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斯的沮丧、苦恼和颓废完全都被鲁祖塔克看到了眼中,对于眼下这个鬼样子的小斯他也是唏嘘无比,想当年,他们三个一见如故很快就成了生活中的知己、工作上的好同志。如今最艰难的岁月都渡过去了,就在前途一片光明的时候,怎么就要散伙甚至要变成仇敌了呢?
权力。
鲁祖塔克认为罪魁祸首就是权力,这个充满了诱惑力的东西能将人变成鬼,能将骨肉兄弟变成不共戴天的仇敌。这个世界上能有多少人能抵挡住权力的诱惑和腐蚀呢?
连斯维尔德洛夫这样的绝顶聪明又久经考验的老革命都挡不住权力的诱惑,对于那些经历的考验更少意志更加不坚定的人来说,岂不是沦陷得更快。
鲁祖塔克情不自禁的开始要想,有没有一种办法能够避免这种悲剧继续发生,党应该采取措施,限制那些无从制约的权力,给使用权力的手戴上一副手铐,将这个魔鬼锁起来行不行?
鲁祖塔克忽然就找到了未来的方向,他未来就应该为了完善党的制度建设而努力,将不受约束的权力束缚起来。说实话,这个方向让鲁祖塔克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因为这些年来他过得并不开心,所主持的那些工作都不是他擅长的,搞经济他没啥建树,差托洛茨基、古比雪夫这种大牛十万八千里;搞组织工作,人事上的各种复杂的关系让他焦头烂额,以至于将他变成了一个专门和稀泥做思想工作的老好人。
这些年,鲁祖塔克就没有给自己当家做主的时候,活得那叫一个不自在。而现在,他终于找到了生活和奋斗的目标,顿时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了!
鲁祖塔克突然之间的变化小斯自然是看到了,不过小斯是莫名其妙,不知道鲁祖塔克怎么说着说着就两眼放光,仿佛看见了美女一般。他斯维尔德洛夫实在不是什么美女哈,难道老鲁被掰弯了?
好吧,这个冷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小斯此时其实更多的还在自哀自怨。当然也不排除有一点点对鲁祖塔克的不满,而且很快他就将这种不满表现出来了。
“鲁祖塔克同志,你要开诚布公,这很好,那我们就开诚布公。”小斯用一种很悲凉和沧桑的语气说道,“现在的核心问题是,我们还要不要有一个领导核心了,难道安德烈同志肆意的为所欲为是正常的吗?”
鲁祖塔克很轻松,不光是他重新找到了目标,而且小斯终于把他的心里话说出来了,小斯就是担心某人谋朝篡位,就是希望大权独揽。但是他认为这是没道理也是不可能的。
“安德烈同志什么时候为所欲为了?虽然他有时候跟你的意见不一致,但咱们党内的民 主还要不要了?怎么就不能允许一些不一样的声音存在呢?”
鲁祖塔克语重心长的说道:“更何况从后来的发展来看,安德烈同志每一次同你的争论,都是有的放矢,很多问题他都提前预见到了,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斯维尔德洛夫认为这是好事那就怪了,试着站在小斯的角度想一想,作为一个领导核心,当你的一个手下每一次在关键问题上都做出了正确的判断,都提前发出了警告,甚至对比之下,你这个领导核心常常还会选错边。你会喜欢这么一个手下吗?
以前小斯还没有担任列宁派的掌舵人时,李晓峰给他的压力还不太大,毕竟在争夺接班人的撕逼大战中有一个英明的建议提供者是好事。但是当小斯成功上位之后,情况就变了,当他做出错误的选择,而李晓峰依然一贯正确时,其他的同志会怎么看待他这个领导核心,两相对比之下,会不会认为让李晓峰来当这个领导核心会更加合适呢?
李晓峰有没有取而代之的想法先不说,反正斯维尔德洛夫是不能不这么想的,其压力之大,恐怕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领导工作不是那么好干的,知人善用说起来简单,但是想要做到实在太难,换做你是斯维尔德洛夫能用平常心对待李晓峰吗?
很显然,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这一点的,尤其是当你面对最高权力的诱惑时,那就更做不到了。
这么说吧,自从小斯成为了列宁派新一任领导核心,他就深刻感到了李晓峰带来的压力,这种压力迫使他做出了一系列不太正确的选择,这也属于人之常情。
至少鲁祖塔克能理解小斯的恐惧,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列宁才能驾驭某仙人,除此之外,在没有人能降服他了,至少小斯是不行的。不过他同样认为,领导的艺术不是降服的艺术,像列宁那样掌控一切将一切关系都理顺,这是一种方式。但还有另外一种方式,那就是最大限度的相信自己的伙伴,只抓宏观,充分的放权发挥这些伙伴的主观能动性和创造性。
很显然,斯维尔德洛夫不管是能力还是人格魅力都不适合采用第一种方式,导师大人的模板是不能生搬硬套的,哪怕是和导师大人能力、魅力相差无几的托洛茨基都做不到这一点。比托洛茨基各方面都差不少的斯维尔德洛夫硬要那么干,那真心是邯郸学步,最后自然是贻笑大方。
在鲁祖塔克看来,小斯最牛的是组织和协调能力,他应该放弃像列宁和托洛茨基那样的掌控欲,转而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做好统筹工作,这才是适合他的领导艺术。
当然,现在的问题是,小斯如果要这么做,就必须放弃一些东西——比如说绝对的权力,像李晓峰这样的人,绝不是提线木偶,你必须放权给他,才能让他发挥出作用。
“雅科夫同志,我认为你是杞人忧天了,”鲁祖塔克很认真也很严肃的说道,反正不管是谁,只要看到他的表情就会情不自禁的被打动,“安德烈同志一直视您为兄长,从来没有反对过你的领导,他一直都是尊重你的。比如上一次会议结束之后,我直接找到了他,希望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聊一聊,疏通一些矛盾,他当即表示完全赞同,并盼望着跟你进行直接交流和沟通……这说明什么?这难道不能说明安德烈同志还是愿意在你的领导下开展工作吗?”
斯维尔德洛夫惊讶了,他之前相信了雅戈达的鬼话,以为鲁祖塔克去布良斯克是同某人搞串联,是合起伙来商量着怎么对付他。而现在,事实让他惊讶了。
“你上次去布良斯克是去做安德烈同志的思想工作?”他不可思议的问道。
鲁祖塔克点点头,解释道:“其实安德烈同志根本不需要做思想工作,我表明了来意之后,他当即就表示赞同,并立刻表示会尽快的赶回莫斯科同您交流……”
后面的话鲁祖塔克就不用说了,因为斯维尔德洛夫已经明白了,不就是他拒绝了交流,满心欢喜的以为可以利用国土防空军大做文章,然后碰得满头是包。
想到这儿,斯维尔德洛夫有些羞愧,他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完全错怪了鲁祖塔克,又错误的判断了李晓峰的企图,最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咎由自取啊!
想到这,小斯长叹了口气,诚恳的说道:“这是我错了,是我让同志们失望了。”他很沮丧的说道:“我辜负了你和安德烈同志的一番好意啊!”
鲁祖塔克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小斯公开表示自己错了,这是大好事,他立刻说道:“雅科夫同志,你理解了这一点,就是好事。不管是我还是安德烈同志,始终都愿意坚持你的领导,尤其是安德烈同志,此刻他就在外面等待着和你交流……”
小斯惊讶了,感动了,赶紧说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让安德烈同志进来,不,我亲自去请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