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朝廷的沿江大营,被一举攻破之后不久,源自岭南的清海城,白莲教总坛所在,竟是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得到了消息。
说是总坛,其实是鹊巢鸠占,这总坛驻地,其实前朝时候,割据此地的军阀宫室,其人称为“兴王府”,事后大瑞一统,本想将之夷平,但太祖念劳民伤财,便将之留下,以作皇家行宫。
这座行宫,占地广大,宫室连绵,比之皇宫或许还有不及,但单论规模,至少也有十之一二,可谓富丽堂皇,白莲教渗透岭南,其教中教主,很早就看上了这座兴王府,这次起兵举旗,那位年轻的教主便在第一时间就占据此府,作为教宫,并且简单分封了群臣。
此刻,宫中大殿,有几人围坐在一座奇异石盆边上。
大盆成椭圆形,边缘有雕花石刻,其内水光粼粼,被宫中灯火照映,波光倒映在周围人的脸上,使这些人的面孔斑斓、模糊,颇有诡异之感。
这一群人正中央的,是名穿着白色长袍的年轻人,那衣袍上还绣着几朵莲花,有两条五爪龙在莲花中穿梭,隐隐有龙气透出。
此人,正是白莲教主,他凝神看着盆中景象,不时露出笑容,忽的朝内一指,道:“国师,江南大事可期了,你看这气运盆中,我白莲圣教的气运,越发翻滚,将黄鲤都给压下去了。”
边上一名老人闻之,恭敬说道:“都是赖教主鸿运加护,您是前朝正统,龙气纯正。而今举起义旗,自然诛邪退避。”这人面有威严,整个人却散发阴森气息,身穿黑袍,袍上还绣有白骨。
若邱言与银孝娥在此。见着老人面目,当可第一时间将之认出——
这人,正是在遗蜕之地占据一方部族、威震方圆的董太师。
这位董太师,本是前朝大臣,因缘际会入了遗蜕之地,在其中领悟了鬼蜮之道。但其实只是遗蜕之地内的鬼蜮之道,与外界现世有着不小区别,他在离开遗蜕之地后,就没了音讯,现在却出现在白莲教的总坛。成了那位教主的国师。
这边,董太师的话音落下,另一边又有声音响起——
“教主洪福,那是没的说的,但也不可掉以轻心,北上一路虽说顺利,但将积累的惑心符用得太多,我这些年一共才制作了多少?进军没有几天。就用去了一半,消耗的太快,不值!要知这惑心符的原料。是用一点少一点的,东华部洲再也难寻,不用在真正的朝廷大员身上,反倒浪费在没骨气的投降之人身上,着实可惜。”
这个说话的人,骨瘦如柴。头发与胡须散乱,看上去有如路边乞丐。但穿得十分考究,只因身子骨太瘦。难以将衣服撑起,显得不甚庄重。
董太师瞥了此人一眼,说道:“于战果,知你制符不容易,也不用时时提醒,现在正要一鼓作气的时候,若是停下动作,如何蓄势?”
“我这可不是借机邀功,”被叫做于战果的男子咧嘴一笑,“当年我被关押的时候,身边与我一同的关押的人虽说不少,但终究是有限的,所以这惑心符同样是有限,若非他们的性命精华,岂能有这般奇效?想要再得这般际遇,那就千难万难了。”
“两位都是圣教支柱,不可因此事而坏了和气,”边上,年轻教主赶紧出面平息,“不过,于先生说的也是有理的,现在局面大好,不妨暂时不要用这惑心符,留待能用之时再用,想来有现在的人手也是足够了的。”
“教主,”董太师摇了摇头,“不能停下,惑心符制作出来就是要用的,现在不用,万一局势有变,说不定就没得用了,到时留下那么多又有何用?”
他见那于战果又要再说,就继续道:“这夺取天下,不光在军力,还在人心、大势,说实话,大瑞虽不能说是铁板一块,但国战新胜,变法也让国库充盈,世家大族也算归心,这种时候,如何能撼动天下?单凭战力,就算能占据一时,也难持久。”
边上又有一人出声:“国师此言虽说不假,但我等并非一意破坏,也有经营之举,时间长了,自可安稳自身。”
这人很是英俊,眼角却有一道骇人的刀疤,说话的时候,语调轻柔。
董太师看了这人一眼,笑道:“舒小子,你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以兵攻伐,怀柔安民,能让民众安稳,民众百姓并不会因此感激,因为是我等打破了他们的平静,等朝廷大军一到,这些人就要改旗易帜。”
那于战果笑道:“这有何难?只要混淆视听、因果,自可让愚民待我等如父,这世上不知多少人,给那百姓带来战乱、灾祸,却依旧让百姓心存感念。”
董太师微微眯眼:“你这是只知其一,要知道,真正掌握各地的,实是宗族世家,那作坊、田地、商铺尽在其手,连官府办事的胥吏,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不能得罪,可也不能指望他们的忠心……”
“如此说来……”姓舒的男子若有所思,“惑心符,实是给这些世家之人用的?让他们彻底归顺,就算民心在大瑞,,也是翻不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