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护士零零散散往外出,即便这样的职业经常面临生死,但当一个生命真正在自己手下流逝,眼睁睁看着心率仪变成直线发出刺耳嗡鸣不再波动,心情亦是沉重。
手套上的血还不干,可人逝去,再也回不来。
世间唯有死亡是公平,从不给人留一点余地。
手术室出来的人都缄默着,医生走在前,护士在后方收拾了器材,移动的车轮声在空旷的走廊上咕噜噜响……
沉寂无声息宣布了结果。
仉星航滞在原地,紧紧盯着从手术室推出的架子……白布轮廓起伏着,能看出下方是个人型。
主刀的医生走到他面前摘下口罩,露出悲哀的脸,“对不起。”
仉星航没有转过头看他,只是怔怔看着起伏的轮廓。他走上前,侧面白单下露出一小根手指,嶙峋,皱纹,苍老。
他握住,是硬的。
护士上前安抚,仉星航揭开白布,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神色还算安详,只是两只眼睛微微睁着,原本浑浊无光的眼球暗淡成了灰白色,像是老房中蒙灰的旧蜡。
仉星航静静看着,连胸口起伏都很少,似乎已经成了一座雕塑。
小护士拉着他胳膊,怕他悲伤过度又不纾解会晕厥。
一个人如果病倒了,住院,儿孙围绕着伺候,缓慢着一程一程送走,痛苦能消减一些。
但送到抢救室的死亡都是突如其来,意外不给活着的人消磨悲情时间。
急救室前面对噩耗的家属大多都是悲怆啼哭,很少有将情绪压抑至密不透风,这不是好事。
“弟弟。”小护士轻轻拍了拍他背,眼眶发酸,轻着声说:“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姐姐陪着你。”
她不忍心再看着阿嬷“睁眼”与仉星航对视,伸出手抹过双目想将眼皮合上。但不知道是不是温度太低尸体已经开始僵硬的缘故,试了两三次那双眼睛依旧睁着。
所有人都知道,心中有牵挂,留有遗憾无法达成的人,死后会闭不上眼。
仉星航知道她的牵挂,握着逐渐僵硬冰冷的手,弯下腰,凑近耳边极轻极轻地说。
“阿嬷放心,阮阮以后,有我了。”
他抬起手,覆上阿嬷惨白的额头,顺着往下滑……那双眼睛就闭上了。
阮芳雨靠在床头坐着,对于电话里最后传来许建三的声音十分不安,从刚才开始胸口就仿佛悬着一块巨石,惶恐又焦灼。
他知道巷子里的人们一般不会来医院,来了必定是大事,会不会是阿嬷?
仉星航就在他胡思乱想的忐忑间回来,门锁咔嚓响了声。
阮芳雨在明亮灯光下看着他脸色发白,紧紧攥着被子,心中突然就有不好的预感。
“发生什么事了?”
病房中沉默了半晌,他们对视着,谁都没有想起仉星航原本是出去买饭的,现在却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