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君漓拖着沉重的脚步,缓慢穿行于一条看不见边际的路上。
他前方是一片空空荡荡的白,身后是蜿蜒了不知多少里的狰狞血色,他踏过的路面寸寸化作累累白骨,他疲惫不堪。
冰冷的长矛刺穿软甲,他看见青年绝望而满怀不舍的眼神,杀伐声阵阵钻入他的耳廓,他眼前闪过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容。
他们接连破碎在茫白的尽头。
帝王路,步步皆枯骨。
墨君漓抬起手,想要触摸那一张张逝去的容颜,下一瞬却万箭齐发,他瞥见无数的冷锋冲着他呼啸而来,茫白与血色破碎的刹那他亦随之挣扎着睁眼——
入目是一道浅青的细布纱帐。
“呼、呼——”
墨君漓撑起身,大口喘息,掌心下的床板微硬,浅淡的天光穿透了窗棂。
“主子,您还好吧?”守在门外的暗卫听见这动静,轻轻叩响了窗沿,他知道自家主子素有梦中惊悸的毛病。
“无碍。”墨君漓伸手抓了把鬓发,被冷汗浸透的发丝根根冰凉,他看了眼窗外的天,再开口声线已然恢复平稳,“现在几时了?”
“还早,才过卯时,”暗卫略略压低了嗓音,音调中带着迟疑,“您要不要再睡一会?”
“卯时……不睡了,让咱们的人检查一下车马武器,今日恐怕要生些事端,万不能出现纰漏。”墨君漓道,翻身下地整理了衣衫,天色尚早,他索性便出门吹一吹晨风,醒醒脑子。
“属下领命。”暗卫应声,眨眼失了身形。
所以,这倒霉催的七皇子,到底是来接她回京的,还是来找她事的?
庄门口,慕惜辞看着面前那辆低调又不失奢华、被两队侍卫牢牢护在中央的宽大马车,面上勉强揣起道礼貌假笑:“殿下,您这样……不太合适吧?”
“嗯?有什么不合适的?”马车内清贵少年闲闲托腮,落到慕惜辞面上的目光微凉,“某不过是想邀请慕小姐同乘……怎么就不合适了?”
“殿下,这不合规矩。”慕惜辞扯扯唇角,眼下这墨君漓是敌是友还断不得分明,让她与他同乘?除非她疯了。
“我记得慕小姐尚不足十岁,乾平的男女大防自十一岁起,小姐还未到时候。”墨君漓似笑非笑,“何况这马车足够宽敞,小姐若担心,本殿就命他们在马车中央设一道软帘便是——如此,可好?”
好个铲子。
慕惜辞深深吸气,废了好大的功夫才绷住那道假笑:“殿下,我国公府应该派了马车来吧?”
“派了。”墨君漓颔首,随即脸上生了两分歉意,“不过我的暗卫昨夜偶感了风寒,今日一早哑了嗓子,本殿素来爱惜手下,便借用了国公府的马车……那车上实在没了小姐的位置——”
“还是说慕小姐喜欢徒步随行,想要走回京中?”
话毕那暗卫撩开车帘,冲着慕惜辞赧然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摆了摆手,示意他真的哑了没法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