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激动,有理不在高声,坐下!坐下说!”压压手,让郑国元不要那么激动,见郑国元要开口反问,施主任又摆了摆手让他先不用说话。
“我问你,那个优民厂是怎么回事?”施主任直截了当地问。
“优民厂?”郑国元一愣。
施主任脸如寒冰,和刚才笑谈春风完全判如两人。
“我这里接到举报,你们泉林厂现在把优民厂给收编了?优民厂上下全成了你泉林厂的人?就连优民厂的厂长姜友兴也给你架空了?是不是这样?你小子胆子可不小哇!别说优民厂是国有企业,哪怕就和你们泉林厂一样的集体企业同样也是国家的财产!”
“一个集体厂的厂长挖了国家财产的墙角,还把一家国企的一把手架空,吧整个厂子吞并下去?这是什么样的性质?”
“郑国元!你也是当干部的人,更是党员!难道这点会不清楚?实话告诉你,组织接到举报信后对这件事非常重视,今天把你找来就是想听听你的解释,这样做我是担了风险的,按照程序应该相关部门直接出面的,可考虑到这些年你的成绩和一向较好的表现,才对你进行这种方式的询问。”
面对语气严厉的施主任,郑国元心里的愤怒突然又如同浇了一盆冷水般熄灭了。
他的脑海中飞快转动着,究竟是谁会写这么一份举报信呢?
难道说是姜友兴这个老小子?当初姜友兴在自己那边闹了一会,要求在合作中获得更多的利益,这件事差一点弄了郑国元一个措手不及,之后郑国元在了解情况后,直接拒绝了姜友兴的要求,而且借着优民厂原本的中层干部“造”起了姜友兴的反。
在普通职工包括中层干部看来,他姜友兴没本事把企业搞好,眼下和泉林厂合作终于让大家有活干有工资拿了,而且随着合作的深入,两家厂子的职工们现在已不分彼此了,在大家看来跟着泉林厂干非但没有坏处,反而比以前更好,在这种情况下姜友兴想和泉林厂分道扬镳,以退为进捞好处,群众的眼睛又不瞎,心里更是明镜似的,孰对孰错还能看不明白?
就这样,姜友兴这一次是偷鸡不着蚀把米,非但没能从郑国元那边捞到更多好处,甚至因为这件事的发生让他在优民厂的威望急剧下跌。此外,再加上原本优民厂的供销科人员和厂子的中层干部原因,上下对姜友兴的意见很大,索性联合起来配合郑国元直接把姜友兴给架空了。
从这件事后,姜友兴虽说依旧是优民厂的厂长,但他这个厂长已经只是名义上的。
生产、销售甚至包括厂子的日常管理,全部都有泉林厂接管,他这个厂长唯一能做的就是上班一杯茶一张报纸熬到下班。
可问题写这样的举报信对姜友兴又有什么好处呢?举报郑国元如果成功了的话那么两家厂子的合作就彻底黄了,接下来优民厂怎么办?他姜友兴有能力搞好企业么?如果他有这个能力的话也不会把厂子弄成这样了。
假如举报失败,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自己被郑国元知道,他姜友兴同样没好处,姜有兴这老小子能力的确不强可不是傻瓜,他现在虽然被架空,可工资奖金一分钱都不少他,而且相比以前拿的还多了不少,再加上姜友兴的年龄又不小了,算算最多再熬两年就退休了,这种情况下还折腾啥呢?
第644章 搭档
可不是姜友兴又能是谁?
优民厂的某个职工?还是某个干部?又或者是其他的知情人?
