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在得到东京都督的支持下,又吸收那些出身在极北未开化的骁勇猎户从军,竟与赫连清风的大军形成均势,十四岁的晨雾和二十七岁的清风都自称大周正统,与南方的齐国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也造就了这近二十年的太平。第三次齐周大战过后,北周一分为二,我朝称之为北周和东周,原本的大周五京北周占其三,东周占一,而我南齐则夺回了燕京及黄河以北三百里土地,也算是一次大胜了。
课后谭先生果然将齐舟、若谷二人带到自己办公的小屋,在天刑院,只有三名一级教授,共享一个小院办公,每人有两间房,还有校工可供差遣,而二级教授有五名,每人有一间独立的房间,其他就是大量的普通教授和教工了,四至六人挤在一间大屋中休息办公。进了小屋之后,谭教授紧绷的面庞放松了下来,先问李若谷,道:“说说看,你认为我哪里说得不对了?”
李若谷道:“学生未觉得先生有何差错。”
谭先生道:“我讲的内容都是史官写的东西,但真相如何不是谁都能说清的,有些事我没经历过,不能乱说,有些你们可以当是狗屁,闻过也就算了,以后越是站得高越要有自己的见解,万万不可人云亦云,你们两个能在课上发出不同的声音,其实我很欣慰。李若谷,别以为我老眼昏花什么都不知道,你是土玉浑的世子吧?说说看,到底是哪里不对了?你放心,出了这扇门,无论真相是什么 ,我还是会以史书去把学生们都说睡着喽。但我们更要学会透过史书看清它背后的东西。”
贺齐舟虽然早就知道李若谷身世不俗,但从未想过对方竟然是邻邦土玉浑的世子。
李若谷用歉意的眼神看了一下贺齐舟道:“贺兄见谅,非我刻意隐瞒,只不过是一名质子而已。和我走得太近未必是件好事。”
然后对谭先生鞠了一躬道:“据家父所言,那年齐国确实力邀我国出兵,我父确也力陈过深秋出兵的风险,但赫连氏与我族世代结仇,我父仍是依约出兵三万,横跨八百里大漠,兵临周朝西京统万城,只是统万城仍有数万周兵,我方苦战不胜,粮草不济,后来从周人俘虏处得知他们原本都要被调去东线,只是齐国只派了区区五千骑出关,他们就都留在了西京,我方将领无奈之下只能再穿越荒漠回来,去时三万,回来时只有七千了,这一战真正战亡的只有四千人,剩下的都是在穿越荒漠时渴死、冻死、病死、饿死、伤重不治而死的!”
谭先生神色黯然道:“我们可以好好想想,哪一个更接近史实,好了你在这里说过也就算了,贺齐舟,你有什么地方需要纠正我的?”
见贺齐舟仍在犹豫,便又道:“你的籍贯是江陵府将军县,还号称‘贺一拳’,和杨家颇有渊源吧?我是翰林院派来教文史的,就是个文弱书生,倒和杨征有过一面之缘,天禧二十九年他来天刑院招收兵源,学院一千多名学子蜂涌而至,就是想一睹他的风采,他一句‘国将不国,何以为家’就有四百多名学子从此再也回不来了,只不过是在树林西南角的御赐碑上留下一了浅浅的一个个名字而已!当然我绝对不是怪他,如果不是他,还有像碑上那些学子的牺牲,每年一到冬天,面对冰封的黄河我们都要战战兢兢地提防突袭过来的周骑;如果不是杨征,我们的天子也回不到洛阳;如果不是杨征,就没有我们四校,大齐的军队仍将不堪一击!所以史书上没有的一些东西还是会永远留在人们心里的。”
贺齐舟背身过去,偷偷拭去眼中的泪花,然后转身道:“我是杨征义子,他没有投降北周,是叛徒何青山趁他昏死过去后投降了北周公主,镇远关外被围攻也肯定是个阴谋!哪有侦骑会数不清三万骑和六万骑的?谭教授,您可知后来义父回来后再次出关然后被行刺身亡之事吗?”
谭先生道:“原来如此啊,唉,功高震主,几千年的帝王果然都是一个模样啊。我只是一个教书匠,最近从史官处转来的史书对杨征后来被起用又带过一笔。杨征杨战兄弟趁北周皇室之争炽烈时借机遁回,由晋阳城进入中原。正是那次赫连清风对弟妹的追杀使杨征觅得良机,逃出生天,而监国公主为其亲兄所害,赫连晨雾逃至东京。杨征回乡养伤,不到一年又被皇帝征招,再次回到晋阳担任参将一职,后来私自带领五百人马出关北去,只身而回时在入关前一刻遇高手埋伏,身受重伤,支撑到关内后不治身亡。至于为何出关并未提及,我了解下来是两种可能,其一是为营救被赫连清风抓住的何青山,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杨征可能真和何青山一起降了北周公主;还有一说是何青山又降了赫连清风,杨征出关是为了报仇。而更奇怪的是一同出关的五百人没多久就回来了,说是杨征强行命令他们回到驻地的,那说明出去之时,也是背着杨征的意思跟去的。总而言之,杨征之死还是留着许多迷团,这并不是我能够触碰到的,贺齐舟,如果你想继续了解真相,还是不要说出你与杨将军的关系为妙,还有,我胆子小,我们在这里说的事出了门就都别再提了哦。下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