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视线从他受伤的胸口抬起,同他的目光对视着,极淡的口吻,道:
“我已经听战小姐说了我跟你从前之间的事了。客观来说,我很同情身为你妻子的唐慕烟。一个女人,宁肯闹出一场金蝉脱壳的假死戏码也要不惜逃离你的掌控,可见她对你有多厌恶。”
顿了下,强调补充,
“身为女人,最令女人割舍不下去的便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竟然能舍弃刚刚出生的孩子而做出这种事,还不足以证明她对你的深恶痛绝吗?何况,我已经失忆了,不记得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
你对我而言,就只是个陌生人罢了。所以,你跟我说这些,我是毫无感觉的。即便这件事对我会有那么一丝冲击,我也不会放弃我现在的生活而跟你有什么。听明白了吗,霍先生?”
因为这话,霍见深低低闷闷地笑出了声,只是那笑声听起来格外的苦涩。
他笑了几声后,就冷冷讥讽道:“不认我,也不打算认自己的亲生儿子了吗?”
李海燕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
她抿了会儿唇,好一会儿才道:“坦白来说,我还……没有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
霍见深薄唇冷冷地抿成了一道直线,静了几秒后,又道:
“你不会放弃现在的生活,难道就要放弃你从前的身份了?你的儿子,你的父母双亲以及你的养父养母他们都远在帝国的京城,这些生你养你的人,你都打算不认了吗?”
李海燕手指蜷了一度,心头终于涌上一股无名的恼火。
她眼眶红红的看着霍见深,道:“我就算认他们,也不会认你。”
霍见深扯唇,冷冷讥笑了一声:
“不认我?因为听战南笙那个死女人说我伤害过你的心,你就要不认我这个丈夫了?”
李海燕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后就矢口否认,道:
“不是。是打我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对你产生了深深的不喜……”
霍见深打断她:
“深深的不喜?如果是深深的不喜,你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爬上我的床陪我睡?甚至是在身体条件完全不允许的情况下也要执意为我生下一个儿子?你一句我忘了,就想要把自己跟从前的过去断得一干二净,你怎么那么会打如意算盘呢?”
霍见深的话十分难听。
李海燕这几年接触的都是敦厚朴实的老百姓,哪里受得了这种重话。
她气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怒吼道:“霍先生,你能不能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霍见深面色阴沉,冷冷地道:
“难听?你寡廉鲜耻的事情干了一件又一件,还怪我说话难听了?战南笙她只跟你说起你跟我从前的事,那她有没有跟你说,你在跟我扯结婚证之前还跟林家大少爷有过一段极短暂的婚姻呢?”
闻言,李海燕眼瞳就放大了几分,难以置信地道:“你说什么?”
霍见深冷笑道:“我说你寡廉鲜耻又薄情寡义。”
霍见深说完这句话就起身站了起来。
他很高,不过人却比陆怀安清瘦,但那股属于他身上特有的兰香又无时无刻地散发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他稍稍朝她逼近后,李海燕心头就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每退一步,霍见深就向前一步。
在边走边退的过程中,他低低冷冷的嗓音再次在空气中响起:
“是不是又要控诉我说话难听?我说你寡廉鲜耻,是因为你一婚再婚,即便是现在失忆了也仍然能跟男人打得火热。
我说你薄情寡义,是因为我养你一场,对你恩重如山,你却这么回报我……呵,唐慕烟,你就算急于摆脱我,是不是也该跟我回去把离婚手续办完了再来过你现在属于李海燕的人生呢?”
