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立强也不说话,他的目光盯着车窗外,在寻思着出逃的办法。
阳东不能原谅自己,自言自语道:“秦福之鼓动我越狱,我是早有此心,但我从来没有信任过秦福之。是我策反了两个狱警,他们说监狱内只有营房有薄弱点,我暗中研究了几个月的时间,要想越狱,只能指望走营房。我需要炸药,那俩狱警说,帮我私藏了两包训练用的炸药。没想到,我防不胜防,到头来还是着了他们的道。”
万步忽然问:“围墙炸开了吗?”
阳东难过地说:“没有!只炸开了一条裂缝。当时,我听见你……”他抬手一指孔立强,“听见你大叫越狱,以为你是叛徒泄密,临时决定提前行动。我摸黑闯进营房,被我策反的人已经在接应我。当时,营房内只有他们在值班,我相信了他们的鬼话,立即让他们放炸药炸墙。唉,原来我才是那个小丑,被他们耍得团团转,还自以为是。大家听爆炸声为号,朝营房冲,我一看围墙没有被炸开,立即回来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通道上方都是枪声,我们就、就、就这样……一个个倒下了……”他说不下去了。
孔立强暗暗叹了口气,只怪敌人太狡猾。于是,他安慰道:“同志们的血不能白流,我们一定要把这件事揭露出去。国民党太阴险了,分明是为了杀人灭口,才故意设局引发事端,让我们有口难辩,这事你是当事人,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出去。”
阳东说:“我犯了轻敌的错!这样的错误,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哪还有脸活在人世。”
万步连忙说:“掌柜,孔老板说得没错,只有我们当事人出去澄清事实,把敌人的阴谋揭发出来,才对得起死去的同志。”
阳东自责与悲伤过度,身体在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刚想说话,孔立强看见有人走过来,连忙竖起手一晃,“嘘”了一声。
亮灯的门口,有两个狱警朝囚车走来。由于下着雨,他们是一路疾跑过来,分别跳上一辆囚车,开动,朝大小监区开去。
两辆囚车启动,其中一辆正是孔立强、一定和万步所藏身的车。
万步悄声问:“怎么办?”
孔立强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轻声说:“别怕!天黑容易混,只要不让他们看见脸。”
万步点点头,阳东被车子一晃,已经失重坐在了车厢地板上。
两辆囚车,一前一后停在了放风场地,后门被人打开,见孔立强和万步弯腰站在车厢内,阳东则坐在地板上轻微地颤抖,愣了愣后嚷道:“干什么?没见过死人呐!”
孔立强生怕万步开口说话,抢先说道:“我、我们胆小。”他是怕万步说话被人辨出声音,自己进监狱后一直装哑巴,所以敢说话,不怕被人认出来。
车厢内太黑,那开车厢的狱警看不清他们的模样,骂了句:“没出息!那就别下来了,站在车上接尸体。”
孔立强装出怯弱的样子,“嗯”了一声,心头却在说,天助我也!
在地面上的狱警,把倒卧在场上的尸首,一具一具抬上车,孔立强与万步站在两旁,接手把尸体拉上车。
阳东坐在车厢地板上,一具具牺牲同志的尸体,突然间平躺在了眼前,他心如针刺一般的痛悔,身体忍不住因悲伤过度而发出剧烈的颤抖,车下人轻蔑地取笑道:“怕成这样,不至于吧!”
另一人则说:“我也心寒,从没见过这么多死人。”
此人的话刚说至此,只听“啪”一声枪响。正当大家陡然一惊之际,紧接着听见有人说:“这人还活着,我给补了一枪。”
万步一听,牙齿咬得格格响,随手解下背上的枪,孔立强一见,连忙拉住他的胳膊,用两道坚毅的目光朝他摇了摇,示意“忍住”!
“辣手的!老天爷给人家留一条命,可惜阳间不允许啊!”这话不知道是谁说的,却引来一阵哄笑。
雨仍然不停地下,像要在冲刷血流成河的地面,而这样的哄笑声,因而多了一分血腥的味道,不觉令孔立强紧握双拳,却又很快松开,他怕拽痛了牺牲同志们的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