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南胜坐在车驾中,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摊开满是汗渍的手,露出一卷皱巴巴的字条和一枚灵戒,这是刘福悄然递给他的。
南胜迅速扫过其内容,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似下定了决心般,沉声吩咐:“改道,镇抚司。”
“是,太子殿下。”
车夫眉头紧锁着,毫不犹豫的扯动缰绳,车驾瞬时转入街道,朝着镇抚司所在之处狂奔。
“啪!”
另一名车夫只觉怀里一沉,定睛一看确是几枚残缺的虎符。
南胜冷幽幽的声音从车内传出:“即可出京,召集六卫精锐,十二御部军……”
“遵命。”
车夫打了個寒颤,脚下一点悄然没入黑暗之中。
——
——
“呕……”
武皇蓦地张口,吐出黑褐色的,半粘稠的血块。
“圣上……”
御医连忙搀扶着,轻缓的拍着他的背。
“且退下。”
武皇单手撑着床边,发出沙哑的声音:“朕有话要跟刘福讲。”
御医担忧的道:“圣上,您的身体……”
“退下。”
武皇猛然抬起头,如同濒死的恶虎,脸上写满狰狞二字:“你听不懂吗?”
“是。”
御医打了个寒颤,忙不迭的起身告退。
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武皇艰难的转过头:“刘福,备驾,朕要去宗祠……”
刘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悲呛道:“圣上万万不可,您现在不宜走动,等养好身体再去也不迟。”
“来不及了。”
武皇艰难的挪动下床:“南云,南川他们不是傻子,魏涛等人更不是,想必已经在做准备了。”
“虽然,朕已经把朱果玉符交给南胜,但仅凭镇抚司的力量,挡不住那两个逆子的。”
“若要肃清官场,若要稳固江山,朕必须要去一趟宗祠,届时一切都将……归于平静。”
刘福嘴唇哆嗦着,眼眶含泪:“可,可是……”
武皇死死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道:“朕,必须,要去。”
“遵命。”
刘福咬牙避开他的目光,起身朝外飞奔而去。
“左重明。”
武皇目送他离开的背影,禁不住喃喃念叨,下意识攥紧了拳头,目露沛然怒意:“你很好,很好。”
在大殿中见到胡梅的那一刻,他仿佛抓住了什么灵光,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什么皇子内斗,什么派系争执……。
一切的一切,都是左重明在暗中推动。
可笑的是。
上到他这位帝王,下到老狐狸魏涛,三公乃至于群臣,皇子……却对此毫不知情。
不,他们或许知情,自以为知情,实际上还是左重明的棋子。
回顾记忆,追溯从前……。
武皇不禁会想起,自己和左重明初见的场面,二人用饭的场面,他提出立储之事的场面。
模糊的记忆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支离破碎的碎片在一股莫名之力的控制下,迅速组合起来。
最终形成一条完整的,漫长的,缜密的,令人细思极恐的……事件脉络。
蓦地!
武皇甩了甩头,将驳杂的记忆压在心底:“等着吧,任你机关算尽,最后只会落得一场空。”
砰!
刘福闯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圣上,车驾已经备好。”
武皇甩出一枚令牌,吩咐道:“持此密令,去见大长公主,让她全力援助太子,并且告诉她……别忘了朕的嘱托。”
刘福接过令牌,不解的说道:“可,可老奴要陪您去……”
武皇拒绝:“不用。”
“老奴遵旨。”
刘福搀着他登上马车,担忧的看着车驾缓缓离去,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
不消片刻。
伴随吱呀吱呀的车轮声,车驾缓缓停下。
“圣上,咱们到了。”
“圣上小心。”
武皇在两名太监小心翼翼的搀扶下,踉跄着下了马车,拖着沉重的身躯朝宗祠走去。
“尔等在此等候。”
他临至台阶旁,忽然挣脱了二人的搀扶,咬着牙登上台阶。
“快了,就快了。”
武皇心里喃喃着,满是血丝的双眸中,充斥着一种难言的癫狂:“一切都要……结束了。”
吱呀~!
他鼓起全身的力气,缓缓推开厚重的大门,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宗祠依旧那么寂静,空荡,毫无生气。
中间摆放着的玉质蒲团,在萤石的照耀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就在这时,只听到后面传来一阵聒噪声,半开的宗祠大门缓缓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