很多评论。
☆、怨眉愁睫
宁慧和流景在陇州自在游荡,只宁慧有时凝眉细思,往外递出过几封书信,便再无事,真正是悠闲惬意,一派舒适。
这日两人结伴,出了城门,在郊外田间慢悠悠走着,忽然身后尘土飞扬,一阵马蹄急急,奔驰过来,流景只把宁慧往路边一带,举起衣袖为她挡灰,两人谁也不注意,任那马儿飞驰过去,在路边站着,等尘土落定,才往前走。
谁料两人才走几步,便见前面那人又打马折了回来,流景这才细看,骑在马上的不是葛素是谁?
葛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等过了宁敬地界,她说明情况便自在逍遥的么?莫不是路上又出了什么变故?
流景心头疑问虽多,面上却是点水不惊,等葛素走近下了马,便见葛素晒黑了许多,一双眼睛倒是寒芒顿现,上上下下把她俩打量了三五遍,才冷冷一笑,“哟,真是神仙眷侣,伉俪情深,怡然自得,悠闲得很呐!”
这话宁慧和流景谁也没接,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只略带了几分疑惑看她。
葛素哼了一声,“你这公主跑路跑惯了,老子却要背黑锅,被人一路押了过来!”她脸色极臭,瞪着面前的罪魁祸首。
流景和宁慧自是不会将这等事放在心上,半点愧疚也无。两人只是互望,调皮的孩子偷了糖一样,递给彼此一个狡狯的眼神,嘴角带点笑意,是赞赏对方偷糖手段高明的意思。
葛素本是着急,此时倒是咳了一声,也悠闲起来,“恶人自有恶人磨,你那什么狗屁长对着老子嚣张的很,见了他老爹还不是被狠削一顿!也是死脑子,都不会先偷偷找到你们再去交差,笨死了,一头扎进他老爹手里,哈哈,看丢了公主,还不得扒层皮!”
宁慧看一眼流景,眼里隐有忧色,雷乾是个火爆的脾气,行伍之人,动起手来打人跟打麦子一样,不知道心疼的。
流景顿一顿,“我们先去见雷将军,过后再收拾东西。”她看宁慧点了点头,便径自接过葛素手中马缰,一把将宁慧拉上马背,双腿只轻轻一夹,马儿已飞窜出去,马蹄急急,扬起一片尘土。
宁慧搂紧了流景的腰,任马儿狂奔,只往城南军营而去,却不多时,就见远处一队军士骑着马儿扬尘而至,正是雷越,远远望见他们,滚鞍下马,跪倒路旁,神色凌然,“属下失职,请公主降罪。”
宁慧知他心里不忿,也不理他,只点一点头,道:“雷将军可好?”
“劳公主惦念,家父很好。知属下怠慢了公主,着属下来寻。”
宁慧嗯一声,看着他脸上两道鞭痕肿起来,半边脸颊都变了形,便知已是挨了雷乾的捶楚,但伤在外皮,并无大碍,心下稍定,“你随我进城收拾东西,咱们一道回去。”
“是!”雷越应一声,派了人回去给父亲报信,带着剩余的人随宁慧去客栈收拾细软。
哪有什么东西可收拾,不过她们两个在路上置办的几件成衣,也不便携带。
宁慧若穿着这桃红柳绿的衣裳去见雷乾,雷乾不便找她发作,只怕连秋红都要以伺候不周的罪名给惩治了,可惜那板板正正的衣裳都丢在了马车上,宁慧此时哪里寻件像样的衣裳来?只得像流景一样,青布蓝衫,作男子装扮,看起来瘦弱,但也清俊。
流景帮她理好衣裳要出门,宁慧拉了她一把,两人重又坐了下来,宁慧只是握着她的手,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流景要跟着雷乾的事两人早已商议好,该叮嘱的也都叮嘱过,何况宁慧也不是啰嗦的人。看起来万事戒备,但一到军营处处受限制,与分开无异,总归意难平。
流景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反握了她的手,“你别担心,我不怕。”宁慧心想,你自然不怕,可我却免不了要担心。只是流景爽然,她也不好太过儿女情长,便放开这一茬,斟酌着道,“此地与安定县毗邻,你可要去探望故人?”
流景听了一怔,继而摇一摇头。
她之前的人生是在简单,她需要认识的除了珪园那几个人,就是需要截杀灭口的对象,她接触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最好是在无人觉察她之前就手到擒来,取人性命,她也向来精于此道,因此她见过并仔细观察过的人,除了宁慧,余者全死在了她的刀下,她从来没有什么故人!
