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时间滑到四点钟,本来就稀薄的太阳更是在阴云后渐渐沉向海底。
赵老板再也忍不住,硬着头皮收了伞,抬腿走进大厅,在满是白色的灵堂内,先是给辛宝珠恭恭敬敬上了香,拜了拜,之后才跪在靳政旁边,语重心长地讲:“靳总,送人千里终须一别,别再拖过今晚了,是时候了。”
“辛小……太太鬼魂头七返家,看到你这个样子,很难再顺利投胎的……”
看到靳政仍然是扳着那张雕塑似的面孔,眼中无光,只是盯着辛宝珠的黑白照片,赵老板咬咬牙猜着对方根本不信转世,干脆大着胆子吓唬他道:“你也想她安心吧?如果真的不下葬,变厉鬼索命,对你也不好的!有钱也没用!”
果然,这句话落地,靳政终于有反应。
他转过头,几日没沾过水的薄唇已经皲裂。
他倒是能笑出来,俊美的眉眼低垂着,嘴角扯动,唇峰已经有隐隐的血渍渗出来,他声音好像挺愉快地讲:“好啊,那我今晚一定等她来杀我。”
没人能叫醒装睡的人。
这一晚赵老板和同事在别墅院子里将超度经文的音响放到好大,不过恶鬼大概也怕恶人,整整一晚,别墅内相安无事。
窗外风雨飘扬,过堂风不停从灵堂穿行而过,可连点燃的两只长烛真的没灭过一次。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太阳升,蜡烛化成一滩白色的泪。
室内的靳政终于起身,摇摇晃晃地扶着门框,对着外面等着的赵老板讲了一句:“封棺。”
大殓时照例要先由家属瞻仰遗容,之后才会封棺辞灵。
可靳政像是用了短短七天,就舍弃了自己对辛宝珠的留恋。
他说完封棺,像是被拨了开关,即刻恢复那种不可一世的冷傲。
全程都没不想呆在辛宝珠身旁,就坐在隔壁餐厅里,慢条斯理地吃着秘书送来的饭菜,好像胃口不错。
郑梦玉也躲在餐厅,倒不是因为她想,而是这些天她没睡过好觉。
一开始听说辛宝珠死讯,她好得意,都能看到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取代辛宝珠在靳政心中的位置。毕竟,人死了,就再没可能,她辛宝珠如今拿什么和她争?
可明明心里是这样想,不知为什么,每到夜晚一闭上双眼,她就会看到辛宝珠全身浮肿的样子,口中还流着鲜血,来奋力撕扯她的头发。
又不是她害她,明明是她自己选择自杀!
一遍遍心理安慰抵不住得知靳政迟迟不肯将辛宝珠的尸体下葬,郑梦玉开始唯恐对方的鬼魂会洞悉一切,诈尸还魂来找她的麻烦。
她有些怕。
外面的赵老板不知这两人各怀鬼胎,封棺材之前,还特意走进来再多问一次靳政,是不是真的不去看辛宝珠最后一眼。
靳政双腮是微微鼓着的,还保持着那教养良好,非常矜贵的吃相,只是浓黑的眼珠滑向眼角,斜了他一眼,轻道:“不必。”
这句“不必”可以有很多含义。
例如靳政对辛宝珠不再抱有感情,明白对方已死,那只是一具没灵魂的肉身,仁至义尽,所以也就不必再去看她最后一面。
又或者是,靳政已然走火入魔到去相信自己没相信过的东西。辛宝珠连头七都不肯来把自己带走,她是真的恨了他,他何必再去给她难受,让她看到自己,他根本不配。
当然,那天下午目睹了靳政并没有参加辛宝珠下葬过程的郑梦玉终于安心。
自然不知道,靳政的想法是完完全全的后者。
而她大错特错,她最该害怕的,不应是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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