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扬松了口气,转了口风,“用过晚膳么?”
高长卿摇摇头,“米烧糊了,刮在锅底,我不会刷。”
姜扬任命地往厨房走,开始淘米烧水。没过一会儿,高长卿踩着木屐安静地站在他背后。
“水烧开了,快去洗澡。”
“扬哥,”高长卿轻轻抱住他的腰,“你今天回来得很晚。”
“别胡思乱想了,快去洗澡——天凉了,不要再穿木屐。”姜扬拎着两桶水进屋,倒进澡盆里,又来回走了一躺,拎了两桶。高长卿就在一旁张着,垂着纤细洁白的指尖,除了眼神追着他打转,身体一动不动,就像精致的人偶。
姜扬试过水,“刚好,过来洗吧。”
高长卿慢吞吞脱掉衣服坐了进去。
姜扬给他擦背。“等避过风头,家里再请厨娘和奴婢,你先忍一忍。”
高长卿点头嗯了一声。
姜扬给他擦完背,又急匆匆地去厨房做饭。
天太晚,姜扬随便弄了点吃的,本来想端到楼上吃,高长卿却走下来了。木屐踩在楼梯上,咚咚咚作响。姜扬气他不听话,“都说了不要穿木屐。”
高长卿依旧咚咚咚地走,走到楼梯口,绞着腿倚在那里。
姜扬布完菜,精疲力竭地坐下,久等他不来,张了眼楼梯口。屋子里只有一盏灯烛,隐约照出一个人的轮廓,却照不到高长卿的脸。
可是,只张了这一眼,姜扬就吓得睡意全无。
高长卿踩着木屐,高叉的袍子底下露着一双白生生的腿。垂着的左手里,捏着一支精细的鎏金烟杆。
姜扬一时间满背都是冷汗,轻轻唤了一声,“长卿……”
黑暗里传来一声尖细柔媚的笑声,很短促。然后高长卿扭着腰胯走了出来,把自己暴露在灯光里。
“好久不见,君侯。”他这么对姜扬说。
有那么一瞬间姜扬很想逃。可是他不能放着高长卿不管。他强自镇定,指了指对面的水晶簟,“坐。”
高长卿款款落座。乍一眼看去,他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披散了长发,抽起了烟。但是他走路的动作,说话的口气,甚至表情与神态,都非常女性化。
姜扬太了解高长卿。他虽然容貌倾城,却十分厌恶被当成女人,更不要说主动去装女人了。此时那叼着烟杆,媚眼如丝的模样,绝不是他本来面貌!
姜扬大着胆子替他把烟杆点着,然后试探地叫了一声:“真姬?”
高长卿掩嘴巧笑:“君侯好记性。”
秋风灌进堂中央,蜡烛猛地一晃。
姜扬觉得格外地冷。
☆、【番外】沽酒归(二)
姜扬看着对面小口吃茶的高长卿,心中千般滋味。
他们来到邯郸,高长卿脸上淡然,但是姜扬知道他并不情愿,只是无奈。姜扬在邯郸开酒馆,半年来蒸蒸日上,已经是一份不错的营生,不过于他,自然是看不上的。姜扬早出晚归,高长卿又不愿勤来酒肆,似乎两人也只剩下亲热的时候在一起,高长卿话少,姜扬口拙,鲜有话说。经年累月,即使在一个屋檐下、一张床榻上,也难免有些生疏。
姜扬不敢把琐碎的生意拿到台面上讲,怕他不喜欢,高长卿则成日关在家中愁坐。姜扬知道他不开心,但是要让他放手,却是万万不能的。他要高长卿这个人,一定要,除此之外怎生也无所谓,说起来情深,细细想来却有些寡情。不过姜扬心底里知道,高长卿比他更为寡情便是了。
因为人在身边,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气势赳赳,没有去顾及其他。所以发现高长卿不对劲,也已经是很久以后了。
最初只是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