当时辞别薄言,她前途性命未卜,以为再也不会再见。此时来了西北,相距不远,她确也时时想起辞别时答应薄言的话,只是不知为何,总也踟蹰着不肯前去。
她从未向宁慧提起这个,不想宁慧此时倒来问她。如今是事态紧迫,她就是想去,似乎也没有时间再去探望了。
“你若想去,再耽搁一日也无妨。”
“不用。”流景虽不通庶务,却也明白宁慧在军中本是难做,逃走一事弄得雷乾不快,无谓再惹别的麻烦。她性子淡薄,不执著于这些人情世故,见不见薄言,都无妨。
“那也好。”宁慧不再提此事,心想,你不想去看他也无妨,反正过不久,你就能见到他。只是这话她也不提,只拉过流景亲了一下眉心,“走吧。”
老远就见两行士卒站的规规整整,当先站着一人,国字脸上两道浓眉入鬓,肤色微黑,生相威严,叫人生畏。
待马匹走近了,一人领头跪了下去,“西北守将、忠武将军雷乾叩见公主。”雷越等人早已下马跪了下去,流景眼风极快,顺着众人跪下去。
宁慧翻身下马,先去扶雷乾,“将军辛苦。”看雷乾起来,她倒执礼拜了下去,“若论军中,宁慧是小小参军,该拜将军。”慌得雷乾跪下还礼:“公主折煞了老臣。”宁慧倒很谦逊:“将军该受此礼。”
待众人都站着了,宁慧又福一福:“慧儿路上调皮,自己先跑了,惹得将军不快就罢了,更害的雷家哥哥挨打,将军心里疼惜儿子,只怕恨死慧儿了。”她也不提君臣之礼,更不论军中规制,只论起私情来,是个小女儿家跟长辈撒娇的样子。
雷乾勇武,宁荼甚是赏识,两人私交也好,宁荼私下敬以长辈之礼,宁慧此时只得借着这点交情,想将大事化小。
雷越不敢欺瞒父亲,即已将她半路溜走的事捅了出去,他自是失职,凭着雷乾的铁面无私,自然在劫难逃。只怕连她身边的人,雷乾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雷乾自称惭愧,神色甚是羞愤:“公主体恤下情,叫老臣惭愧。不见了公主,老臣六神无主,已上书圣上,恳请派人寻找,公主无事,自然最好,旁的还计较什么。”
宁慧本想讨巧求饶,却不料雷乾竟将此事上报了朝廷,若是给哥哥知道,护送公主不力,那是掉脑袋的事!
宁慧此时被雷乾打个措手不及,真不知雷乾到底是忠直还是脑子里少根筋,她毫无防备,被雷乾一招先下手为强噎地定在当地,但她脸上却不露半分,只是微微蹙眉,问道:“将军的信差何时出发的?”
“老臣甫知,便上了折子。”
宁慧听他避重就轻,不由有些疑惑,此时牵涉他雷氏一族,不信他竟真能如此愚忠,可看雷乾神色肃穆,眉心紧蹙,确然不像是欺人的样子,而况雷乾素有忠名,这等事别人干不出来,换了雷乾就说不定了。
宁慧脸上挂起一丝安抚的神色,声音柔了几分,又问一遍,“那是何时?”
“半日之前了。”
“流景,追回来!”
流景应一声是,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雷乾犹自疑惑,“流景?”他也略略知道流景这个人,略略知道些事情,以为流景定然长得美艳动人,才能谄媚惑主,混没把方才那个清俊的少年跟流景联系在一起,但是怎么那么巧,竟然也叫流景。
宁慧美眸流转,眼中哀伤一闪即逝,此事上不提一句。
雷乾不好再问,向儿子投去疑问的目光,却见儿子跪在地上,神色黯然,失了魂一般,不由得生气,只是宁慧在,他不好发作,只瞪了一眼。
宁慧却已平静,“此事确是慧儿顽劣,但也是为了躲避宁敬耳目,才使了这金蝉脱壳之计,怪只怪我,没与雷越商议。”
“公主一路有各府调兵护送,宁敬纵有心,也没那个本事!雷越是侍卫长,一不为公主的安全出谋划策,二来对此计谋一概不知,更见其失职!若公主真出了什么事端,十个雷越也难负责!”雷乾虽只是眉头微蹙,但他长相严肃,只这一样,便叫人望而却步。
“我自有人护送,轻装简行,夜半从驿馆后门走得,旁人不知也是情有可原。”
“百十人护卫,此事竟一点也不知,一个个都该死!”
“将军向来奖惩分明,便责他们一个失职罢了,哥哥那里实在不必说。慧儿是罪魁,最该受重罚。”宁慧自知这等人前用不得强,只能微垂了头,轻轻撒娇,“将军。”
雷乾哼了一声道,挑着眉毛瞪着一众人等,“还不谢过公主?!”