霍见深说完这句话,就在李海燕满脸的震惊中,抬手拍了拍她的脸,道:
“你13岁那年落水,是我将你救起,给你了第二次生命。你14岁那年正式拜在我的门下成为我霍见深唯一的女弟子。因为你是唐家私生女的身份而不被唐家待见,至此以后就养在我的云禅首府。统统这些,你若是不信,可以去找战南笙那个女人打听。”
顿了顿,淡淡的补充道,
“若说我霍见深唯一对不起你的地方,大概就是你怀的第一胎时,我态度决绝的要跟你断绝师徒关系赶你下山。那……大概是我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一件令我后悔莫及的事。”
霍见深这样说完,就完全直起身体跟脸色都有些苍白的李海燕拉开了一段距离。
李海燕心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她看着男人那张愈发冰寒莫测的俊脸,道:
“那就离婚好了。你说的这些,好似就跟我欠了你什么。但我并不觉得我亏欠了你。”
霍见深周身气场再次阴沉了下去。
他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李海燕冷冰冰的脸,讥讽道:“离婚?因为那个陆怀安?”
李海燕冷声道:“跟他无关。”
霍见深冷笑:
“那是因为那个叫小糖果的小女孩?你养别人家的孩子养得倒是掏心掏肺,怎么就对自己儿子这么无情无义呢?”
霍见深说完这句话就转身朝房门走。
就在他快要走出房间的门时,他微侧首朝仍然立在原处的李海燕道:
“唐慕烟,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要么跟我回京城继续做霍家八爷的霍太太,要么我跟儿子只当这个世界上再无唐慕烟这个人,只当你……死在了五年前。”
李海燕喉头滚动了一下,没说话。
霍见深来到楼下的时候,被战南笙牵着的霍少卿就下意识的挣开了战南笙的手朝他迎过去。
霍少卿仰头看着霍见深,又看了看他身后空荡荡的楼梯,眸色一下就黯淡了。
他抿了抿唇,就把目光从空荡荡的楼梯撤回,然后落在了霍见深的脸上,道:“是谈得不愉快吗?”
霍见深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才道:
“你这些年即便没有母亲也过得挺好的,不要对那种无情无义的女人抱有太大的希望。”
霍少卿没说话。
战南笙在这时走了过来。
她牵起霍少卿的手,目光狠狠地睨了霍见深一眼,“你自己造的孽,别瞎给孩子灌输坏思想。”
她说完,就在霍少卿面前半蹲下去,道:“少卿,你母亲不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霍少卿嗯了一声,道:“少卿明白,她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少卿不怨。”顿了下,“笙姨,我们回去吧?”
霍少卿的懂事总是让战南笙心疼不已,她眼眶有点红,静了会儿,她对慕西洲道:
“你先带少卿去车上等着,我……找李海燕再聊一会儿。”
慕西洲对这件事明显是耐性快要耗尽了,他态度不太好,“我的战大小姐,不要让我等太久,好吗?”
慕西洲的脾气一如既往地差,也就是对她的时候才能稍稍有些好脸色,战南笙怎么会看不出来他此时已经恼火了。
她嗯了一声,道:“知道了。”
两分钟后,战南笙出现在李海燕房间时,李海燕正跟一个身形纤柔的女人发生冲突。
等战南笙完全走进房间后,她才将那个身形纤柔的女人五官看清。
竟然是楚西。
显然,对于她的出现,楚西整个眼瞳都蓦然放大了几分,嗓音都跟着哆嗦了一下,结巴道:“战……战南笙?”
战南笙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后,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道:
“我真该在五年前就把你这个祸害处理干净的,省得你兴风作浪至今,搅和的所有人都不得安宁。说说看吧,楚西小姐,你是从什么时候就发现李海燕身份的?”
