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按照路程远近来讲,程策没必要特地绕过来。
但他一接到赵慈的电话,就说没问题,绕点儿路根本无所谓。
程策不曾接过哪家姑娘。
而这家的姑娘,从前也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
所以从现在开始,他就要把那些缺失的片段都给补全了,一样少不了她的。
程策告诉自己这叫为爱奉献,只谈付出,不求回报。
他暗喜地准备了几盒子水果糖,打算每接一回,给尚云拍两粒,像待小女孩那样待她。
第一次来接人,程策客气地请赵慈也上车一起走,但对方浅笑着,说一会儿桐叔送他,不麻烦。
“你俩好好坐着,我不掺和。”
赵慈是这么说的。
这些漂亮话发自肺腑,他爱笑,亦常常拉得下脸皮,但他并不真的傻。
待她将他杀得片甲不留,待到该退居二线,把新伤旧伤一起疗透时,赵家老四也知趣,不敢贸然给心上人添堵。
他仍对她很好,对她爹很好。
尚老爷在院子里打完太极拳,偶尔会看到隔壁的男孩站在门口,捧一只大号的食盒问候两声。
潭城的气温眼看着一天比一天高,他说这些糟毛豆和酱牛肉,正好当下酒菜。
那天分别时,赵慈失口叫了一声爸。
而他并无犯窘的机会,因为尚老爷下意识地就应了下来,就像从前一样。
当时两人站在门口,都有些愣神。
赵慈抬眼,恰好看到尚云站在阳台上,他笑着对她招手,她也是。
尚老爷见状,邀请他进去坐一坐,赵慈摇头,说下回再来做客。
因为他还挺乱的。
怕一旦进了这屋,就再也没办法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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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周过后,那恼人的疹子总算消退了。
可是祸不单行,到了月末,赵慈又伤到了右臂。
一连几天,白纱布缠了几圈,配合那张看什么都不耐烦的脸,倒和他太爷爷豹哥有几分神似。
赵慈告诉尚云,是他帮着大哥往储藏室搬箱子时,脚下没留神,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伤到手已是万幸,要是当时没撑住,他今天就挂在墙上了。
清晨的教室里,他挽起袖管,将纱布揭开给她看,那两道狰狞的口子触目惊心,像是被獠牙刨开了一样。
尚云倒吸一口凉气,她给出的反应,完全符合赵慈的期待,让他觉得可怜没白卖。
小屠攥着曲奇饼,大惊小怪地问赵哥疼不疼,会不会留疤。
他叫得欢,嘴里的饼渣倒是一口也没剩下。
那时,程策是最安静的一个。
他不言不语地趴在桌边,替轻伤不下火线的赵慈分类课业笔记。
这等积德的善事一回生,二回熟,到了第三回就成了他的分内之事。
程策埋头誊写,目不斜视。
照理来说,他应与赵慈各自为阵,他也无主动需承担额外的责任。
但程爷爷把孙子教得好,说越是特殊时期,越不能眼高于顶,乱摆姿态。
那样不道地,容易让有心人惦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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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誊写笔记的过程中,程策听见尚云讲话的声音,也听见了赵慈的笑声。
那声音非常好辨认。
标致的中音,大部分时间听着挺正经,然而一旦笑起来了,就会透出一种懒洋洋的酥,勾人得很。
幸运的是,他确实没白白浪费了这副天赐的好嗓子。
午休前,学校的流行音乐社团贴出海报招新,男男女女群情激昂,赵慈亦擦拳磨掌,揣着一首深情的粤语老歌预备去参加初试。
至此,歌有了,人有了,只缺个摇旗呐喊的。
可惜每逢关键时刻,总有群众掉链子。
号称忠心耿耿的小屠,脚底抹油去温书,冬子约了个新人,去花房共商裙下大计。
大家都不得空,于是赵慈跑到男厕里张望了一眼,看见程策正站在水池旁洗手。
“就一次,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找你!”
“我要写作业。”
“作业重要还是艺术重要?”
“你唱,又不是我唱,赶紧给我起开。”
赵慈虎着脸瞪他。
由于房梁顶上的破灯管不停地闪,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也好像泛起了雾。
程策一看这情况,默默擦完手,拽着赵慈的胳膊就往外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