一行人都跪拜叩谢,宁慧叫起,雷乾指着雷越道,“你跪到我营房门口去。”才拥着宁慧往军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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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端风雨
众人才回营房,便有人来报,当日抓来的那个女人逃了。
宁慧不得不又为此事敷衍一番。雷乾老成持重,面上是一副嫌犯逃走公事公办的神色,心里早把和宁慧往来的这些人的祖宗挨个儿问候了一遍。
一日折腾下来,众人筋疲力尽,秋红被罚在日头地里跪了两柱香,瘸着腿,腮帮子上挂着泪,只说是自己疏忽,没照顾好公主。
都是责怨她行事轻狂任性的意思,宁慧岂有不懂!只是强撑着,安慰人的话半句也不说。
宁慧索性也不使唤秋红,事事亲力亲为,西北缺水,又在军营,只得一盆热水泡脚,宁慧坐在矮榻上泡着脚,一边愁眉不展。
她当日和流景溜走,一面确实是不耐夹在众人中间处处受限制,想两个人一路轻快些走。
她和流景几多波折,相见不易,相思蚀骨,往前看,诸事不可追,往后看,到了军营也没有日日朝夕相对亲热无间的道理,只这一路的时间,怎么就不能任性一回!
另一面也是想掩人耳目,叫宁敬,或者心怀叵测的别人无从下手。
她和流景在陇州等待,便就是要和雷越一起去雷乾面前交割,谁知雷乾不信葛素,竟然第一个就把这事捅给了雷乾。
或者确如葛素所说,自己溜号溜成了习惯,叫别人难以相信了?
雷越这事就叫她觉得雷越脑子缺弦,谁知又被更邪门的雷乾摆了一道,因为她的任性,差点把百十号人的性命送掉,虽然如今众人逃过天威,但雷乾手下岂能好过,秋红都遭罪,更不说别人。
因她一人带累一众人,她面上不露,心里却怎么也不好过。
盆里水都凉了,秋红跪坐在一边替她擦脚,膝盖疼的龇牙咧嘴。她是最亏的一个,宁慧溜号的时候她中了迷药还没醒过来,却也难逃责罚。
“雷越怎样?”
“雷大哥真是可怜,雷将军关起门来打他,谁也不让进,谁也不让劝,也不知怎样了!”秋红关心雷越,顺口就说了出来,却不想正撞着宁慧的心坎上,宁慧不由地眉头轻蹙,她收回了自己的脚,讷讷道:“你去看看吧。”
“去过了,雷大哥不让进,说是在上药呢。”
宁慧便不再说了,略略收拾,嘱咐秋红早点休息,她却挑亮灯烛,对着烛心做起了针线。
藕荷色的布上只绣了半片荷叶,她便困顿地靠着打起了盹来,却也不睡。
流景去了半日还未回来,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也睡不着。
许久,门廊轻响,宁慧支起朦胧的睡眼,便见流景一身风尘,立在昏黄的烛光里。
宁慧伸出双臂,流景过来抱了她一下,周身带着的夜里的凉气叫宁慧清醒不少,问她,“劫到了吗?”
流景应了一声,把密封着的信筒递过去。
宁慧接了,神色有些恹恹:“跟着我的人都被打了个遍,秋红都被罚了跪。雷越更不知被打成了什么样子。”
流景垂目:“雷将军说的也在理,若出了事,岂是一顿打能了的。”她如今倒有些后怕。
宁慧不语,心里却是清楚,跟着流景,比被千万人马保卫更叫她觉得安心,这自然是流景本事高,又肯舍命救她。
但也不只因为流景身手好,流景再厉害,也只两只手两只脚,带着她便是个拖油瓶,可她就是不怕,无比踏实,别说面前只是通往陇州的一条路,就是荆棘遍地,她也敢走。
可是这话她无法跟雷乾辩解。
流景手指在她头发上划过,带了几分宠溺,“夜深了,你睡吧,我去外面。”
宁慧不舍,也知外面并未安排流景的住处,但也不便就留流景在屋里,明早被人看见,有成什么样子!
这个流景便是他们人人奉命杀之的那个流景,她们两个却固执地谁也不提更名换姓,乔装易容蒙混过关的事情。两个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暗气,定要叫他们明知如此而无可奈何,但这也需要时间,叫别人接受。
宁慧此时只能点一点头,“寻个地方歇一歇吧。”
次日一早,便被外面操练兵士的声音惊醒,宁慧略略梳洗,出门便见流景就站在门口,见了面,两人也只是相视一笑,去前面用早饭。
宁慧才到,众人还拘谨,雷乾带着他手下的副将,同知,守备等人在门口候着,等宁慧落了座,众人才按次落座,流景自觉站在宁慧身后伺候。
雷乾目光往这人身上瞟了好几眼,最终也只是呼噜呼噜喝了一大海碗面汤,吃了几个粗面窝头。
饭罢各人去忙各人的,宁慧却留下雷乾,先吩咐秋红:“把药膏给雷大哥送去。”才转向雷乾:“那药治外伤见效极快。”
雷乾不冷不热,只说一声多谢。
宁慧对他的态度也不以为意,反道:“请将军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