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没有面部防护的人,到底能在冰天雪地里行走多久?
白天,体感温度还好,靳政只感到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些冻伤般的疼痛,可以忍受。
可等到太阳逐渐熄灭,周围刮来的冷风就开始急速带走他身上残留的温度。
双腿几乎没知觉了,气管同肺可能被冻伤,光是呼吸,都会牵连刀割般的剧痛。
饶是有再好的身体素质,待身体核心能量都燃烧殆尽,靳政仍然是全身颤抖地歪倒在雪地里,不过能勉强挪动肩膀,让自己仰面望着天上闪烁的群星。
这是辛家被靳政整垮前,辛宝珠最后一次同他计划的纪念日旅游的地点。
她婚后总在说,自己最无忧虑的日子,就是小时候同父母一起来瑞士滑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童年某年某月最后一次瑞士旅游后,不管那之后她怎么哭求,蔡珍珍都再也不肯踏足任何一个滑雪场。
靳政还记得自己当时有说,“没关系,以后就由我来陪你去。”
可没想到,辛宝珠到死也没有再来一次她想去的地方。
周围除了冰雪,山峰,松柏,再无其他,靳政知道自己应该感觉冷的,直肠温度已经接近30℃,他马上就会经历身体僵硬,心脏骤停和瞳孔放大。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濒死中躺在这雪山上,却觉得很热。
热到他要紧紧握着左手,用右手拉开冲锋衣的拉链,再撩开单衣的下摆,将腹部和胸膛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再将左拳头贴在胸膛,才会好歹舒服一点。
人就是这种矛盾的动物,他这辈子多厌恶轻生,可眼下厌世的崩溃竟然压垮他的神经。他要做他最看不起的事情,他要亲手夺走自己的生命。
靳政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可这幻觉竟然让他觉得有一丝甜蜜。
他看到结婚那天,从圣坛上走下来,他和辛宝珠穿过人群和空中飘洒下的栀子花瓣。
理应在教堂门前拍一张照片的,虽然靳政从来不喜欢留影,但也只能站在人群中间,搂住辛宝珠纤细的腰肢,冲着镜头露出教养良好的微笑。
右侧的肩膀突然沉了一下,他低头,余光看到辛宝珠正踮着脚,努力将自己那颗堆着一万件钻石头饰的小脑袋挨在他的肩膀上。
白纱将日光折射得好柔和,他甚至看到她的睫根,好像蒲公英那样,仿佛被人一吹,就会轻轻散开。
她五根手指也不老实,像某种顽皮的小动物,正在往他的掌心里使劲儿地钻。
那天阳光真好,靳政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要被融化了,在快门落下那一刻,他刻意放松右侧的胳膊,斜着自己高度去就她。
闪光灯亮,光影被永远留在底片上。
一对新婚燕尔,穿白纱的少女正对着镜头装优雅地笑,其实目光都是狡黠,穿鸦色西服的男士只是垂眸盯着她的侧脸,眉眼中的缱绻,却是怎么也装不来的。
没多占用搜救队的时间,不过几个小时,他们就已经发现了靳政的遗骸。
全身浮着一层薄薄的冰霜,整个上身的肌肉都惨烈地暴露在空气中,不算意外,因为很多被冻死的尸体因为中枢神经紊乱,都存在反常脱衣的现象。
不过令搜救队员奇怪的是靳政搁在胸前那只左手。
无名指有一枚男士婚戒,也许是已婚,可小拇指,竟然还紧紧套着一只女士钻戒。
看克数,就知道他身价不菲,好不容易从尸体上拔下来,内里竟然还刻着一圈肉眼几乎看不到的小字,“The love of my life .”顶端的字母都被磨损到几乎消融,引得几个人耸肩唏嘘。
身价不菲也没什么用处,情深至极也不是好事,因为不到一周,搜救人员就知道这名已故的国外游客是港城的一名通缉逃犯。
甚至火化了尸体,当事人的母亲都不愿与再与这样一个罪犯有任何关联,拒绝来瑞办理他的身后事。
奇怪的就是,等啊等,倒是有一名受害人的家属来了,也算是靳政生前离婚前的半个亲戚。
不像是苦大仇深,着一身中式道袍,只是面色淡淡地领走了他的骨灰,还有那两枚戒指。
骨灰就挑一个好日子撒在辛宝珠的坟前,而戒指呢,被辛巧思带到了大澳。
每一尊功德的下面,都压住一只,上头还有画符提字,好用心地请佛祖怜悯这对痴男怨女。
也许在不同的世界,能有个不同的结局。
原创独家发表<a href="po18.tw/books/716754" target="_blank">po18.tw/books/716754</a>微博@喜酌
前世番外完。(终于可以开始写现世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