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啪,轻轻的一声,筷子放回檀木的筷架。
江猷沉清洁完手,迈着步伐往圆形餐桌走去,然后发现今天的位置有点改变。
爸爸和爷爷之间多了个空位。
取而代之地,在妈妈和他六叔江穆洲之间,没了位置。而他更愿意和六叔在开席前聊天。
老人在席间说话,抽出点空当,朝他抬了眼。
江猷沉的迟疑很短,已经在爷爷投来的目光前,就知会该坐那。
一桌家宴,白玉赤豆汤、金蒜烧黄鱼、八宝钱袋、黑椒炝鳝鱼背、江米藕、蜂蜜烤鸭、陈皮老鸭汤··· ···齐了端午五红,还有豆沙枧水粽、麦米素棕等等,这些粽子是江穆清托人从香港送来的,喜甜的孩子们比较爱吃。
席间,有下午出去玩的女孩儿,已经夹了三个鲜滑的茄汁包心丸。
她的母亲看到了,笑,“很好吃?”建议她少吃一点,却不知道该不该加上原因。
小女生蹙起眉头,“可是,回家就吃不到了呀。”
对话周围的人也能听见。
她的母亲有些迟疑。
忽然,听到对话的二姨笑了,“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呀?就说假期怎么都爱往你们爷爷这儿跑。”
“言儿别难过啊,开心了吃。回去你妈妈肯定让人学做一样的给你。”
江立卓正垂着眸,忙于拆开鸡翅。忽然,他懒懒地抬眼,他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大哥。
而对方正坐得腰板挺直,低头吃饭。
“江宪,”爷爷已经谈完话,下巴略微努了努,向门口柜子上的纸风车。问,“那是什么?”
老人家可不认为江猷沉会喜欢这种东西,江立卓也是这样想的。
江猷沉放下了准备夹菜的筷子,“一位荷兰的叔叔问我们路,为了谢谢送的。”
先不提事实,“我们”这个词就很有意思。
叔叔姑姑们听见了,不得不佩服起来,“我猜是小宪和他交流的吧?”又笑着问江猷沉,“用英文吗?”
被问的人了点头。
于是江立卓的妈妈说话了,“还是瑛沛教得好,每年带小宪到美国过假期,真的很英明。听说还会去参加夏令营?”
江家的男孩是要回吃苦,但十岁是不是过早了?
江立卓忽然就想到了自己。
年前被他爸带到部队里过了小半月,他倒是没哭喊,但他的叔伯们都觉得算锻炼。
王瑛沛颇为温和地笑,“可能是小沉在那边待的时间多吧。今早听立卓念的那首英文诗,启蒙做得也很好——我记得立卓说过他喜欢户外活动,我觉得他们两个要是喜欢,今年暑假也一起去加州过。而且,如果小沉能有个伴就太好了。”
江立卓的妈妈笑起来,两个女人紧接着聊了许多。
其实江立卓的眼角有隐约的抽搐,因为这位只比他大半岁的大哥。
而江猷沉更关心他爷爷。
刚才大家聊到这件事都在发自真心的赞和,只有老人家,看着纸风车皱了皱眉。
彩色的,细木作为木棒的风车。
——和这里装修蕴含的气氛是如此不同。
于是江猷沉想了想,抬头看向这位曾经的江老司令,说,“爷爷,我接过那位叔叔的纸风车之后,有让张叔检查过。”
张叔就是和他们去天坛的警卫员之一。
缄默间,常年不怒自威的江老司令移眼,盯视江猷沉的时间比平时长一些。
此刻,江立卓坐在侧面,他远望到老司令有些满意地对江宪说话,和平时一样。
爷爷很少笑,但他确实心情不错的样子。
这一夜,夏夜的晚风轻轻挟着夜来香的气味,拢过清凉进了室内。
度过假期的最后一天,他们要回北京城内,继续工作或上学。
江猷沉敲了敲门,走进父母的卧房时,并未看见父亲。
母亲坐在靠窗的贵妃椅,她穿着特制的细法兰绒睡袍,避免着凉。
她从低垂着的眉眼刚抬起,还留着些温柔,手在轻微抚摸着起伏的肚腹。
江猷沉在静默间走近室内,手里的彩色纸质风车轻轻地转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