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凭去年的那场救灾,就可谓是敢作敢为,区区从八品不过一个去灾区跑腿干活的,竟敢献策打压豪强富绅,后又联合当地士子和大量灾民逼得当地几大家族不得不开仓放粮。
这简直是将官帽子别在了裤腰带上豁出去了玩,换了别的时候,这样搞的人肯定会下场很惨。
然而那次,他却得到了陛下的全力支持,为他挡住了朝堂上的抨击,连玄国公等人也站了出来全力支持,可谓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助他成功,令他在灾区获得了巨大的民望,也抵消了不少有关状元郎头衔的谣言。
仅凭那次事中和事后他就因功官升了两级,就在我刚离京的时候,他已经是再次擢升至从六品。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以从八品升到从六品,一年时间升了四级,真可谓是罕见的火速蹿升,不知羡煞多少人。”
说到这唏嘘不已的样子,明显也是很羡慕的。
所答也绕开了闻郭氏的问话,没做任何正面回答。
闻袤徐徐出声道:“朝廷也许有力捧,但若是换了你去灾区,你敢那样去做吗?你能做到吗?”
闻言安略沉默,继而微微摇头。
闻袤提醒,“人家拿命拼出来的,是人家该得的,不要说酸话,也不用去羡慕,家里也不需要你去拼,只需你四平八稳,有事多与家里沟通,明白吗?”
“是。”闻言安欠身应下。
闻袤又瞥了眼闻郭氏,“有些话,在家里嘀咕两句也就罢了,出了家门敢乱嚼舌头,家法从事!”
闻郭氏嘴角抿了抿,跟着众人一起应下,“是。”
闻袤又对众人挥手示意,“女眷都退下。”
这是要谈正事了,一群喜欢啰嗦的女人不管高兴或不高兴,都老老实实告退了。
没了那些叽叽喳喳的女人,闻袤才问道:“言安,刚说到那个万家女婿殷吉真,这次是同回来的吗?”
闻言安:“同乡的去御史台问过他,他有点事,可能要晚些日子才回来。”
闻袤:“你应该知道,大祭就要开始了,你也不想爷爷我众目睽睽之下跟在万家老鬼的屁股后面打下手吧?我在那丢人,整个闻氏就抬不起头,就跟着丢人。文比大会上,一旦殷吉真以万家女婿的身份登场,你可有把握胜他?”
闻言安迟疑,“爷爷,我和他的身份,如今参与这种事是不是不太合适?他又是御史台的言官,怕是不会参加吧?”
闻袤:“我问的是万一,万一要登场,你有没有把握胜他?”
闻言安有些犹豫,然最终也没虚矫,还是艰难承认道:“他乡试、会试、殿试的答题我都看过,各场并非侥幸,发挥稳定,确实要胜我一筹。”
闻袤白眼一翻,一听就知道完了。
所谓文无第一,能让文人承认自己不如人,那必是差距不小。
事实上若不是庾庆拿着明先生给出的答案参考和搅局,不但是庾庆做不了状元,詹沐春也同样不太可能。
换句话说,屈居榜眼的殷吉真才是那个货真价实的状元。
闻言安能感觉到自己和殷吉真之间的差距,很正常。
大爷闻建堂,也是闻言安的父亲,沉声道:“安儿,当拼力一搏,当努力一把!”
闻言安欲言又止,闻袤已经抬手打住,“本还想让你上场一试,既然是自己都认识到了差距,那就不要勉强了,文之一道天赋弄人,也最是勉强不了的。嗯,不行就别上了,你毕竟是官身,没必要明知必败还把脸凑上去抹黑,回了京脸上也不好看。”
闻建堂略着急:“爹,那怎么办,咱们闻家子弟中,目前舞文弄墨这方面也就言安最强了,若连言安都挡不住万家的女婿,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
闻袤:“欺我闻家没人吗?他万家有女婿,我闻家没有吗?不行就让馨儿的未婚夫上吧,宇文渊乡试的成绩和殷吉真差不多,两人或许能一较高下。何况有宇文老先生的面子在,那些评判人员也要斟酌一二,至少不敢轻易偏颇向万家。”
湖畔水榭,凭栏处有三人在谈话,谈论的也是闻言安归来的事。
一名胖乎乎的老者,一名剑眉星眸的白衣年轻人,还有一名身穿蓝色长裙的干练女子。
胖乎乎老者是青莲山长老,名叫樊无愁,负责青莲山弟子在俗世历练事务,长居闻府,某种程度上也在保障闻府安全。
剑眉星眸的俊逸年轻人是他的弟子,名叫邹云亭。
蓝裙女子也是樊无愁的弟子,名叫宋萍萍。
谈话的师徒三人陆续回头,看到了手抱金属长筒快步而行的闻馨,后面跟着丫鬟小红。
见到他们,闻馨停步欠身,行礼后才离去。
小红也半蹲给了一礼,就要跑。
“小红。”宋萍萍喊住了她,招手示意她过来后,问道:“馨儿抱着什么急急忙忙的?”
小红俏皮一笑,“宝贝,至少在小姐看来是宝贝,一幅字。”继而又对邹云亭愁眉苦脸道:“邹公子,紫龙还是不断吐食,死活就是不吃,还老是逃跑,怎么办呐?”
邹云亭淡定道:“继续饿,饿到位了,什么都吃。拴好和关好,自然就跑不掉了。”
小红叹道:“关起来后,它不吃不喝哀鸣不停,好可怜的样子,小姐不忍心,老是放它出来,一个没盯好就溜了,好烦呀。”
樊无愁哈哈一笑,“和小孩子断奶一样,又哭又闹很正常,都有个过渡期的,等它习惯了就好了。”
“嗯。”小红用力点头,表示明白了,随后告辞而去。
宋萍萍道:“师父,我去看看馨儿得了什么宝贝。”得了允许后,也立刻快步离去了。
邹云亭目送,送的不是师妹,而是远远盯着那道刚消失在湖畔路口的倩影。
樊无愁瞥了眼弟子的反应,忽自言自语道:“谁都年轻过,谁都有得不到的人,有些人只能放在心里,不属于你的东西,不要形之于色,更不能付诸于行动,否则对谁都不好。”
闻听此言,邹云亭悚然一惊,脸色大变,看向师父的眼神有些慌乱,似乎没想到自己隐匿于内心深处的心思竟会被师父给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