楚西这几年染上了毒瘾,整个人瘦得弱不禁风,战南笙一巴掌就打得她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等她好不容易爬起来后,李海燕回答了战南笙这个问题:
“一年前,她在我家的大排档当服务生,她跟我说她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让我收留她。后来,我见她干活勤快,人看着也老实就收留了她,并跟她做了好姐妹。半年前陆怀安纠缠我的时候,他跟她接触最多。这之后,
她跟陆怀安的人染上了毒瘾,后来我就把她给赶走了。后来的后来,我不知道她怎么又跟陆怀安鬼混到了一起,直至前不久,她再联系我时,就不停的给我灌输我是被霍见深强暴等扭曲事实的思想。总之,这个女人不是个好东西。”
战南笙等李海燕说完,就把目光冷冷的落在了已经爬起来的楚西身上,冷声道:
“她当然不是个好东西了。”
楚西在战南笙话音落下后就突兀地放声大笑起来,道:
“我不是个好东西,你又是个什么省油的灯吗?战南笙,五年前我拼了命地给战大公子生了一个儿子,本以为我能够母凭子贵,结果你非要在这时横插一脚打断了我的计划。因为你的强势干预,让我这些年过得猪狗不如。
既然我不好过,我当然也要让你们跟着一块痛苦了。唐慕烟不是你的好姐妹吗?所以当我发现她的身份时,我就在想,我一定要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让你们这些人统统都不知道,哈哈……”
战南笙懒得跟她这种贱人理论,她在楚西笑声中开口对她宣判道:
“痛苦?当年我大哥把你们一家赶出京城给了你们楚家两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你管这个叫痛苦?那些钱,足够你们丰衣足食一辈子了。是你自己跟不三不四的人鬼混,把钱财输得一干二净且招来了杀身之祸。你后来迫于生计后逃到了华夏,
结果又染上了毒瘾。毒瘾发作使你丧心病狂,最后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己亲身儿子身上。你在我大哥面前装可怜骗取他的信任,然后又把战思琛拐走……你是不是觉得你拐走战家小少爷这件事到这里就告一个段落了?”
楚西在战南笙说这话时,浑身都颤抖起来,整个五官也因为某种痛楚而有些狰狞。
她哆嗦道:“你……你想做什么?”
战南笙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后,冷笑道:
“怎么?你这是毒瘾发作了?你不是做梦都想戒掉毒瘾的?我觉得有个地方特别适合你这种人。”
顿了下,冷声补充道,“监狱怎么样?就单单你拐卖儿童这一条罪名,就足够你在监狱里喝一壶的。”
战南笙说完,就打电话给慕西洲,道:“派个人上来,帮我把楚西押走。”
两分钟后,梁生出现。
梁生效率很高。
他很快就把吓得面如死灰的楚西给强行带走了。
这之后,战南笙对李海燕道:
“我虽然不知道你跟……霍见深最终聊得结果如何,但我还是要说,无论你最终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不要伤害到孩子年幼的心灵。少卿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但他的懂事并不是你们伤害他的筹码,他仅仅才五岁而已。”
战南笙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两天后的傍晚,慕西洲不在少帅府。
战南笙在给战念恩和霍少卿以及公孙子墨投食时,浑身携带煞气的陆怀安从外面强闯了进来。
他一进门,就踹翻了一把椅子,冲战南笙低吼:“霍见深呢?”
他突然进门,又突雷霆大怒,吓得战念恩都叫了一声。
战南笙将被吓的不轻的战念恩抱进怀里哄了会儿,才冷冷地看着陆怀安:
“你有病就去治,当孩子的面抽什么疯?”顿了下,深吸一口气,“有什么事到外面说。你先到外面等我吧。”
陆怀安烦躁地扯了扯领子,目光扫了一眼窝在战南笙怀里的战念恩,又扫了一眼面色无波无澜的霍少卿,以及在进餐的公孙子墨,冷着脸子走出了餐厅。
战南笙在这之后,哄了会儿战念恩,然后对霍少卿道:“少卿,你帮笙姨照顾一下恩恩,笙姨去去就回?”
霍少卿嗯了一声,说了好。
战南笙离开前,又撇了眼吃相斯文的公孙子墨,“子墨,你等下不许欺负少卿,听到没有?”
公孙子墨噢了一声,道:“知道了。”
他答应得好好的,但战南笙前脚刚走,后脚他就朝霍少卿身上丢过去一粒花生米,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