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晏清拿着团扇的手停在胸前,突然驻足凝望,又回头看了看,却只见几个宫人匆忙走过而已。
采莲拢了拢穆晏清打包好的小点心,贴得主子更近,说:“主子别怕,几只小鸟罢了。”
“那你在怕什么?”穆晏清觉得采莲快要整个人都贴过来了。
“我……奴婢……怕那些乌鸦抢吃的,”采莲尴尬地笑了笑,“主子不是要带回去给小川嘛?点心香味大,奴婢得保护好了。”
采莲这么提了一嘴,穆晏清突然眉心一皱,感觉到什么,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才往前迈了几步,穆晏清突然猛地回头一看,果然,那修长的身姿站在萧瑟晚风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回首稍稍惊了一下,转而立即低下腰身,迈开小步走过来。
“给主子请安。”顾甯川一如既往挂着淡淡的笑意。
采莲长舒一口气,“小川,你怎么总是这样神出鬼没的?”
顾甯川说:“姑娘恕罪,我本来一直跟在后面,正要上来请安,遇到一拨人经过才稍躲了躲。看主子的神色,应该也是料到我跟在后面了。”
穆晏清挥着扇子,有些神气地说:“还不适应你的登场,我还做什么主子?我给你留了些点心,咱们赶紧回去吃吧。”
顾甯川一怔,又看到采莲怀里抱着一个小包裹,心底突然涌起一丝暖意,说:“谢小主惦记。”
“你刚刚去过延禧宫了?”穆晏清问道。
今日算是宫里的家宴,各个大小主子全在延禧宫,其余各宫都得了空,自然会松懈一些,顾甯川想打探什么事情,今天就是一个好时机。
穆晏清平日不会拘着顾甯川,也不会追问他去过哪里,做了什么,顾甯川若是外出回来有了什么进展,定会主动与她说。他既然知道自己已经提前离席了,就一定去过延禧宫,穆晏清其实想知道,顾甯川有没有听说了今日延禧宫的意外。
顾甯川不知不觉与穆晏清并肩而走,说:“是,我去了一趟储秀宫打探消息,接着就前往延禧宫,才知道主子已经离开了,恭喜主子,再得娴嫔娘娘青睐。”
穆晏清却不以为意,说:“这件事可真的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我还什么都没做,就得了娴嫔的看重,突然就有种白捡了便宜的不踏实。小川,认真说起来,其实还归功于你。”
她和顾甯川说话间并不避讳,边说边瞟了一眼,他神色如常,淡淡的月色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更显白皙和清冷,那点若有若无的恭敬笑意总有几分不真切,像极了男明星应付镜头时的职业笑容,挑不出毛病。
顾甯川明白话中意,干脆也挑明白了说:“主子若是这样说,我就更不踏实了。”
温映池单方面的付出,的的确确也和不是顾甯川导致的,甚至顾甯川做过回绝,也并没能改变温映池的心之所向。
穆晏清逐渐摸索出,顾甯川平日看着事事乖顺,那是宫中下人长年磨出来的卑微姿态。可唯独面对这样的无中生有,他就好像有一股刻在骨子里的韧劲,用一如往常的低下身姿去拒绝这些判定。
“小川,”穆晏清定定地看着他,“以后你走在我身边,能不能和我一样站直了?”
顾甯川脸色一僵,像是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话语,讶异的神色一闪而过,用同样熟悉的谦顺语气道:“主子是主子,您允许我不以奴才自称,已经是……”
“那你就听我的,”穆晏清侧过身看着他,“我从来没有拿你当下人,你也不必这样拿我当高高在上的主子,就当……咱们就当是战略伙伴,怎么样?”
顾甯川经过连日的相处甚至是合作,已然熟悉了穆晏清那与众不同的作风,往日也不爱让别的宫人跪她。他仰起头,只见穆晏清此刻一本正经地期待着。
须臾,顾甯川才缓缓挺起胸膛,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穆晏清,“谢主子。”
穆晏清正被这肩宽窄腰的高大身姿迷了一瞬,还没看够,顾甯川就突然神色一凛,霎时换下了原先的一丝从容不迫,迈开步子往后方的拐角追出去,快得像是夜里一道来去无影的风。
采莲跟着顾甯川那飞速的身影看过去,在最后一瞬看到了那个落荒而逃的黑影。
“什么人?”穆晏清正疑惑,下一瞬就开始担忧,那分明不是一个女子,这还是后宫禁地,是谁在偷偷摸摸跟着她,又急忙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