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聚在私底下发牢骚时,曾经说过:“也许丁制军对那些阵亡的军兵喝声起立,他娘的,那些殉国的袍泽下子起来立正答到的话,老子压根就不会惊奇!”这当然只是老都督的牢骚,丁并没有教死者尸变的能耐。
只不过当他冲着那六七千军兵这么喊问的时候,身边近千听见他所问的话的那些士兵,下意识地咆哮起来:“犯大明天威者,虽远必诛!”而在后面那些军兵,听不清丁在问什么,但听着前面袍泽的声音,便也跟着嘶声力竭地高呼,“犯大明天威者,虽远必诛!”波又波的咆哮声,就在这阿瓦城下汹涌而起,吓得阿瓦城里民众无不颤抖的。
“循吉,拟折上奏。臣闻天下之大义当混为,昔有汉唐,今有大明……缅甸宣慰使莽纪岁,勾结东吁夷酋明吉逾,私授疆土,又惨毒行于民,大恶通于天。臣,将义兵,行天诛……斩莽纪岁及以下,宜悬头槁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我大明云远承宣布政使司,安止四府之地?今再挥师东吁,以复失土,以诛奸邪,犯大明天威者,虽远必诛!”
丁明显是当文抄公当上瘾了,上回抄诸葛武侯的出师表不说,这次是当众公然抄袭汉朝名将陈汤的折子。但无论如何,这刻他抄陈汤奏折的格式,却的确是极为应景,连万安也不住摇头晃脑,边写边眼眶发红,热泪淌流,男儿生于世间,便当如是哉!
京师之中于谦、王直、陈循、王文等朝廷大佬,并如不万安、王越崇拜丁那样崇拜景帝;朝廷之中各方士大夫阶层的代表,不论是商辂这类阁臣还是御史言官、诸部侍郎,也不是和那陆战第旅的军兵盲从丁那样,去盲从于景帝。
丁可以豪迈挥洒尽显英雄本色,景帝却就不行了。接到这份奏折时,召丁回京,派石璞去接替丁督师,迁许彬去出任布政使的旨意、公文都还没发出。景帝看着这份折子,当真不知道是哭是笑。不知道是安全衙门搞的鬼,还是真的是时间就这么恰到好处,刚刚是在奉天殿朝议之际,这份八百里加急文书,就递了上来。
真的是留给景帝缓冲的时间都没有,他看罢之后还在犹豫,下面首辅陈循就开口了:“圣上,不知道云远战况若何?”送上殿来时已经唱名,说云远紧急军书了,所以首辅这么开口也是合理的,军机大事,也不可能皇帝看完,想捂住就捂住,当自己是太祖、成祖么?
景帝也只能强作欢颜,挤出笑意说道:“壮哉!如晋真为大明之卫、霍,朕之冠军侯哉!”
然后便也唯有教太监把这折子拿下去,将之使群臣遍视。陈循是很讲究的,示意太监先予于谦,毕竟现时相权就操持在于谦手上,首辅并没有法理上的资格去率领六部,他可以开口,但却不会在朝堂之上,来用这种小动作和于谦争高下,太过低下了。
于谦点了点头,接过那折子看了,饶是他这当了二十年侍郎,历经数朝,又组织团营力挽狂澜的大司马,也看得时失神,喃喃道:“真陈白袍再世么?”然后方才醒过来,这不是君臣私议,而是朝堂之上,把折子递给陈循,再向景帝请恕君前失仪之罪,景帝自然笑道无碍,只因连他自己看了,也是看失神啊。
陈循有了这两位打底,算是有些心理zhǔnbèi,虽然没有失神,但也看得愣在那里,过了三五息才把折子递给天官老王直,这位向来对于丁某人,是不惮于捧杀……或者说赞赏的,看了二行,但大声道:“壮哉!我大明云远,安止四府之地?圣上,召回丁容城之议,可以休矣!”可以不用议了,不用再提了,甚至他还加了句,“圣上当慎之!宋高身后名,实在不堪!”宋高宗jiùshì赵构,相传十三道金牌召回岳武穆的赵构,他这是直接说召回丁,景帝jiùshì赵构了,算是倚老卖老,同样也是在景帝和丁之间,再度插上刀吧。
景帝听得真是几欲怒发冲冠,他又不是要求和,和赵构有半个铜钿的干系么?这怎么能跟宋高宗扯上guānxì?不过此时朝议,他又不是太祖、成祖那样君权、相权把之手,言而出,无人敢违的皇帝,也只能强笑道:“天官所言极是,朕安能自坏长城?”
只是景帝心口在滴血啊,不单是他的儿子的病,而且云远教丁这么折腾下去,只怕和关外般,都是只知阿傍罗刹与结缚罗叉私,不知有天子与他人了!并且如此拓地之臣,景帝再怎么怒,也找不到说得过去的由头来束缚丁,这该如何是好!(未完待续……)
第四章云远承宣布政使司(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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