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丽华既然敢让手下去烧诊所,那么不仅要弄死李云素,甚至连诊所里面别的无辜的人都不放过。
想想这个时代,上位者草菅人命,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在江南李家巷,李家为了遮掩李云素的真实身份,也是不惜让李家巷数百条人命陪葬。
齐意欣沉默不语,脸上的神情越发肃穆。
顾远东以为齐意欣是害怕了,就把话题岔开,问道:“杨大夫不在了,你的身孕怎么办?”
齐意欣回过神来,眼睛忽闪两下,影影绰绰地问道:“若是我难产,你会不顾一切也要挽救我吗?”
顾远东诧异,觉得齐意欣问得奇怪,忙道:“那还用说?”又问齐意欣,“你到底想说什么?”
齐意欣咬咬牙,道:“实话跟你说,真正做剖腹产手术的做得好的,是上官铭。”
顾远东的脸色有些动容,良久不语。
齐意欣叹口气。看顾远东这个样子,他还是过不去那一关。不过,她也不怪他。人之常情而已。爱情就是有排他性。
“上官铭真的有这本事?”顾远东突然问道。
齐意欣郑重点头,神色俨然。
顾远东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半天,唇角突然露出一丝笑意,道:“如果他真的有这本事,让他照看你,又比别人让我放心些。”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齐意欣的意外。她怔怔地看着他,忍不住问道:“你不介意?真的不介意?”
顾远东笑了笑,“介意是介意。但是我还知道轻重。他是大夫,如果你将来生产不顺,他真的能救得了你和孩子的性命,我这辈子都当他是好兄弟,感念他的大恩大德。”
齐意欣长舒一口气,蹭到顾远东身边坐着,抱住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笑盈盈地道:“谢谢你。”
顾远东失笑,轻轻拍了她的后背,道:“好了,我的时间紧迫,你现在怀有身孕,我却在不能陪在你身边,你会不会介意?”
齐意欣忙摇头,“正事要紧。我知道你在准备给那些人一点颜色看看,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单打独斗的。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顾远东深深地看了齐意欣一眼,并没有阻止她,只是叮嘱道:“无论什么事,都要把你自己和孩子放在第一位。要有分寸,知道吗?”
齐意欣点头,起身送顾远东出去。
“我带回来几只战舰,这几天,都要在海上试航演习。京城那边,我就靠你想法子,让大总统和成家手忙脚乱一番了。最好让他们自顾不暇,顾不上我这边。”顾远东似笑非笑地道,给齐意欣找些事做,免得她一时异想天开,又出乱子。
齐意欣忙应了,道:“你放心,我给大总统和成家准备了一场大戏。很快他们就顾不上你了。”说着,齐意欣拉了拉顾远东的胳膊,“你知道吗?你走之后不久,大总统就宣你进京述职,同时催促你出访倭国,说他们都准备好了。”
顾远东淡淡地道:“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准备好,我说了算,他们说了不算。”
齐意欣笑着试探道:“我想也是,咱们不能让别人牵着鼻子走。他们说要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多没面子!——东子哥,你带我一起去倭国,好不好?”齐意欣许久没有叫过顾远东“东子哥”了,顾远东本来张口就要拒绝,可是齐意欣这声久违的称呼,又让他有些说不出口。
“嗯,等我试舰回来再说。这几天,我都会在海上,你要自己保重。”顾远东想到他花大力气弄来的数艘战舰,一颗心已经飞到无垠的海上。
齐意欣斜睨了顾远东一眼,撇了撇嘴,看着他大步离开正院,往二门上去了。
蒙顶过来服侍齐意欣换衣裳,问道:“少夫人要不要去给夫人请安?”
“自然要去的。等从娘那里回来,你去看看上官七少的诊所怎样了,顺便让上官七少将帐单拿出来,你帮他们去李家要债。“齐意欣吩咐道。
蒙顶一一应下,又提醒齐意欣:“昨天督军回来的时候,把七少诊所里面的病人和护士都带回来了,安置在外院,包括李云素和她新生的儿子。”
齐意欣皱眉道:“督军刚才怎么什么都没有说?”