一时间,郑国元猜不出究竟会是谁吃饱了没事干去写这份举报信。
“领导,这个事其实是这样的……”面对施主任的斥问,郑国元心里清楚如果解释不清楚这件事麻烦可不小。
虽然现在改革开放后许多政策发生了改变,社会环境也宽松了许多,但有些事一旦上纲上线就不是小事,更何况还牵涉到集体企业吞并国有企业的大事,其中还关联到架空一个国企厂长的大问题。
直接给郑国元扣一个“野心家”的大帽子,郑国元就吃不了兜着走。
经历过那个时代的郑国元当然明白这事的严重性,他必须要把这事解释清楚,要不然裤裆里掉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施主任神色严峻地听着郑国元的解释,郑国元也不隐瞒,把事情的前应后果仔仔细细向主管领导一一解释,并且告诉施主任两家厂子只是合作的性质,合作之初是有合同的,属于兄弟厂之间的帮助。
另外,他之所以这么做考虑的是两个问题,一个问题是泉林厂的发展和产量不足,随着市场的不断增长,作为集体厂的泉林厂可不像国企那样有上级支持,一切发展都要靠自己。
第二个问题就是当初优民厂遇到的困难,那时候优民厂已经揭不开锅了,全厂上下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为了拉兄弟厂一把,这才有了后面的合作,而且通过这样的合作优民厂也得到了不小的利益。
至少现在优民厂的效益不错,上上下下全得到了实惠,上缴国家的利税也没少一分钱,反而比以前多了。
这是双赢的局面,也是受到两家厂子全体干部职工欢迎的,怎么能说是吞并国有财产挖国家墙角呢?
而施主任提到的关于举报信里的架空姜友兴的说法郑国元矢口否认,他绝不承认有这样的事。
两家厂子只是合作,相互之间都是独立的,他一个集体厂的厂长有什么能力去架空一家国有企业的厂长?这不是开玩笑么?
当然,事实的架空的确有,可郑国元又不傻,不可能说出来。此外就算架空也是优民厂的干部职工的自发行为,这和泉林厂还有他郑国元又有什么搭界?
不是一直说,工人才是企业的主人么?厂领导是为职工和企业服务的么?优民厂内部发生的问题他郑国元一概不知,就算有发生也是优民厂广大干部职工的自发行为啊!
听着郑国元的解释,施主任冰冷的脸色渐渐缓和了许多,等郑国元说完,他开口问道:“你刚才说两家厂子合作是有合同?”
“对!这个合同去年就签了,上面还有我们和优民厂的盖章呢,对了,他姜友兴也签字的。领导,您看这叫什么事呀,我是好心帮他们优民厂一把,现在居然成了我的错了?我心里这个委屈也就和您说,我……哎……”
说着,郑国元摇头叹息,一副受气的小媳妇样。
“合同还在?”
“当然在!您不信我马上打电话让厂里的人给您送过来,我要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见郑国元激动地挥着手,做势要起身打电话的样子,施主任抬手压了压让他别激动。
“老郑呀,你这个同志我还是了解的,小错误或许有,大错误应该是误会。正是这样的原因,我才会在组织内部提出先找你谈一谈,了解一下情况免得造成对同志的误会,伤了人的心呀。”
“领导,您这话说我心里滚烫滚烫的,还是您理解我……”
摆手制止了郑国元继续往下说,施主任咳嗽了一声正色道:“合同什么的不急,既然有就不怕人泼脏水,你回去后复印一份交到我这里。”
“没问题,这个事我回去就办。”
“另外,关于这事的调查也不是一份合同能说清楚的,组织上后面会派人下去对两家厂子的同志们进行实际的询问,优民厂那边和你没关系,泉林厂这边你也不要琢磨着搞小动作。事实就是事实,一切以事实为依据,常言说得好,打铁还得自身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嘛。”
郑国元嘴里一片苦涩,但表面却很认真地点头表示明白,又表态一定会配合组织的调查。
说到这,施主任伸手拍了拍郑国元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老郑呀,从我个人角度我当然是信任你的,要不然今天也不会是这样的谈话。”
“我明白,谢谢领导……”
点点头,施主任继续道:“你呀,不要把心思总放在企业的经营上,要多有点敏感性,比如这种事如果你事先做的稳妥些,比如提前向组织汇报,在组织的指导下来进行哪里会有现在这样的麻烦?对不对?历史教训告诉我们,做事不认真是要吃大亏的,亏的现在不是几年前了,如果是几年前,后果你知道……”