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乎等于是某种“请你闭嘴”的胁迫语气了,营帐下百夫长与兵士,正在呼和着扛着木材走来走去,很快有人开始抱怨起天气来,因为又下雨了,帐外的泥土地上很快就斑斑点点,随后在淅淅沥沥声里汇聚为处处水洼,军鞋踏来踏去的声音格外刺耳。
营帐里变得很安静,因为这次只有凯撒与李必达两人闲聊,凯撒这时沉默地将目光放在帷幄外,良久李必达还是说出了那句,“大约再过两三个月,库里奥就得受命,从西西里出发前去阿非利加了吧?”
雨声里,凯撒扬扬眉毛,接着用他好看的手指,微微弯曲着,握着椅子扶手,“他是个很热情很有勇气的年轻人,他成功地又在西西里招募了一个新的军团,并且着手准备了充裕的船只,另外库里奥也告诉我,他和尤诺尼亚方面的商会骑士很熟。”
“可他根本不会是庞培的对手。”而后李必达将话挑得更明显,“并且他根本在先前没有统率军团的经验”
“有的人!”凯撒大声握着钩笔,打断了李必达的话,“是标准的罗马贵族,年轻时候接受良好的教育,在三十岁前却永远都是放荡不羁的样子,他们很有能力,也很张扬,在舞会与赌场上挥霍青春,另外只眼睛却永远盯着政治的祭坛与赛马场,摩挲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琢磨着如何在有生之年赢得凯旋式,或者披上白袍成为首席执政官,父辈的资历名望,自身的优雅卓识,潜意识里认为我比所有底层分子要优越,他们自然会说我是天生的统帅,经验对他们来说不是不可或缺的——库里奥,就是这样的人,他精力勃勃,先前在护民官的职位上就充满野心,现在他要去阿非利加一显身手,又有何不可?因为说到底,他与你不一样,你在商场上是从庇护民承包人,从一个鱼塘开始做起;在战场上你是从掌秤官、代理护民官、军团副将、司令官一步步做起,所以我叫你来啃马塞利亚城,而叫库里奥去阿非利加,因为前者需要的是能力经验,后者更需要大无畏的勇气,我自认为这样的人事是毫无错误的。”
凯撒讲话说得很圆滑,其实李必达明知道他这个安排是有意为之,但是却滴水不漏:凯撒利用了库里奥渴望建功立业的勃勃雄心,也利用了他在战阵之学上的自以为是,要达成自己的规划。
“我只是担心,库里奥万一在阿非利加失手,也会葬送我方军团的。”李必达也将话锋给掩盖住了。
“总得有人要牺牲,李必达,我们并肩作战这么多年。从罗马城到小亚,到卢西塔尼亚,到高卢,现在又是西班牙,命运才能决定我们最终谁能存活下来,不损伤不失去是不可能的——小时候,在罗马城被血浸泡时,我站在大广场讲坛前,看着被我姑父砍下的累累头颅,那里面就有我的两位亲伯父,然后你会训斥我,在那个时候我应该痛感伯父的死,而背叛姑父吗?不,很简单,因为我的姑父才是真正能帮助整个家族扶摇而上的人物,亲情和利益间,我选择后者罢了。”凯撒面无表情地叙述着。
而李必达则转过身来,他心中明白了,凯撒需要着力对付瓦解的是庞培在西班牙最精锐的五个军团,而库里奥出击阿非利加,已经被他当作是一颗棋子,来牵制庞培的棋子,库里奥的牺牲越大,他自己在西班牙战线就更安全。
但是,尤利乌斯凯撒,也许你不明白,有些东西当你自认为是赚到时,其实是大败亏输。这会儿,李必达猛然听到了背后,桌椅的碰撞声音。
第16章绞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