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姜还是老的辣,玉罗刹又怎么可能让听风抢走他的囡囡呢?父子两人是一样的身法,玉罗刹却显然比听风更加的迅疾。一脸书生打扮的文弱青年的身形摇摇欲坠,仿若一阵轻烟,随时都可能飘散。而一身白袍的男子则似漠北的狂沙,虽然也是缥缈无形,却带着浑然天成的霸气。
眨眼之间,听风和玉罗刹已经过了数十招,眼见着还有要继续的趋势,却见忽然一柄带着剑鞘的长剑横插而入,准确的没入两人之间的空隙之中。
仿若并刀裁破锦缎,叶孤城的长剑将轻烟和狂沙的纠葛分开,方才还战作一团的玉罗刹和听风倏忽站定,一齐望向了叶孤城。
“你干什么?”听风抹了一把唇瓣上沾染的血迹,看向了叶孤城。
方才玉罗刹出手不轻,让他内府稍稍受了一些伤。因为听风本就修习了让身体的伤势快速愈合的功法,更何况玉罗刹知道他家臭小子的功法已经大成,是以方才出手的时候也没有半分留情。
叶孤城的视线在听风的和拂月近乎是一模一样的唇上停留了一阵,转而对玉罗刹道:“拂月不舒服。”
其实叶孤城是很想要将家里的小姑娘要回来自己抱着的,可是想也知道玉罗刹断然不肯。他重来一世,哪怕是玉罗刹这样武功至于臻境的前辈,叶孤城也未必没有一拼之力,更何况玉罗刹还抱着拂月,恐怕就要受到一些阻碍了。
只是如此一来,被玉罗刹抱着拂月就难免要受些折腾,叶孤城哪里肯舍得他家小夫人遭这样的罪,所以哪怕如今心中隐隐有几分不悦,也还是兀自忍耐,没有动手。
听了叶孤城的话,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被玉罗刹抱在怀里,脸色微微有些难看的拂月身上。看见大家都在看自己,拂月被迫伏在玉罗刹的肩头,这会儿面前对大家挤出一张笑脸,软软安慰众人道:“没什么啦,就是……他们方才速度太快了,我……我有点头晕。”
只是看向叶孤城的时候,拂月冲着他投去一个近乎有些惶急,又带着几分哀伤的目光,却是转而对一旁的石观音伸出了手,近乎哽咽道:“李姨,要李姨。”
这个反应很不寻常。
万花的小天眷在成长的过程中当然有很多的烦恼,幼年的时候,她要烦恼药方记不记得住,药材认得全不全,各种医书背会没背会。但凡有一点儿没有做好,裴元大师兄都是会骂的,那个时候,一惯和蔼的药王爷爷都不会帮着求情。
后来年岁渐长,拂月开始烦恼自己体力不济,练习武功的时候总是要阿城将进度一慢再慢,而且还从来都没有胜过他家阿城。
初出江湖之后,拂月开始烦恼每天要遇见许许多多的病症,她需要小心谨慎,因为她的指尖,悬着的一条一条鲜活的生命。
可是拂月从没有像是现在这样伤心过,她虽然是笑着,可是每一个人都觉得,小姑娘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自己捧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呢?石观音被拂月的一双盛满泪光的眼睛看着,心就像被谁生生的揉了一把,忽然就疼极了。
她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到了玉罗刹身前,不顾玉罗刹已经十分难看的面色,悍然的将拂月“抢”了过来。揽着小姑娘的肩膀,石观音轻轻的拍着她的脊背,温柔的哄:“囡囡乖,李姨在这里,不会让他们谁欺负你的。乖啊,我们不哭,哭就不漂亮了。”
我家囡囡就是哭,也是最漂亮的小姑娘。
西门吹雪一边在心里反驳着石观音的话,一边这样默默的想着。然而他手上的动作一点也不含糊,竟是直接拔出了手中刚刚重新配了剑鞘的长剑,以剑尖直指着玉罗刹,而后冷声道:“退后。”
前一秒自家萌萌的小闺女还在自己怀里,下一秒闺女被人抢走了不说,不孝的儿子居然拔剑对着自己,人生实在是太过跌宕起伏,饶是玉罗刹,一贯邪魅狂狷的脸上也不由的多了一丝……茫然。
石观音不哄还好,这一哄,反倒让拂月的眼泪滚了下来。
拂月小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哭过,叶孤城将这孩子带大,在他的印象中,拂月哪怕是在孩提时候,哭起来也很少有嚎啕的时候。她总是小声的哼唧,然后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怎么看都怎么是弱小可怜。
而现在,仿佛是要将这些年的委屈都宣泄出来一般,她将头埋在石观音的怀里,已经抽噎出声。
叶孤城忽然就明白了拂月为什么会哭。
对于听风和西门吹雪这两个血亲,拂月接受的十分轻易。因为血脉相连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哪怕是听风和西门吹雪虽然一个冷在了面上,而另一个人则用一张笑脸欺骗世人,实际上却最是冷心冷情,然而他们面对拂月的时候,却是温柔到近乎小心翼翼的模样。
除却血脉相连的感觉,最重要的是,拂月知道,多年之前她被放到了白云城,这是无论听风还是西门吹雪都阻止不了的事情。而且拂月从一开始,就只当白云城是自己的家,所以她对听风和西门吹雪并无怨怼,也根本就没有怨怼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