蒙顶愣了愣,问道:“督军为何要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督军自己的事都没有忙完,谁有功夫管他们?”
齐意欣想想也对,笑着对蒙顶道:“你如今口齿越发伶俐了,我说一句话,你就有无数句话还回来。——走,咱们先去给娘请安,然后去外院看看督军昨天带回来的这群人。等会儿你去七少那里,记得跟他说……”
主仆二人正在商量要如何安置这些人,外面已经有婆子进来回报,道:“回禀少夫人,上官七少求见。”
齐意欣一怔,马上反应过来,笑道:“哟,看来是大夫过来寻病人和护士了。”说着,便命人快请。
上官铭是跟赵素宁一起过来的。
齐意欣看见他们俩进来,笑着对他们颔首道:“上官大夫、赵护士长,坐。”
上官铭笑了笑,脸上愁色挥之不去,苦着脸道:“意欣,你就不要打趣我们了。”
赵素宁的脸红了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定定地落在上官铭身上。
齐意欣看在眼里,心里万分诧异,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道:“你别着急。昨晚外子回家,路过你们诊所,正好看见有宵小之辈企图杀人放火。外子提前帮你们料理干净了,还顺便把你们诊所的护士和病人都请回来暂时在外院住着。就可惜你们的诊所,似乎暂时是用不成了。”
上官铭心有余悸地道:“我们正是来多谢督军的。昨天要不是督军,我们诊所的那些人,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上官家的人昨晚回去之后,就向上官老爷禀明实情。
上官老爷听说正好让顾远东碰上了,也觉得好笑,还曾对上官简氏说过,说上官铭的运气倒是不错,总是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上官简氏既高兴,又后怕,更对成家和李家恨之入骨,嘱咐上官老爷,一定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上官老爷当然没有二话。——欺负他们上官家,都欺负到家门口了。上官老爷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有这样被人轻视过。
“成丽华这个人,心狠手辣,而且拿得起,放得下,不是一般的女子。可是这眼睛生在头顶上,也不是好事。——我看她蹦达不了几天了。”上官老爷这样评论过成丽华。
上官铭被上官老爷叫到书房,才得知自己的诊所一夜之间,被人烧成断屋残垣。
“是谁干的?!”上官铭惊怒交加,“是不是跟大总统夫人有关?”他们诊所一向与世无争,唯一起过冲突的,就是大总统夫人成丽华。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上官铭才知道自己又幸运得逃过一劫。
上官老爷告诉他,顾远东昨晚路过东街,将他诊所里面的人都带到顾家去了。所以一大早,上官铭就先去赵素宁住的地儿,跟她通报情况,然后一起来到顾家,求见顾远东。
不过顾远东刚刚离开顾家,又往码头上去了,顾家的门子就道,督军不在,督军夫人在,若是有事,跟督军夫人说也是一样的。
上官铭和赵素宁就又一起来到顾家的内院。
听上官铭说了始末,齐意欣歉意地道:“这件事,你们诊所其实是无妄之灾。如果我当初不把李云素放到你们诊所,你们诊所也不会被成丽华迁怒。——都是我的错,我没有考虑周全。”
上官铭愕然,忙道:“跟你无关。那成丽华仗着自己身后有成家和李家,对我们上官家都不放在眼里,这笔帐,没有那么容易算的!”
说起算帐,齐意欣忙道:“正是。本来李家就欠你们一大笔诊金了,现在加上烧房子,还有病人护士的惊吓费,这笔帐,你们可要好好算一算不成。”
赵素宁柔柔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付了银子就行了,也不用跟他们硬碰硬。若是将他们逼急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处的。”
上官铭又觉得赵素宁说得有道理,对齐意欣道:“我和素宁是一个意思,你觉得怎样?”
齐意欣倒是不好说了,沉吟半晌,道:“既然你们想息事宁人,我也无谓给你们添麻烦。这样,你们先把帐单准备好,别的人可以领回去,李云素和她的孩子要留下来。七少,以后要麻烦你,每天过来一趟,给她和孩子检查一下。——三天之后,我就要送他们母子俩去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