敷衍,的确是在敷衍,但却是另一种敷衍。
男人感觉自己遭到了某些方面的羞辱,两手袖子左右拎了拎,貌似虎躯一震的样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应战,再也没有了之前反客为主的淡定和从容。
堂内气氛似乎有些不正常,偶尔回头往里看一眼的徐觉宁和唐布兰面面相觑,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后司先生今天似乎有点失态了,竟撸起了袖子下棋,还不时在那无声的呲牙咧嘴,搞的要跟人拼命似的……
内宅正厅,钟家人都没休息。
又如何能休息,家里突然来了一号大人物,谁又敢休息。
人家一登门,钟粟迎去一看,就吓了个心惊胆战,没想到司南府的高层,仅次于地母那个层级的人竟会来自己家里。
人家自然是不认识他的,但是他曾远远看到过人家,那可是负责整个司南府内勤的后司先生啊!
结果人家是来找他准女婿的,问了他准女婿住哪后,人家就去哪等上了。
钟粟感觉人家没什么歹意,否则凭人家的身份地位犯不着亲自登门,要收拾他们也就一句话的事情。
而此时,跟随庾庆的两名护卫也在内宅做交代。
没及时回来,肯定是要将行程做交代的。
尤其是去了夕月坊那个地方,那地方某种程度上就是个淫乱场所,钟府的未来女婿跑那地方去玩乐,让这边情何以堪,肯定是要把事情说清楚的。
听到只是同僚间的正常宴请,而且去的也是很正常的馆所,钟家四口才暗暗松了口气。
题字的事,两名护卫也交代了。
说到这个,两人略感兴奋,说是终于亲眼见识了探花郎举世无双的才华。
说探花郎就简简单单随手写出的“人间好”三个字,却是把那个“小鲜楼”给捧上了天。
他们两个读的书也不多,也不是正经读书人,也讲不出什么花来,所言也只是把叶点点和林成道的剖析及品味转述了一遍而已,只是语气中的感慨和仰慕颇多。
“人间好……”文若未听了讲述,稍一品味,忍不住在姐姐耳边兴奋嘀咕道:“姐,这三个字夸那酒家,真的是绝了,好有味道哦。”
已在心里默默品味的钟若辰微微点头,表示认同,亦颇为向往。
她真想在场亲眼看看未来夫君随手落笔便惊艳全场的情形。
奈何因世间礼数约束,她目前也只能是见字如面,只能是放在心里憧憬和遐想。
文简慧却回头瞪了小女儿一眼,还蛮凶的低声训斥了一句,“好什么好?自家人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
钟粟没管身后几个女人,稍微品了品两位护卫说的那三字的意境后,竟也忍不住苦笑摇头。
既高兴,又担忧。
准女婿的才华横溢不用说,世人皆知,只是这动辄让人惊艳的手笔,还是让他感觉有些吃不消。
钟家只是个商贾人家,突然冒出这么个惊才绝艳的人物,且不时发出耀眼闪光,连他自己都感觉这女婿与钟家有些格格不入了。
钟家生意做的还算大,到了这个地步真的不想太过高调。
早先担心女婿无法金榜题名,现在却发现,似乎有点过犹不及了。
他真的是有点担心,他深知太过耀眼的光芒和福气,真不是什么德望的人都能承受得起的,容易适得其反。
总之,及时从夕月坊脱身了,没有被后面的事情连累就好。
钟粟挥手让两名护卫退下了,这事也怪不得两名护卫,确实也不好拦,他也知道“阿士衡”不是池中物,不是他钟家这口浅塘能强行约束住的。
回头见母女三个还在,让她们先去休息。
文简慧却哼声道:“这个‘人间好’放哪都合适,用在咱们女儿身上最好。你看,士衡娶了若辰后再感慨‘人间好’多合适,岂不是把若辰夸上天了,现在白白被那小鲜楼给捡了便宜,实在是闹心。
士衡也是,让给自己家里写点东西迟迟没反应,被别人一顿饭随便糊弄了一下就写了,他不知道自己写的东西拿出去甚至能卖几万两吗?你回头可得找机会跟他说一下,让他以后可别随便给人题字了,吃了亏都不知道。”
语气里是满满的不甘,感觉被人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关键是庾庆答应的给她写的东西一直没兑现。
钟粟叹道:“士衡不傻,人家的一些交际和应酬就不用你这个妇道人家来操心了。好了,你们回去歇着吧。”
结果母女三个也无心安歇,只是回避了他而已,家里来了那种贵客,不确认没事了,也确实是无法安心。
一家人都在等东院那边的消息,又不敢过去打探,东院门口有司南府的人守着呢……
哗啦,一把子落!
无聊到身子都快塌下去的庾庆终于又坐直了,将手中把玩的棋子扔回了瓮里。
一盘棋结束了,胜负已分,局势分明。
手上捏着一枚棋子不放的男人,神情凝滞,两眼发呆,发际线后退的额头上甚至已经冒出了些许细微的冷汗。
他输了,而且是输的很惨。
他这辈子都没输这么惨过,简直是惨不忍睹。
对面的小子杀性太重了,那叫一个无情,把他杀的那叫一个丢盔弃甲。
他以为自己的心性修养已经够可以了,谁知下盘棋竟能下的自己冒一头的冷汗。
这棋下的,简直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