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人,你说闯逆混乱天下,试问,在无闯逆之前,这天下可是太平吗?”
听李岩这么说,三人都是眉头一蹙。李岩所说的,不正是民变之前,阉党祸乱天下的事吗?
不同于其他的闯军将领,李岩不仅有文化,而且心怀天下,悲悯百姓。以此为出发点来质问侯恂,侯恂自然无话可说。
侯恂面容也有些冷,说道:“哦?李岩,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岩脖子一梗,冷笑道:“呵呵,侯大人,若是你想听我说,就请那位将军坐下。”
侯恂道:“好,那你说吧,玄著,你先坐下,让他说完。”
张煌言深吸一口气,像是尽力压制住胸中的怒火,坐在了椅子上,从口袋中拿出干布,继续擦拭他的崇祯17。
李岩挺胸抬头道:“自阉党起,天下始大乱,朝政荒废,官绅鱼肉百姓,民不聊生。至崇祯,大旱、蝗灾、大疫南北数千里,北至塞外,南逾黄河,十室鲜一脱者。然人祸更胜!朱氏子孙、地方豪强,祸害百姓,侵占田地,大肆敛财。单单是河南、山西两省之赋税,已不足奉养这两地之藩王贵胄!”
说道此处,李岩面露悲悯之色。
“予亲见,河南、山西、山东草根木皮皆尽,百姓以人为粮,官吏弗能禁。妇女幼童,反绑于市,谓之菜人。屠者买去,宰杀如猪羊。“
“陕西延安府,一年无雨,禾苗枯焦,庄稼几乎绝收。百姓吃糠皮、草根、观音土,而观音土少食辄饱,排便困难,久食必死。田园荒芜,尸骨遍野,民不聊生!”
“可那些士绅官吏,依然是横征暴敛,奸淫掳掠,依然是夜夜笙歌,无恶不做,酒肉余席且不知其臭!”
说完,李岩不禁双目流泪。而侯恂等人,脸色沉重。
李岩继续说:“岩为读书人,读《孟子·梁惠王上》之时,有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是率兽而食人也!百姓苦不堪言,灾民铤而走险,揭竿而起,此举可有罪乎?大顺军杀贪官,抢粮仓,救济灾民,所到之处,官兵逃窜,百姓欢迎。”
“你们若说李自成是闯贼,是反逆,请问,这率兽食人的天下,难道不应该反吗?”
“纵然是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人,袭扰天下,也是朝廷不仁,官逼民反!剿饷、练饷、辽饷,三饷派下,百姓更是走投无路,只能从贼!”
张煌言有些听不下去了,喝道:“狡辩!读书人当以天下苍生为念,你也可以参加明军呀!若能剿灭闯贼、平定辽东,这三饷还用征吗?”
李岩抹了抹了眼泪,冷笑道:“大人,这么多年,为何这贼越剿越多?”
“这……”张煌言无语。
李岩道:“辽东,当年有袁督师镇守,可防无虞,结果,居然被那昏君凌迟!关内,杨嗣昌、陈奇瑜、孙传庭等人又是什么下场?侯大人,你不是也差点死在诏狱么?朝廷虽有谋臣猛将,可那昏君可用?这腐朽的朝廷可容?”
接着,李岩用近乎咆哮声道:“如今天下,百姓饿死,猛士战死,忠臣冤死!只有那朝廷之上的昏君,还有他那些朱氏兄弟和贪官污吏,活的有滋有味!难道,是天下人都该死!就他们不该死吗!”
“贤能尽皆屠戮,百姓无可命活,这个崇祯,真是吾华夏有史以来第一昏君!第一暴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